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怀桑并未多停留，第二日便同江九重辞行回了清河。而这城里再未出现尸体失窃被盗的事情，因着尸身也未受损，安稳下来之后也就无人追究了。

江九重便也打算离开，尽管未找到真正的窃贼，但已经足以向这群蓝氏小辈证明他的清白，这便已经足够。

他同蓝湛及众人辞行，可刚出客栈，便碰见一人。

他与从前相比，面貌并无不同，只是浑身气质更加冷厉阴狠。整个人浑身上下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

他也看到他，脚下不由得微微一顿。

江九重想不出该以何种表情面对他，也不知道该同他说什么，于是便就这样静静的立在原地，等着他说话。

好半天，那人才朝他缓缓走过来，以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立在他面前，良久才开口:“我……我们……谈谈。”

两人坐在附近一处茶室里。

江澄替他斟了杯茶，他从前并不是这种有耐心的人，一般有话当场就说了，根本不会耐着性子品茶，可今日他一直在做一些有的没的空事。江九重觉得，他一定很紧张。

但他也没伸手去接茶，他只怕自己的手臂如今连一杯茶也无法承接……

两人相向而坐，彼此都没有先开口。

良久，还是江澄先道:“你，如今……好么？”

“好。”

话毕，周遭一片死寂。

江九重只是微微垂眸看着面前的茶水，而江澄始终看着他，面色痛苦，目光惨然。

“我……对不……”

“你不要说对不起，”未等他说出口，江九重便开口打断他，“你只是把予我的拿回去而已。”

“江……”

“江宗主……”江九重唤他，江澄心头一落，就像整颗心掉到刀尖上，登时被划开几瓣。

“你……你叫我……江宗主？”

江九重微微抬眼:“江宗主，莲……云梦江氏给我的，该还的我都还了，唯一我还占着的只有江氏这个姓氏，今日你既然来了，便也还给你吧。”

“江九重！”

江九重看向他，勉强挤出一丝笑:“我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无余。”

闻言，江澄一震:“无……无余？金凌那个好友……是你？”

“是我。”淡淡两个字，竟让江澄好半天未开口答话。

周围的空气仿佛停滞一般，让人呼吸不过来:“你还完了，便该我还了。”

“你不欠我。”

江澄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我欠你一条右臂！一双眼！一条命！”

江九重缓缓道:“我右臂健全，双目完好，现在就坐在你面前，你不欠我。”

“……”

“江宗主，”江九重再一次开口唤他，每一个字仿佛有千斤重，“我们两清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起身，又是如何出了茶室，他只知道他心头空落落的，浑身力气像是被抽尽一般。他觉得自己在这天地间，当真就像那浮萍一样，飘飘荡荡，无所依靠……

今日，他还了云梦江氏给他的一切，他便当真一无所有了……

他拖着身子跌跌撞撞往前走，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面前的路那么宽那么长，可他却不知如何落脚，这世间之广，他竟不知该去何处安身？

他漫无目的的走着，整个人摇摇欲坠，他觉得自己就快倒下，他想着，或许就这样倒下便是他的归宿……

他立在原地，眼前的一切忽远忽近，光线也忽明忽暗，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不受控制，朝地面偏过去……

可没等他撞到冰冷坚硬的地面，却落进某个温暖的怀抱……

“江渊……”

他微微睁了一下眼睛，却看不清面前那人的脸，他只是觉得这人像是浑身罩着一层光，一靠近，连带他的世界也光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