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质头冠晒干，我坐在镜子前带上它，点上朱唇，依稀记得轩辕攸宁给我说，

攸宁：我已命人制作你的凤冠霞帔。

攸宁：待我从巫山归来，我们就回齐国，你就做我的太子妃，你会受到千万子民的爱戴。

攸宁：说你爱我。

走神之间，丑奴走进来，将一篮子葵花放在桌上。

丑奴：你的酒楼估计要被镖局那帮人开垮。

我：为什么？

我轻轻摘下头冠，转身看着穿粗布衣衫假扮卖花郎的小孩。

丑奴：客人抱怨菜难吃，那帮伙计就把人揍了一顿。

虽然西门吹雪只是我设一个接头的地点，但做得太假也容易暴露。

我拿出了炎宇给我的《樊氏菜谱》，让丑奴给我研墨。

丑奴皱着眉头。

丑奴：你把我放在身边，就不怕我给周家通风报信？

我一边抄录菜谱一边抬眼看他。

我：你我现在都是被世人摒弃之人，有什么可防备的。

丑奴皱眉。

丑奴：你知道我是谁？

我：西周周幽王姬宫湦之后，周家要扶植的天子。

丑奴惊讶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不必担心，你现在连周家的摆设都不是了。周家人现在可能已经改变计划，扶植燕国或者齐国吞并其他诸侯国。你再也不是局中人了。

我将《樊氏菜谱》中适合蜀国人口味的一百五十道菜肴抄录在案，交到丑奴手上。

丑奴：这是做甚？

我收拾了笔墨。

我：镖局的人手刚经过一劫，还要与梼杌帮对接，太累。再者他们对于酒楼生意没什么经验。你帮我再去做两件事，第一件：这个菜谱你帮我给掌勺大厨，放话出去西门吹雪的大厨是樊宗政的嫡传弟子。第二件：让做菜师傅按照菜的价钱分开炒，炒它一锅扔在柜台前，列它十八锅菜，每日更新菜品。明码标价，来者自取，吃完按照自己夹的菜付账。如此，节约人手也图个爽快。

丑奴点头。

丑奴：是。

不成想，天下的懒人遍地都是，酒楼一经改造，大家纷纷前来尝尝这种新鲜事物，“西门吹雪”在南方诸国中名声大噪。

丁老四家的位置不算城中心，却接连有外地人慕名前来我的酒楼吃酒。酒足饭饱后，落脚在对面的丁家客栈，丁大嫂整天乐呵呵地数着银钱。

一个月后钟离卧病在床，梼杌帮递来消息，阴阳家起内讧，忠燕派和自由派互相大打出手。两派到齐国祖庭临淄却发现掌门芙蓉早已失踪，群龙无首，更是混乱不堪。

我拿出二十万两白银交给钟仪，命人前去苗疆请之前从阴阳家退隐出来的弟子，说不定有人愿意出山救人。

听小陶说，易胜、易睿和秋岚都在巫山丧生，我感到轻松又有一丝沉重的愧疚感。

易睿想要的和我能给他的，永远存在着差异。任何情绪，憎恨、爱慕、鄙视、崇拜都可以产生爱情，但是感激永远在我们之间产生不了爱情。

今年的端午，钟仪光着膀子在院中捶打糯米糍粑。

我坐在屋檐下嗑着瓜子，翘着二郎腿，脚上是钟仪给我编的稻草人字拖。

因为孕期浮肿，我原来的鞋子都穿不上了，蜀地潮湿，棉布鞋子容易长脚气。钟仪承包了所有人的鞋子，还做了几个背篓。

我偏爱蓝衣，钟仪也在院子里搭上一个染缸，自己染布。

我：这些用钱财都可以买到，为什么还要花心思自己做？

丑奴在一旁默默翻弄石臼里的糍粑，钟仪已经汗流浃背，看上去他也没表面上那般弱不经风。

他掀了掀挡住视线的头发。

钟仪：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呀，什么都用钱买，钱又从哪里来。

西岭的山民确实不怎么外出买东西，经常出去拿大钱买东西难免被居心叵测的人盯上。

我笑着看钟仪。

我：你可有什么志向？

钟仪：小时候想跟着父亲从军打仗，来蜀国后再没摸过刀剑，家国已灭，做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就是我的志向。

我摇了摇头。

我：做普通人最难。

钟仪：是啊，成家生子，养老送终，春播夏长，秋收冬藏，一点不比行军打仗容易。

屋内传来钟离的咳嗽声，我们都沉默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