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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9章 谋刺新知州

宋时儿郎 新侨联委员 6298 2020-06-06 13:29

  

吃完早饭之后,朱汉旌交代听雨说中午不回来吃饭,在方百花伺候下扎束整齐,全盔全甲去前衙走了一趟,好言抚慰了属官、小吏、衙役。朱汉旌详细询问了他们的衣食、采暖,嘱咐不吝花费增加供应,还承诺这些后勤人员倘若工作得力,也以军功计!

自古以来军功以首级计,奖赏优厚;后勤人员取不到首级,无缘军功,胥吏等更是挨骂有份,干好无功。如今后勤工作做好也有军功,一干人等如何不努力?

而在朱汉旌看来,钱就是用来花的。花钱能办事、办好事,就是花钱花得好。自己早点平乱东南,就能节约大量钱财和生命,花点犒赏算啥?

在犒赏承诺之前,朱汉旌还有好言抚慰。作为穿越者,朱汉旌比当时官员更懂得收拾人心。这些温言暖语不费本钱,却让每个被抚慰者心头感动。否则再多的犒赏冷冰冰发下去,也会失去人心,最后被犒赏者只当自己是鹰犬,而无人情与忠诚可言。

大宋军队后来贪图犒赏,没有犒赏不干,其原因也是感受到了朝廷的压迫,倍觉受到歧视,以多获得犒赏来弥补心理亏欠。当连犒赏都发不下时,军队就轰然瓦解了。

大宋士大夫集团歧视这些底层小官、小吏、衙役。他们和军人一样,都属于社会底层,同时又手握权力。底层官员晋升无望,小吏和衙役备受歧视,他们就要疯狂捞钱来弥补自己的社会属性损失。

朱汉旌要治理出一个太平杭州,就得有一群能干活靠得住的胥吏队伍。怎么让他们能干活而且忠诚可靠呢?朱汉旌第一步就把原来的胥吏队伍替换掉,第二步就给相应的好处,包括以军功计算的犒赏、政治上的重视。

事实上这几天新召用的人员做得很好。这些小吏都是从大户人家借来的管事,本来都是年富力强精明能干的好汉子,他们的上级官员诸如李冉、金德等都没有官架子,带头苦干,几天就把州衙中的文书、账本、仓库以及最重要的检举资料整理出眉目来。

这些工作朱汉旌都做不来,也不能去做这些琐碎工作,他要去见海商,策划一件长短兼顾的大事。这件事其他人做不来。

大宋商贸发达,海外贸易比较前代更上了一个高台。

唐代是,随着外贸发展,交州(后世河内)、广州、泉州、明州(后世宁波)、扬州等城市成为重要外贸港口。

宋代海外贸易在此基础上又有重大发展。

无论是贸易数量、品种、金额都远远比较唐代多。贸易港口进一步拓展到二十多个,海航技术发展,航线进一步延伸。杭州依托百万人口腹地的巨大优势,成为当时重要的外贸港口。朝廷也因为在此设置市舶司收税管理。

朱汉旌要去看港口,就是为了布局数年之后的未来。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杭州,州衙。

出衙门时,朱汉旌看到门房处有说话人探头探脑,还招呼道:“本官巡视杭州港查看外贸,公开政务,你们尽可以随行。一路采访,回来以后,说与他人知晓。”

这四个说话人昨日在“太白醉”酒楼里与朱汉旌同桌过,知道这杭州城现管十分亲民,当下欢欢喜喜跟上。

王大郎笑着对左右说:“昨夜与新知府同桌,今日跟着新知府巡视,明日说与他人,还不是好新鲜的话本?”

