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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1章 一江血水向东流

宋时儿郎 新侨联委员 3883 2020-06-06 13:28

  

当先一批竹筏相互撞散,竹筏上乱军跌落水中,哀嚎挣扎呼救,其状可怜。那后面还有几十条竹筏,居然无人管顾,径直朝着哨探船冲过来。那些竹筏上的弓手、弩手远远就放箭,相距颇远,羽箭稀稀拉拉,准头也差。石水生毫不畏惧。倒是上游有一个黑头巾将官吼声如雷,驱使座下小船,直愣愣冲了过来!

哨长石水生眯起眼睛,看清那小船:咦,龙舟?石水生一颗心顿时跌入水中,慌忙大呼:“不好,快走!”把船掉转九十度,顺流逃下。哨长石水生看得分明:黑头巾将官座下的是一条龙舟!想来是这条龙舟平时都反扣在岸上,不曾下水。既然不曾下水,也就不曾被小鱼儿夺取和毁弃!现在这条龙舟追上来,还不赶紧逃?

当下哨长石水生摇动大橹,水手们挥舞着木浆,顺流而逃。

那龙舟本来就是一种竞速赛艇,船身窄小,干舷浅,吃水深,不适合运输,只能用来竞赛。平日里龙舟都是倒扣在岸上社里竹木棚子里晾着阴干,端午节前才下水。这次方腊军的几十条船被小鱼儿偷走,彷徨下,有人想到还有这么几条“船”,都扛过来下水,都用来充当将官的指挥船。

那条龙舟上金鼓齐鸣,声势惊人,其他竹筏听金鼓号令,不管水中的同袍,一起向前,几十个在水里面沉沉浮浮的乱军,被筏子一撞一压,咕噜噜喝了几口水,就秤砣一般沉下江底!

金鼓声中,几百条竹筏子上几千人齐声高呼:“杀!杀!杀!”杀气仿佛潮水一般涌过来,把哨探船打得快要翻过去。

哨长石水生后悔得肠子都发青了。此时也没有后悔药吃,只能竭力摇撸,就想着自己船也小,灵活,搏一搏。所有水手都知道被追上的后果,一时打桨如飞,恨不得自己有四只手!

毕竟龙舟轻快,只半盏茶时间,那龙舟就行得越来越近了。后面的黑头巾将官就张弓射过来。那支羽箭咻地掠过船尾摇橹的哨长,落入水中。

见势不妙,弩弓手伙长高呼:“来两个人,给我蹶弓,其他人!去划桨!快啊!”还没有等他还击,后面的黑头巾将官又张弓射过来,羽箭射中哨长!哨长石水生惨叫一声,船橹一歪,船就半横过来了!

船上水手不能披甲,否则一落水,就会像一个秤砣般沉下去,哪怕水性再好也没有用。石水生不敢披甲。黑头巾将官第二箭就射中石水生,虽然相距甚远,可这一箭还是深深扎进石水生的后背。石水生一痛,丢了橹,人就歪倒船甲板上。

橹是一种类似船桨的推进工具,一般支在船尾,入水一端的剖面呈弓形,另一端则系在船上。用手摇动橹檐绳,使伸入水中的橹板左右摆动。橹摆动时,船跟水接触的前后部分会产生压力差,形成推力,像鱼儿摆尾般推动船只前进。橹的推进效率比较船桨高,所以船夫们有“一橹三桨”的说法。

石水生受伤,丢开了橹,这艘船等于失去了三个桨手,剩下五个桨手用力还不平衡,于是船速变慢,还歪歪斜斜往岸边冲去!

见此情景,龙舟上的黑头巾将领兴奋得站直了身子,扯开嗓子嘶吼道:“划过去,快划过去,都直贼娘的直起身来,射死他们!”其他竹筏上的乱军也大声呐喊,纷纷坐直了,甚至有人站起来喝彩。

哨探船歪歪斜斜横过来,反而让船上的弩弓手有了发挥角度。

为了水上接敌,哨船上载有十个弩弓手,这十个弩弓手都配备了宋军制式蹶张弓,此时伙长一声令下,十张弩弓攒射,就有三支弩箭射中了那个黑布头巾的乱军将领!那黑布头巾的将领正兴奋地站直了身子,挺胸收腹,手臂挥舞,目标甚大。这十支弩箭倒有三支命中!他胸腹中了三支弩箭,每支都是带血花透射而过!他身子一软,就歪歪斜斜栽入江中!

方腊乱军顿时惊呆了,金鼓不鸣,人都木然,一个个伸长脖子往落水处看!

“哈哈哈!直娘贼,射得好!”石水生狰狞着一张风霜雪雨蚀刻的老脸,猛反手拔下嵌入琵琶骨的三棱利箭!鲜血喷射而出,洒了一甲板,石水生却不管不顾,拽着橹檐绳,摇摇晃晃站起来,歇斯底里大喊:“直娘贼的!划桨!俺在船尾摇橹!”

石水生把橹一偏,又摇了几摇,眼看要冲到江岸边的木船矫正航线,向下流飘下去。众水手深受鼓舞,大声喊着号子,齐心划桨,那木船就如水面的鱼儿一样,滑溜溜地游走了!

那黑布头巾将领落水之后,方腊乱军也确实乱了一小会儿,很快后面就有人跳下去打捞他,好不容易把他捞上来,上游几只竹筏乱漂过来,又把黑布头巾将领连同打捞的水手给压下去!“咕噜噜”一连串气泡冒上水面,这几个乱军再也没有浮起来。

方腊军乱是乱了,可是毕竟顺流而下的竹筏太多太多!几百上千条竹筏沿江漂流直下,纵然乱了,挨箭了,又怎么是一条哨船能阻止得了的?

