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孟一睁眼,便瞧见聂怀桑撑着脑袋看着他。
见他醒来,他赶忙道:“沈兄,你醒了?”
沈孟还有些纳闷,自己不是下山了,怎么会在这?
他从床上坐起来:“我怎么在这?”
“你喝醉了,蓝先生让人将你从山下带回来了。”
“喝醉了?”沈孟诧异,他自己的酒量他很清楚,哪有那么容易喝醉?
可到底发生了何事,他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蓝先生说,让你醒了以后去找他。”聂怀桑有些担忧,“沈兄,你得小心啊,这次你可是摊上大事了。”
“除了关禁闭,罚戒鞭,抄家规,他还能有什么招数?”
“沈兄,你别……”
沈孟自顾自起身,换了身干净衣服,然后便径自出门去找蓝启仁去了。
叩门,进门。
蓝启仁正坐在书案旁,见他进门,他放下手上的书,抬眼看向他。
面色、眼神算不上严肃,但是,却莫名让他背后一凉。
“蓝先生。”他行了个礼。
蓝启仁盯着他,半晌没有回应。
“蓝先生,”沈孟见他不答话,便先开口,“你叫我前来,有何事吩咐?”
蓝启仁移开目光,缓缓道:“把你的东西拿走。”
沈孟抬眼瞧见旁边放着他的小花盆,便赶忙走过去抱在怀里:“多谢蓝先生。”
“昨日……”他提起一个话头,“昨日之事,你……”
未等他说完,沈孟便道:“蓝先生,我的伤已经好了,离开与否,都应该由我自己做主。”
蓝启仁微微皱眉,他瞧见他眉间升腾起的浮躁之气。
“蓝氏规矩太多,未免惹先生你心烦,也免得坏了你蓝氏的名声,先生还是准我离开为好。”
蓝启仁看着他,又道:“你,就只记着这些?”
“若是聂宗主问起,你便实话告诉他就是。”
顿了半天,蓝启仁也没应他。
“蓝先生?”沈孟觉得今日这蓝启仁似乎有些奇怪。
“回去吧。”
“……”沈孟莫名一怔,他原以为蓝启仁会惩罚他,就算不罚,也会责骂一番,没想到竟然只说了这寥寥数语便让他回去。
“你若是要离开,让弟子送你下山。”
沈孟诧异不已,不仅不责骂,还让弟子护送,这实在太过诡异:“当真?”
蓝启仁不答,但沈孟也明白,既然已经出口的话,岂有食言哄骗他的道理?他道了声谢,转身就带着他的小花盆出去了。
沈孟一走,蓝启仁眼光却沉了几分。
他似乎完全不记得昨日之事,连花盆旁边他讨要的琴和瓷缸里他抱了一路的鱼,他刚刚连看也没看。
蓝启仁不由得看向桌案上的画。
他不得不承认,这副画的确有大家风范,其画功放眼当世名家,也少有人比肩,如他所说,当值万金。
画上所画也并非他物,而恰恰是他,不过却是他未蓄须的模样。
右侧还题了两句诗——
立如芝兰玉树,皎如明月星辰。
这字迹也是风骨傲然,俊逸非凡,与那日他胡写乱花简直天壤之别。
来蓝氏听学的弟子面上都唤他先生,背地里都给他起名蓝老头。
只因他年少便蓄须,因此在人们记忆中,他总是一副长者姿态。
可他虽为蓝氏长辈,但细究下来,他也还不到三十。
画上的他,面容与蓝曦臣蓝湛有六七分相像,但比起他二人,线条轮廓更显硬朗,少了几分蓝曦臣的温煦,多了几分蓝湛的清冷。眉目间,又隐藏英气,夹杂着些许刻意严厉的神采。
总之,俊美与俊郎恰到好处,温和与清冷相得益彰,堪堪君子,毫不输人。
但他的眼光却独独停留在落款上。
他是亲眼见他取了印鉴印在画上,可这印影处却并非沈孟印鉴,而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印着四个字——顾东亭印。
顾东亭是何人?
他不知。
可一个音律与画功都堪称当世奇才之人竟然无人知。
他原本是想问他有关沈孟与顾东亭这二者的关系,可今日他进门那一刻,蓝启仁便瞧出此人与昨日判若两人。
他没提。
明显他对昨日之事毫不知情。
想到此处,他的眉头不由得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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