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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ction 20:今生,来世

病娇诊疗师 浅夜 3608 2020-02-04 19:46

  

忽然想起一首带有藏族风韵的歌曲来,里面有这么一句词:命运多舛痴迷淡然,挥别了青春数不尽的车站,甘于平凡却不甘平凡的腐烂。

在这监狱里,度着不知何时会走到头的日子,那约定的日期将要到来却迟迟不来。他已经在这牢狱之中待了四十多年,再过不久就要出狱了。

这一生中的大半都丢在了这阴暗的地方,待到迟暮回头看去,心里却已难以再泛起波澜。

翻开床板,下面却是一叠叠纸张,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有些看起来像是日记,有些则是俳句和诗词,更有一些是前言不搭后语的心情文字。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会起来趴在铁栅栏的边上,借着过道里的昏暗灯光写点东西。这一写,便是三十多年。

已是深夜时分,辛苦劳作一天的身体容不得自己的主人再去熬夜,可他却熬了三十多年。灯光影斑下,伛偻的身影看起来居然给人一种如磐石般的感觉。这个时候的他哪还像是白日里供人逗笑的小丑,反倒像是佛祖膝下虔诚的老僧。

这些文字里,有一大半是他写给某个女人的。对她的思念持续了三十年还未停止,即便已经垂垂老矣,可这颗心却还保有着青壮年时的悸动。

若是说起他们的缘分来,大概只需要几行笔墨便能概括吧。没有山盟海誓和温软的话语,也非命运的邂逅或自两小无猜时的日久生情。只是在一个昏暗的酒吧里,在几杯清酒和深夜寂寞的引导下,两个人便完成了一场财色交易。

一连几个晚上,都是那个女人,她的年纪已经不小,身材发福,皮肤松弛,头发如枯槁。而且就技术而言,也说不上多好。可是怎么说呢,她的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东西,深深吸引了自己。

没有爱情的肉体碰撞只能称为泄欲,他和那女人之间自然不存在所谓感情一说,可却又好像超脱了单纯的肉体欲望。

于是在某夜开始,房间里除了身体碰撞的声音和男女的喘息声外,又多了交谈声。多数时是女人用平淡的声音讲述她悲苦的一声,男人偶尔插上两句话。有时候他们也会谈一谈梦想,谈一谈生活,谈一谈过去又谈一谈未来。

无论谈些什么都好,最后都会再一次被肉体的碰撞声和粗重的喘息声取代。他们就像是故作深情一样,给这肮脏的交易增添一点情趣,把本该纯粹的肉体索取变得复杂起来。

在被捕的前一晚,他告诉那女人自己要去坐牢了。她没有说话,只是凝望着他。女人的眼眸里有什么东西在跳动着,似包裹在霜雪里的火焰,又似包裹在火焰中的坚冰。没有多余的话说,他们都不愿意浪费一分一秒。

那一刻,他们真如相恋的人一样,动情地亲吻着彼此的身体,从额头到鼻尖,再到脖颈,顺着锁骨和肋骨之间的沟缝一点点亲吻下来,沿着被时间添加进脂肪而微微隆起的小腹,越过茂密的黑森林和神秘高丘,再经过滚圆的大腿,终于到了脚趾。

即便她身上的每一处对他而言都再无神秘感可言,却依旧将他深深吸引难以自拔。在他亲吻的时候,她紧闭着双眸,压抑着几欲从喉咙里跑出来的呻吟声,她只想静静享受着他的爱抚。

深入,再深入,他进入的不止是她的身体而已,更有她的灵魂。无需多言,也不必知道过去和未来,两个同样寂寞孤独的灵魂交融着,媾合着,在糜烂之中却又灿烂的绽放着。

当他探索到了她的最深处,那亦是她最动人之处。没有丝毫阻挡,她在欢迎他的到来。再无一分一毫的隔阂,他读到了她的全部,看到了她的全部,也得到了她的全部。在到达生命最快活的一瞬却也是灵魂最痛苦的一瞬。

“你叫什么?”直到被带走的时候,他才想起,自己连这女人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别特么跟我提那些艺名,她有名字的,她是一个完整真实有着尊严和灵魂的人!

