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雪录

谢宛容笑了,仰头看她,眸子里透着柔意:“沈夫人这是怕你摔下来呢。你这么胆大,不拿棍子拦你,怕是爬到房顶也不愿下来。”

  秦莞坐在树杈上,双脚轻轻晃着,眼神却有些迷茫:“对啊。那时候多好啊。父亲还在,娘也健在,每天最担心的事,就是晚上吃的是红烧肉还是酱爆鸡。”

  谢宛容站在树下,神情认真而温和:“放心,总有一天,我们一定会让沈公翻案。那些陷害他的人,一个也逃不掉。”

  秦莞低头看着她,点了点头,声音轻轻的,却带着一种决然的坚定:“我相信你。”

  说着,她缓缓爬下树来,刚踩在下方树杈上,却忽然定住了脚步。

  “咦……这是什么?”秦莞皱眉,目光落在她刚坐过的树杈下,树皮下似乎隐隐露出一点金属的冷光。她伸手扒开杂叶和落灰,竟掏出一柄短匕首。

  那匕首并不大,然而通体乌黑,刃口处尚且残留着褐红的血迹,最醒目的,是刀柄上一个精致的五爪蟠龙纹饰——龙爪张扬,龙鳞清晰,皇威森然。

  谢宛容脸色一变,几步上前:“这是……五爪蟠龙?只有圣上御用的东西才有这个纹饰!”

  秦莞将匕首拿在手里,眉头紧锁,目光凝重地望着刀柄,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声自语道:“我知道了。”

  谢宛容猛然抬头:“你知道什么?”

  秦莞抬眸,眼神沉冷中带着锋锐:“这匕首……是圣上的没错。我记得我爹在去世前曾偷偷记录过一次与晋王的密谈。他回来之后神色极不对劲,一直把这柄匕首藏在宅中……我当时不懂,如今一想,这匕首根本不是晋王的。”

  她吸了口气,继续道:“那晚瑾妃身死,说是晋王误杀……而这把染血的匕首,是圣上的,晋王怎么可能会拿到手呢?”

  谢宛容缓缓蹙起眉头,声音低沉:“所以……杀瑾妃的,不是晋王,而是陛下?”

  “我敢肯定。”秦莞的指尖轻轻握紧匕首,嘴唇几乎被咬出血来,“是陛下动的手……只是他为何要杀瑾妃?”

  两人对视片刻,谢宛容缓声开口:“暂时还不清楚,但是我想进宫找找有没有什么线索。”

  “你是说……”秦莞心中一震。

  院落无声。

  树枝在风中轻颤,匕首上的血迹在阳光下反出诡异的红光,像是凝了多年的秘密,终于被揭开一个裂口。

  谢宛容望着那柄匕首,眼神愈发冷静:“我们得保住这件证据。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它在我们手里。”

  “我知道。”秦莞将匕首包进外袍内侧的丝绢里,小心翼翼地藏好。

  她忽然低声道:“容儿,我们终于找到了一丝线索。”

  *

  暮色微沉,宫中晚风透着沉静,吹动廊檐下铜铃轻响。

  谢宛容缓缓将那柄藏着血迹的匕首取出,放于案上,灯火将刀柄上的五爪蟠龙映得狰狞,似要跃然而起。

  “这是秦莞在沈府后院发现的……藏在她父亲曾坐过的大树下。”

  燕迟微挑眉梢,未语,却已起身,从窗边踱回案旁,目光紧紧落在那匕首上。

  “蟠龙……确实是御制。”他低声道,目光从刀身移向谢宛容,“你确定是沈公留下的?”

  谢宛容点头,“沈公死前曾与晋王有一场密谈,之后神情有异。这匕首,应是那时留下的证据之一。”

  燕迟沉思片刻,又问:“你怀疑,杀瑾妃的……不是晋王,而是陛下?”

  谢宛容望向他,点了点头:“这一切太巧了,瑾妃之死、沈公遇害、晋王被害,还有绥哥儿自那日之后再不开口……都与瑾妃之死有关。”

  燕迟眼底掠过一抹冷光,转身取起案上的披风披在肩上,道:“既然如此,我们便一同入宫。我正好也要去面圣,追查连环命案的线索。据说那些命案背后,也有天道社的影子。”

  

  *

  夜入宫门,金瓦朱墙在月色下泛着凉光。谢宛容与燕迟并肩而行,进宫的手续由燕迟亲自通报,倒也一路畅通。

  二人先至慈宁宫,想要觐见太后,未料宫女却低声道:“太后娘娘刚服药歇下了,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燕迟蹙眉未语,谢宛容已回头看向一旁园林,目光微动:“绥哥儿。”

  只见那道小小的身影坐在假山旁的石桌边,正执笔临帖,一笔一划极是认真。他身着银青圆领袍,头上束着细细的金线冠,面容白净,神情平和,仿佛整个人与这深宫长夜都格格不入。

  谢宛容快步上前,蹲下身来,笑着揉了揉他的小脸:“自己在练字呀?”

  燕绥抬头,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亮光,点了点头,却未言语。

  谢宛容低声问:“能带姐姐去看看你母妃以前住的地方吗?”

  燕绥抿了抿唇,像是思索了一下,左右看了看,确认四下无人,这才悄悄从袖中摸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小心递给谢宛容,小声道:“嫂嫂,这个……给你。”

  谢宛容愣了一下,接过来,展开一看,只见纸条上用锋利的写着几行字。

  

  “这是你母妃留下的?”燕迟低声问,面色亦沉了下来。

  燕绥轻轻点头,小小的脸上浮出一层愧疚的红意,声音哑哑的:“那天……晋王兄给我准备了礼物,但我躲懒没去,我……我想去找母妃。”

  他顿了顿,眼圈微红,手紧紧握住衣摆:“我刚进她殿里不久,父皇就来了。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么生气。我吓坏了,躲在屏风后面不敢出声,结果……父皇,他、他抽出匕首,直接就刺进了母妃的胸口。”

  “那晋王呢?”燕迟的声音压得极低。

  “晋王兄晚了一步,他进来时母妃已经倒在地上了。”燕绥咬唇,“他只说了一句,让我‘什么都别说’。”

  谢宛容扶住他的肩膀,温声道:“这不是你的错,绥哥儿。你没有害任何人,别怕,我们会找到真相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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