三个人齐声应和,都笑容满面,紧紧跟上。

杭州,府衙前直街。

朱汉旌全盔全甲,腰挎手刀,骑马在前,身后有一个大军汉扛着“权代署理杭州府事朱”的认旗,一行三十七人均顶盔掼甲,亲兵背弩挎刀,再由鱼家管事海波平领路,出得府衙。

朱汉旌这一行官军盔甲鲜明,装备精良,凡是走过之处,一股杀气弥漫开来,人人避道。

朱汉旌骑在马上,看到民众,都挥手示意,时不时还模仿后世大领导说几句安慰民心的言语。

民众看着都新鲜。

大宋每到荒年,大肆招募流民从军,辅之囚犯配军,是所以大宋官兵军纪恶劣。往常如此一大队士卒在街上行走,吆喝驱逐市民耍威风是常事,看见女娘动手动脚也不罕见,怎么今儿这队官兵如此老实不过?

再看这支官军队伍之后,还缀着四个说话人。有人眼尖认得这是“太白醉”酒楼的说话人,更觉得奇怪了。

自古以来,官府出巡,鸣锣清道,闲人走避,官威颇大。宋代尚可,到明清清道就更严格了。这个所谓的“权代署理杭州府事”出巡不清道,对市民闻言抚慰,又逢大乱刚过,人人都觉得宽心。

有胆大的汉子靠近这四个说话人,问道:“大郎,怎生去缀着官军?不怕惹事上身?”

王大郎一看,正是一个常来听说话的熟客“金安”。此人混迹各个酒肆,钻营打探消息,也是个闲汉。王大郎见有人问询,就得意洋洋地回道:“怕甚?昨夜新知府还宴请俺们呢。新知府说今后杭州府开诚布公,大事俱容俺们旁听,听后再说与尔等知晓。”

那个胆大的汉子紧紧跟随着王大郎的步伐,追问道:“昨夜还宴请你?不会吧?说与俺知,说与俺知!”

王大郎故意卖个关子,道:“说得,说得,今夜‘太白醉’酒楼开讲!想听,趁早!俺还要随着知州巡视码头,体察民情!”

那王大郎一路走过去,一路与熟人招呼,讲得都是“今夜‘太白醉’酒楼开讲!想听,趁早!”

这个胆大汉子金安其实是白莲教的一个暗桩子。他日常混迹市井,一面是打探消息,一面传播各类鬼怪异说。他每日说些妖魔鬼怪出没市井侵害妇孺老幼的谣言,另一方面说择机择人散布光明战胜黑暗那一套白莲教理论,看到有人信了这套邪说,就把他拉拢进教,再由其他人接手洗脑。这十多年下来,他也拉了数百人入教。

今日早晨他上街闲逛,遇到新知州出巡,看他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目标明显,不由得心思活泛:“若是刺杀了此人?岂不是大功一件?”

他思量着新知州要去码头,回程必然经过这府前直街,再看看左近,附近不就有几处宅子可以埋伏吗?他这一思定主意,立即转身快走,去通知自己上级。

一行人出得衙署不远,在一个街角,方百花轻轻拉了拉朱汉旌的坐骑,小声说道:“官人,就此处。”

朱汉旌看看前后左右地形。这里是自己回衙必经之路,周围四面有不知道哪个官员的豪宅,原来就清净。此番经过乱军大屠,城中官员死伤殆尽,官员宅子里荒废,方便刺客出入、埋伏。

昨夜里,朱汉旌正是要方百花找孙大哥,安排一场对自己的“刺杀”。今天我朱汉旌把说话人带在队伍之中,等刺客将自己一箭“射倒”,说话人见证,满城疯传。某再上书朝廷,让朝中哪个官员都知道这杭州官儿不好当!

看谁还敢来上任?就算有人敢来,某还不安排孙大哥一箭射死他!

哈哈哈!

朱汉旌嘴角一翘,笑意浮在脸上,轻轻打马,从容前往杭州港。

杭州港就在杭州南面、东南面,沿着钱塘江展开。大船在钱塘江停泊,小船可以直入内河。

朱汉旌未到港口时,在马上远远就看到桅杆如林,沿江密密麻麻摆开上百条船。

鱼得水等海商数十人早早在港口迎候。人人都是簇新衣裳,身长脖子,老远看到朱汉旌,就哄地发声奔过来。鱼得水身高腿长,撩起袍裾跑在最前。

朱汉旌也不敢摆架子,远远看到他们跑过来,甩蹬下马,也紧走上前。

鱼得水要作揖,朱汉旌伸手就托住他,哈哈笑道:“都是共过生死的同袍,哪需多礼。某只爱豪爽汉子!”