哨船上每次攒射都能射中两三个人,射得方腊乱军的弩手弓手都不敢抬起头来对射。可架不住竹筏多,更眼看竹筏越来越多,越来越近了!那些逼近的竹筏上弩弓手都被压制着,可远处更多竹筏上的弩弓手不断远远射过来的冷箭,落点是越来越近了!

石水生后背鲜血浸透冬衣,热血让风一吹,凉飕飕。石水生甚至扒掉上衣,也不顾伤口汩汩流血,光着膀子,只拼命地地摇着橹,喊着号子。凛冽寒风中,水手们整齐划桨,个个都已经热得甩了上衣,个个身上都是汗水直往下淌。

追兵看他们逃了,也是人人鼓噪,几百人高呼:“擒了他,杀了他!赏钱,赏粮,赏娘们!”

在纷乱兽性的呼号中,追兵把手中的木板、长枪、竹竿都用来划水,弓弩手甚至脱了上衣,赤膊徒手,拼命地用手掌扒水,竹筏又快了几分。

你追我赶中,哨探船过花坪山,眼前的江面突然大阔,石水生站直了身子,欢呼一声:“加把劲,要到了,要到了!”声音嘶哑破碎,显然中气不足,这呼喊似乎是从骨子里硬挤出来最后气力一般。水手们欢呼回应,牙关紧咬,青筋暴涨,就把哨探船往水寨驶过去。

追兵在后面齐声吆喝:“莫走脱了,莫走脱了!射箭,他娘的倒是快射啊!”乱军弩弓手纷纷捡起被江水溅得湿漉漉的弩弓和羽箭,又零零碎碎地射了几轮。

羽箭嗖嗖地飞哨探船,落在石水生等人周围。石水生眼见前面岸边就是弩弓都大营,岸边都是弩弓手,不由得哈哈大笑:“直娘贼的,你倒是射准些!你爷爷福大命大,不怕你!”

就在船调头斜斜往岸边靠过去时,后面追兵的一支冷箭追上了石水生,堪堪射中他,他再也拿不住橹檐绳,惨叫着跌入水中。

小黑早已经囚水上岸报告,此时身上裹着一层层粗麻布衣,臃肿得狗熊也似的,捧着一大碗热汤,坐在水寨木墙头,看到石水生惨叫跌入江中,不得已把碗一扔,再把身上衣裤一扒,纵身就跃入刺骨的江水!

石水生跌入水中,船橹失去掌握,船就打转着往下漂。一个水手抢着去接船橹,又挨了一箭,血透冬衣,惨呼着,却不肯放松橹檐绳。弩弓手伙长大喊:“船夫下水救人,俺们来拦射!”说罢,他中指遥遥指向远处一排竹筏上一个半蹲半跪的弩弓手,呼喝道:“就是那厮鸟,半跪半蹲的那厮鸟,射他!”随着他的口令,弩弓手齐嗖嗖地射出十支弩箭!

方腊军的那弩弓手才射中水手,又接过来旁边递来的一支上了箭的弩弓,刚刚端平,还来不及射,就看到眼前如流星般射来的十支弩箭!

相距甚远,十支弩箭只有一支射中,却偏偏射中他面门,箭头从后脑勺直直地透射出来。那弓弩手“哎呀”一声,两手撒了弩,仰面朝天倒在竹筏上,两腿只是不停地颤抖。身边的弩弓手都听到他鲜血呛入咽喉,呃呃……咳又咳不出来的怪声!鲜血咕噜噜冒出来,顺着竹筏缝隙流进江中,让竹筏拖着一条触目惊心的鲜红尾迹……

富春江边,弩弓都临水寨墙上,密密麻麻都是人。弩弓手都紧握手中蹶张弓,不少人握得手指头发白,心中不停地问:“他奶奶的,都头怎地不发号令?”

弩弓都都头王胜就在这水寨木桩墙上,手握早已张开的弩弓,睁大双眼,一直在等竹筏驶近他设置在江中的浮标。他请小鱼儿在这江中设置了一个红色的浮标,当上游有船靠近这个浮标,就是望山起三格的射程。设置好浮标,他就不用再试射了。

好不容易等到竹筏子快要靠近红色浮标,哨探船的哨长石水生却让人射下水了!当场就有两个水手跳下江中捞人,后面追兵的弩弓不断射出这时候就不管竹筏子还没有进入三格射程了!都头王胜声嘶力竭大喊道:“望山!起三格!瞄人头顶!瞄人头顶!瞄人头顶!……射!”

嘣嘣嘣……弓弦响动。

嗖嗖嗖……弩箭破空。

水寨边上,两个弩弓都的射手齐齐上了寨墙,将近两百张弩弓齐刷刷放出将近两百支弩箭,江面上的竹筏上的乱军瞬时有几十个人被扫落江中!寨墙上,弩弓手顿时齐声欢呼,士气倍增。

江水中,石水生被小黑揪着头发,托出水面。小黑尚未力竭时,两个水手又把石水生接过去,送到了船边。船边上的人用力在他腋窝下一捞,就把石水生捞上了船。岸边水寨木墙上,弩弓手们远远地看见这精彩的一幕,都欢呼起来!

都头王胜喜不自禁,哈哈哈哈大笑。笑声刚落,他背后却传来一个慌里慌张的声音:“笑什么?还不快快射箭!”

都头王胜回头一看,却是新来的都指挥使蔡勇。他名勇,可真不勇。此时他左右亲兵高举木盾遮着他,他只露一个头,脸上满满都是畏缩慌张的神情。蔡勇又不懂射弩技巧,看江面竹筏越来越多,零星羽箭不断射来,还似乎要抢滩登陆,他吓得五官都缩在一起,只颤声一味催促:“快快射回去!快快射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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