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护清源石洞的小院中，白真人正悠然闲坐。

清源洞乃齐云剑派根本重地，内中供奉着祖师金身和五件镇派之宝，因此每天都要有一位一代门人前来镇守。

这不大的石墙小院别看云淡风轻、一派怡然，其实笼罩着极厉害的阵法，若有人硬闯，立时便会触发警报、引来山中高手围援——这种情形自建派以来也没发生过，除了素青锋那次……

时已近午，白真人已给祖师金身上过香，又拂拭过牌位、法器……每个月能来此偷闲一日、避开那些烦杂俗务，倒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

“笃笃笃……”

听得扣门声起，白真人一怔，放下茶盏向院首走去。

“谁啊？”

“是我啊爷爷——”门外女声唤道：“瑞云。”

“哦？”白真人微笑开门：“你跑来作什么？”

“给您送汤啊！”白瑞云提着竹篮抢步跨进：“今天是第七天、得接着喝啊！”

“哎——”白真人摇头道：“这差个一天半天的有什么，我不是在这轮值吗？为这你还跑来一趟？”

“那不行！不能差了！”白瑞云将瓦罐取出放在几上：“要喝就喝个囫囵，差一天算什么？那前六天不就白喝了？”

“你这是汤！又不是药——”白真人指道：“而且我又没病。”

“您最近不是咳嗽吗？”白瑞云探身道：“我就特意给您煲了这沙参心肺汤，不但润肺止咳、还能养胃生津，最适合您了。这不，眼看近午、就赶紧给您送来了……”

“唉！我自己带着吃食呢——”见孙女如此关照，白真人自然高兴：“既然你送都送了，那就麻烦你喽！”

“您这是哪里话来？”白瑞云笑道：“伺候您老人家还不是应该的，何况只是煲个汤——您快趁热喝吧，不然该凉了。”

“好好。孙女做的就是好喝——”白真人尝了一口笑道：“你要不要来点儿？”

“这就是给您做的！”白瑞云朗声道：“我要喝、我自己做！”

*

见爷爷捧着瓦罐且吃且喝，白瑞云心中泛起一丝紧张。

这汤中，混着红虎找来的奇药——“金蟾七星散”。

金蟾七星散由紫花曼陀罗、红睛蟾蜍等珍稀药材炼制，麻醉之效极其猛烈。而且它还有一特性——若想生效、需分七次服下，如果只喝前六副、三日之内不续上第七副，则不会产生半点作用、也没有任何异状。

一旦七副合一，人便会昏睡如死，任是神仙也难逃一劫。

待药力一过、人又恢复如初，不会留下半点痕迹……

*

“怎么样？够不够？”白瑞云见爷爷吃个干净，露出热切之色。

“够啦！这么大岁数——”白真人拿起手巾擦抹胡子：“能吃多少？”

“好啊！您嗽嗽口——”白瑞云一边端上茶盏，一边收拾瓦罐：“不够吃我再给您多做！”

“有空多练功！”白真人抖着手巾道：“做这些婆婆妈妈的……耽误功夫！”

“好，知道啦——”白瑞云一吐舌头：“这给您调养身体、怎能说是婆婆妈妈？这不是关心你吗？”

“我用你？”白真人笑道：“管好你自己吧。”

“我不关心、谁关心？”白瑞云四下打量：“这里就您一个人吗？冷冷清清的……”

“一个已经足够、还要多少？”白真人环视道：“说是值守，主要就是来给祖师们上上香、祭拜祭拜，顺便躲躲清闲……”

“就是嘛！”白瑞云偏头道：“本来那洞里也没什么，都是些旧物、有什么好守的？”

在爷爷带领下，白瑞云早就观览过洞中事物。

“你是不会用、所以不懂——”白真人端茶回首道：“那里面可都是惊天动地的法器！只不过没有神通驱使，看上去寻常罢了……”

“唔，听您说过——比如咱们派独有的齐天水镜，便由这洞中的青冥尺来发动的……”

“是啊！若非有这沟通天地的至宝，咱们救人时，怎能瞬息千里、一念而至？”

“唔，我明白——”白瑞云眼珠一转：“不过我始终觉着那‘法随阴阳镜’没用，上面无非是两条阴阳鱼黑白交替、流转不休……除了好看，还能干嘛？”

“嘿嘿，你这就是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了……那里面学问大着呢！”白真人指道：“这清源洞唯一一次有人强闯、便是那素青锋，而素青锋为的、便是那‘法随阴阳镜’！”

“素真人？”白瑞云作惊讶状：“按说他也能来守护啊，为何要强闯？”

“那次是他急用……”白真人缓缓道：“从那以后，就取消他守护清源洞的资格了。”

“噢……不惜违犯门规、强闯禁地……”白瑞云问道：“为什么？”

“那宝镜里面、蕴藏着九九八十一道先天之气，据说为羲皇亲制……”白真人忽然顿住，又道：“你还是别问了，不但对你没什么好处、也没什么用处——别说你了、便如我这般修为，也用不了它！”

“您也用不了？！那得……”白瑞云瞪眼道：“可、可就算是掌门真人，也没见使用啊！”

“那是因为它就没人能用！强施术法只会生起祸端……”白真人皱眉道：“当年素青锋偏不信这个邪，最终酿成大祸……”

“怎么了？”

“呃……没有那场灾变，他也用不着转生！”

“怎么了到底？什么灾变啊？”白瑞云追问道。

“跟你没关系的少问！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为好，而且这也是派中禁忌……”白真人扭头道：“你看平时有谁提起过素青锋的？”

“噢……”见爷爷如此，白瑞云不敢再问。

“好啦你回去吧——”白真人和颜道：“这汤呢、爷爷也吃了，这禁地本不该让你进来，既然来、也就来了……回去吧。”

“好……”白瑞云偷察一眼爷爷神色，又道：“那我回去了？”

“去吧去吧。有空多练功，能学一分便是一分，学到的好处都是你的。”

“知道啦爷爷——”白瑞云娇声道：“您又不肯教我，我哪学的会？”

“有灵素真人还不够吗？”白真人叹道：“你也知道、我这一天天忙的……唉，闲下来在这院里一坐、尽出神儿了，你看说着说着又困上了！”

“爷爷您、困了？”

“可不是！”白真人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你回吧，你走了我好眯一会儿。”

“好！”白瑞云站起身来，又道：“哎对了，既然来了——我去给祖师上个香！”

“好好，去吧去吧……”白真人闭眼念叨：“这岁数一大尽添毛病，怎么一吃完就犯困呢……”

*

白瑞云在洞中拖延半晌，再出来时，见爷爷已经歪在椅上入睡。

“爷爷！”白瑞云轻摇白真人臂膀：“爷爷我走了啊，您怎么了？睡着了？”

连摇几次，白真人毫无动静。

“嘿嘿！”白瑞云掩口一笑，急上几步打开院门，轻声唤道：“师兄、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