鱼得水这一揖力气好大,朱汉旌双手被他带着往下一沉,差点儿带倒。这鱼得水反应很快,赶紧反手扶住他。不然朱汉旌全盔全甲,摔倒就很难看了。

一揖一扶,在其他人眼中,这鱼得水与杭州现管可真亲热得紧啊。

鱼得水身后几名海商目光交流,对鱼得水与杭州现管的关系更加信任。

之前鱼得水召集他们,曾宣称这杭州现管与他并肩作战,亲民爱民……说的话让人怀疑……诸位海商都是大风大浪里滚出来的,见过多少大宋官员。哪一个不是对他们颐指气使,正眼都不瞧?捧着重重的礼单,上门时还能让你坐冷板凳,好容易轮到拜见,官员们也是一副高高在上模样,只是拿话恐吓他们。

海商都是些胆大雄壮的汉子,谁也不愿意受这份鸟气,偏偏又不得不去巴结,每次回来都是一肚子气。长期以往,官员瞧不起海商,海商痛恨却不得不结交官员,两边只能依靠利益勉强维持着关系。

海商们心头一热,人人都迎上去,发自内心的将他迎进港口。亲兵、说书人跟随其后。

此时的杭州港是个通海河港。码头沿着钱塘江修建,远来大船一字摆开靠泊,大乱已平,码头恢复秩序,苦力抬着货物上上下下。

朱汉旌看了觉得好奇,指着这些海船问:“这些海船有多大?载什么货物?载重多少?航行到多远?”

鱼得水自负地指着那些海船,回答道:“港内海船小的有七八十尺,大的百尺长,所载大宋瓷器、丝绸、典籍等,北上高丽、东瀛,南下南洋诸藩。一船载货少则一千料,多则两三千料。”

朱汉旌点头,又追问道:“获利如何?如何抽税?”

鱼得水与身边诸位海商交换了眼色,正容回答道:“不瞒官人,海上贸易最是暴利。一船出去,十倍其利。大宋海货抽解,粗货十五抽一,细物十抽一。”

朱汉旌点头道:“那不算高,既然如此,你们有何难处,不妨说与某听。”他边说,边抬脚向海船走过去。方百花看他要上船,于是从亲兵中越众而出,走在前面,抢先上船警戒。

鱼得水等人早早看到亲兵中有一个容颜俊俏的美貌女子,只觉得奇怪。此时看到这个美貌女子还能上船警戒,更是惊奇:这官儿居然用女人当亲兵?看她身高不亚于男子,原来这朱姓官儿好这口?

鱼得水不敢多想,紧步跟上,边走边说:“若是只有抽解,确实不高。多在杂费。胥吏加收莫名其妙的各种规费,烦不胜烦。算起来,获利大半被收走。”

朱汉旌点头:“说下去,还有什么?”

鱼得水受到鼓励,越发大胆起来,说道:“海商贸易,有三害。其一是风浪海流,船只倾覆,丧命鱼腹。其二是盗匪,海盗最是猖獗残忍,夺船还杀人。”

朱汉旌很惊奇地住脚,转身问道:“风浪危害,某知晓。何处海盗最为猖獗?”

鱼得水苦笑一声,脸上风浪刻下的皱纹更深。他说,“风浪乃是天时不利,葬身风浪之中,无话可说。可这海盗……”他叹气道,“海盗甚是厉害,可朝廷不让出海民船拥有弩弓,短兵面对海盗几乎无还手之力,这就是人祸了!”

朱汉旌点头道:“远航船舶理应有自卫能力,某许海船有团练,携带弩弓刀枪自卫!遇海盗则杀之!另,置办水师护航,商船结集成队航行,船多人多,自然不怕海盗。还有第三害是什么?”

