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沈孟手上那盏金鱼灯，“我确定这盏灯合他意，所以能哄好他。可我不确定这盏灯是否合你意……”

沈孟一怔:“你……什么意思？”

蓝曦臣伸手从他怀里取过那盏压坏的金鱼灯，将被折断的地方轻轻拨开:“其实，我买的那盏灯与这盏被压坏的并非一模一样。”

“是么？”沈孟拿起来看了看，“我倒是没看出来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他道:“眼睛不一样。”

“眼睛？”他再次看了看手上那盏灯，“不都是这样么？”

他缓缓道:“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看我的眼神不一样。”

“……”沈孟手上一顿，抬眼正对上他那双诚挚而又温和的眼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见他如此说，他只是淡淡一笑:“你怎会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是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才对。”

“……”他没答话。

他的眼光有些黯然，神色也带着些淡淡哀伤:“你去留随心，来去自如，做任何事都不曾顾虑半分。我想，今夜我若不同你说这些，你也必不会拆穿半分。就像在百凤山，在云萍城，在顾氏，你见到我就像见到陌生人一样……”

沈孟愕然。

听他如此说，他方才明白，原来那次在百凤山他便已经认出他！

“你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在我面前毫不犹豫的离去……你可以当我是陌生人，可我却不能。”他缓缓说着，声音低沉，“可我又能如何？你就像是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人。我不知你姓名，不知你面貌，有关你的一切，我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只是你曾顶着沈孟的脸，用沈孟这个名字，拿沈策之子这个身份搅弄我的心思罢了。”

他不答话，他实在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蓝曦臣所说皆是事实。

他有他的言不由衷，却忽略了这个人所要承受的一切。

“你将一个与你面貌一致之人送到蓝氏，由他代替你的位置，取代一切。你抽身而出，毫无挂碍，你依旧可以选择你想要的一切。就算一朝重逢，你顶着新的身份一笑而过，半分犹豫也不曾有过，你是否觉得这样甚是有趣？”

“……”沈孟看着他，一时语塞，不知该出何言以对。

他也盯着他，眼中情绪悲伤:“你希望我配合你吗？”

对视良久，沈孟终于还是缓缓开口:“蓝涣，无论如何，我都不再是沈孟了。”

沈梦已经出现，不管怎样，他这个沈孟都只能消失。

他道:“是不是沈孟都无妨，只要是你就好。”

他眼中微动，可动容之后，心头竟然涌起无尽的苦涩与绝望。

他可以是任何人，却唯独不能是他自己。

他可以是沈孟，可以是无名无姓之人，唯独不能是顾东亭。

他可以顶着任何一张面孔出现，美丑胖瘦都无妨，唯独不能顶着那张跟金光善一模一样的脸。

从前不能，如今，更不能。

也许，从前某个时刻他还想过向蓝曦臣坦白一切，可如今，自不夜天回来，他便再无法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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