“竹久时子……”这名字从她的口中说出来似乎历经了无数的沧桑一般,被风化吹干了之后又被风雨霜雪打湿,然后又再一次被烤干。生活哪给得她片刻安稳,总是以为风平浪静却之后又一次掀起潮汐,将她还未来得及完全干涸的泪线再一次打湿。

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索性任由它去吧。就像是一个清纯女子变为妓女的过程,来来回回挣扎总也累了,倦了,心寒意冷了。就撇开两条大腿躺在那里,任由这叫现实的客人尽性好了。反正,也逃不开,避不过。在魂飞魄散之前,流入到下一波轮回的浪花中去吧。

可现在想那些都是多余的,就连眼泪和告别的话都也一样是多余的。他只来得及多看她一眼,被岁月夺取青春的脸上还依稀能够看得出曾经的美丽。就像昨晚一样,她的眼睛又在发着光,里面有星辰和日月,也有万家灯火。时间夺走了她许多东西,却留给她一个依旧带着期盼的灵魂。

将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他就这样告别了红尘进到了这个不生不死的地方。他要活着出去,他想要再一次亲吻她的全身,再一次感受她的一切。到那个时候,他会看着那女人的眼睛告诉她,他爱上她了,想要和她在一起。

于是他放弃自尊,成为别人的笑料,从一个人变成了一个裹着白色外壳的果子,逗人开心,逗人发笑。可是那又如何呢,只要能够活下去,只要能够从这里出去,他真的想再见见那个女人啊。

忍受着所有的苦难,他精神唯一的寄托只有那个女人。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便开始写东西,把对她的思念,把想说的话,把幻想的种种都化作了文字表达出来。当离开这里再见到她的时候,他会把这些全都给那个女人看的。

用省略号收尾,他不喜欢用句号,因为省略号总给人未完待续的错觉,好像这故事还能够继续下去,人生也是这样的呢。何必把话全都说完说尽呢,留点念想不比什么都强。

人活着,未必要在乎真相。我们都自私并自以为是地活在自我的念想之中,不是吗?

收拾完纸张,他也带着臆想睡去,因为念着她,所以每一夜都会是好梦,都会梦到和她痴缠的那一晚。被冰冷坚硬的囚牢和戏弄嘲讽折磨得筋疲力尽的身体,也只有在女人柔软芳香的怀里才能够得到抚慰。

这里的人不是被黎明的温暖唤醒,而是被棍棒敲打铁栅栏的声音叫醒,只不过今天似乎有些例外。

还在朦胧的睡意中,陈铭便已经听有吵闹声传来,再接着便是叫骂和起哄声,乱糟糟的脏人耳朵,扰人清梦。不过这几天的牢狱生活实在是太过折磨人了,体力和心力双重消耗之下,他实在不愿浪费哪怕一点点的休息时间。便用枕头将头一捂,翻个身继续睡。

终于,一声怒号仿佛醒狮之吼,好像佛陀咤目,又像是最最卑微的人在遇到那唯一珍惜的事物被践踏时,也会奋不顾身去拼命时的呐喊。人身上有二百余块骨头,即便再伛偻,也总有一块是直的,是硬的!

当陈铭从床上惊醒向着那声音发出之处去看时,却见到那名被戏称为开心果的老人家竭尽全力用身体所有的力量将面前之人撞开。

他那剩下一半还未秃的斑白头发散在脸上遮住半张枯朽的容貌,仅露在外的一只眼睛却流转着慑人的光华。什么滑稽可笑,什么奴颜婢膝,此刻全都一扫而空,他站在那里,就是个顶天立地的巨人。

纸张散的到处都是,有些已经被撕得不完整。片片如樱花瓣一样落在他的四周,又如送行时洒下的开道钱。

这个弯了几乎一辈子腰的男人,最后站着死去。

活着是为了见她,却为了她而死。

值?不值?

陈铭不了解这位老人的过往,也不知道他最后心里在想着什么。他只知道,这里的人全都呆住了,那些平日里以欺负嘲讽他为乐的人,全都被他震慑到了。此刻唯一留在他们脸上的表情就是震撼,就是恐惧。

他们怕了,哈哈哈。不是高高在上很得意吗?不是很瞧不起低头弯腰的人吗?为什么高大壮硕如你们,会害怕一个伛偻的死老头子呢?他生的时候你们不敬,他死了以后你们却要害怕了吗?!

可是没有人知道呢,他想要的不是让谁怕,也不需要谁的尊敬。他想要的,只有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人,只想要再一次依偎在她的怀里。在看到她之后,他会笑起来,然后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到时候她是会拍着自己的背笑而不语呢,还是会和自己一样失声痛哭呢,又或者是对像个小孩子一样撒泼的自己哭笑不得呢。但无论是那一种表情,在她脸上都是极美的吧,无论哪一种感情在她表现出来都是极温柔细腻的吧。

人活着,不就是为了一次尽情放纵一个可以依靠的港湾吗?人死去,不也是为了那念念不舍的某一个人,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某一段情吗?

这三十多年沾满心血和笔墨的纸张,倒是可以拼成一艘乘风破浪的船呢。她也在三途川上等了许久了吧。只有心存祟念的人才会认为黄泉之水幽冷,这世上的苦人儿只会觉得那里温暖如母亲的子宫。

我不想再献丑,这一世庸常,却为了一个不熟悉的你而疯狂。于是,我终于得救。

于是,他们终于是没能再见。若有来世...那就等来世再见吧。若是没有...那就回到今生开始前吧,我愿用这一世的孤苦和等候换你一面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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