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的手臂环绕着杨轩师兄的脖颈，双腿分开在杨轩师兄身体两侧，被杨轩师兄的大手牢牢托着。臀上的伤还火辣辣的疼着，却不及埋在师兄肩头的脸颊烧得厉害。

好像长大之后还是第一次这么被人抱着呢。

一路上，小孩都把脸埋在师兄肩头，生怕遇到熟人。这么晚了，其实路上早已没有了什么行人，可是尽管这样，还是感到仿佛有无数目光从背后射过来。闻着师兄身上清淡的洗衣液香气，小孩禁不住又紧了紧搂着师兄脖颈的手臂，把头埋得更深了。

杨轩看到怀里小孩的反应，不禁勾起了嘴角。十月的北京秋夜，天空很高，几朵暗色的淡云在空中不动声色的静静漂浮着。舞院的小道上没有什么人，舞院的白天太过劳累，夜便比别处来得早，也静得多。微微的晚风有些凉意，怀里的小孩却是暖融融的，虽然瘦，抱起来却很舒服。想到自己刚入舞院的时候被师兄打得爬不起来，也曾经被师兄这么抱着送回去，斗转星移，转眼便已角色转换，自己也成为了师弟可以依靠的师兄了。

一直送到宿舍楼下，怀里的小孩挣扎着要下去，杨轩倒也不勉强，轻轻放下小孩。小孩的脸烧得通红，因为紧紧埋在师兄肩头，右脸颊还被肩缝压出了一道印子，看起来颇有些滑稽。

小孩的头微微低着，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杨轩禁不住伸手揉揉小孩的乱乱的头发“回去早点睡，明天的早功可不准再睡过了！”

小孩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抬手冲师兄挥挥，头却始终没有抬起来。

转过身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回来“谢谢师兄送我回来，我明天不会迟到了，师兄再见、”讲完最后一句，才抬起眼偷偷望向师兄，不料正好撞上师兄的目光，又连忙收了目光转身跑掉，哪料步子太大扯到了身后的伤，哀哀一声痛呼，又一瘸一拐地向前走。

杨轩看着小孩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才发现，脸上的笑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定格了很久。

尽管不过短短的十二个字，绍扬盯着这条短信看了很久。顺手向上翻翻，上一条短信居然停留在一年前。

嗯，晚安。明天一起加油哦。

那是去年电视舞蹈表演赛的前夜，自己和刘嘉互相鼓励的短信。

输了比赛，自己虽然在意，可是却也不至于两个这样好的朋友完全不再联络。可能开始是带着几分赌气，卯着劲想要和他一较高下，几乎所有时间都泡在练功房里。可是后来呢？为什么刘嘉也没有再联系过自己？为什么这一年就真的再也没有联系过？

若真的要去回想起这一年来发生了什么，绍扬也并不能完全说得清楚，就是仿佛这么日复一日，两个人之间就一点点地发生了变化，似乎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再见面，又能说些什么呢？

身后的伤很痛，今天的三十板子叠在昨天的伤上，疼痛似乎被放大了无数倍。前几日被情绪支配，颓废了两天，今天猛的恢复起训练，果然感到有些吃力了。身为舞者，努力的脚步真真是一刻不得停歇。师兄教训的有理，但是想想接下来还有三十下等着自己，仍是不由得觉得有些心烦意乱。

绍扬把手机丢在一旁，颓然地趴在垫子上，感觉似乎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

身后响起脚步声，知道是杨轩师兄回来了，绍扬是连抬头都没了兴致。

杨轩见绍扬一动不动地趴在垫子上，走过去用脚尖轻轻踢了踢他的腿，毕竟秋意已深，这么趴着是会容易着凉的。

见绍扬没有反应，杨轩挪掖道，“自己主动要的三十，现在又来赌气不成？”

绍扬这才把头从臂弯里抬起来，却也只露出一双眼睛，无精打采地垂着眼帘，闷闷地说道“还不是为了给浩然立规矩。”

“原来是这样啊，师兄以身试法，这规矩立得，保证那孩子印象深刻。”杨轩继续逗着绍扬。

绍扬的脸腾地红了，重新把头埋下去不愿说话。杨轩直接扒了师弟的裤子，便开始上药。

“嘶——”杨轩用的是刚刚给小孩用的药膏，绍扬虽然也没少体验过它的威力，还是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杨轩力道不减，昨天的肿痕没消今天便又叠上三十，真真是肿的触目惊心，有些地方已是一片青紫，还有些地方隐隐破了皮，想必即使揉了药过一夜，明天也是有的受的。

绍扬这孩子，心思太直，一没留意就往死胡同里钻，偏又有什么事都爱自己闷在心里。这次的事，虽他不愿提起，杨轩也大概能明白几分。

去年绍扬得了第二名，很是心有不甘，好容易今年又有机会同台竞技，费了这么大工夫拿了一等奖，却又赶上好朋友带伤应战，想必这孩子心里也不能舒服。只是这种事，也只能等他慢慢走出来吧。

揉好伤，二人收拾东西出了门。走道里昏黄的灯光下，杨轩摸着匙孔锁了门，回头看绍扬一脸的欲言又止。

“师兄……”

“嗯？”

“这周末，我想再去一下艺大……”绍扬喃喃，背对着廊顶昏黄的灯光，看不清表情。

“去吧，别耽误早晚功。”杨轩点头应允，没有再多说什么，朝前走去。

“上次外套落在那里了，我去取一下。”绍扬跟在师兄身后，声音很轻。这一句，不只是说给师兄，还是解释给自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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