鱼得水摇头道:“其三,是林林种种的规矩。”

他补充说道:“大宋有诸多规矩。譬如这海船出入,需领取‘公凭’。领用之前诸多刁难就不消说了!另有一年为期的陋规。海船远涉南洋,去时借北风,回程借南风,顺风顺水来去也要一年,偏偏官府定下期限,宋人出海不得逾年。逾年不返,以漏舶私出论处。如此一来,宋人海船行不得远路,徒让利于波斯人!”

“哦?”朱汉旌很惊讶道,“还有如此陋规?还有波斯人?”说着,他撩起袍裾,轻巧地踏着跳板上了海船。

朱汉旌在后世搭乘过渔船出海,脚下这艘海船大小与后世小型钢壳渔船相差不多,有三桅,长约三十多米,想来是此时的远洋货船了。深深的船舱打开,苦力们正在合力拉动葫芦吊装货物入舱,看到有一个官员上船来,都停住手头上的活计。

苦力们身上汗臭味重,平素官员是不屑于上船与他们打交道。征税、查舱,都是小吏所为。难得有一个官员上船,苦力们都看稀奇一般看着他。

鱼得水大步踏上货船,挥手道:“打开,让王子瞧瞧。”

苦力们吃力地打开一只大木箱,里面满满的稻草,再拨开稻草,看到都是层层叠叠的瓷器。鱼得水从中抽出一只青瓷碗,捧到朱汉旌面前。这碗明显是出自仿越窑工艺的民窑,颜色和形状都逊色官窑。

鱼得水不无得意地说道:“一只民窑青瓷碗,在杭州市面上不过卖两三文钱;向北卖到高丽、东瀛,向南卖到南洋占城、真腊、文莱等国,价值二三十文;换回金银铅锡、胡椒等物,又是十倍利。若是远航天方、波斯,可卖五六十文。”

朱汉旌知道高丽、东瀛就是后世的朝鲜、日本,占城、真腊是后世越南中部、柬埔寨,天方、波斯是后世的阿喇伯、伊朗。

日本有丰富的金、银、铅、锡、铜矿、硫磺、硝石,是解决大宋朝贵金属危机的重要帮助。东南亚的胡椒在当时可是重要香料,相当于硬通货一般的宝物。天方产好马,波斯产美女——波斯舞娘在后世都非常出名。

朱汉旌随口说:“可有波斯舞姬?那可是大大的有名啊。”

话一出口,他就觉得太恶趣味了。现在我是这大宋杭州的代理长官,这么公然奔向下三路,太不体面了!

他身后的海商人人都是神情一松,大口出气:呼!终于知道此官儿好什么物件了!不过是好色而已!在大宋朝,官员好色还乔情,若是如王子这么爽直,那倒是好办。波斯舞姬也不值得什么,便宜量又多,给他便是!

这些海商眉开眼笑,就要领着他去参观波斯货船。朱汉旌倒是害羞起来,笑着说:“不急,不急,先谈正事。诸位海商有难处,某当尽力解决。某在杭州,只做利商便民之事。诸位想要多少公凭,某都发出来!”

众人瞬时喜笑颜开。

朱汉旌又道:“某先前说了,这杭州胥吏差役由大户人家出人充任。这市舶司也如此办理。若有不服,某大军接管了便是。”

众海商更是欢呼雀跃,人人称颂。

于是鱼得水前头引路,一行人簇拥着他去看波斯等外番大船。

这些番船挂着乱七八糟的怪异旗帜,多数体型也较宋船来得小。鱼得水看得出朱汉旌脸上的困惑,心中倍感自豪,主动解释道:“番船无隔舱,不能造得太大。俺听闻也有番船造得太大,风浪中土消瓦解。”

托后世重视现代教育的福,朱汉旌虽然是文科生,也学过物理,知道一旦海船有了水密舱,机构强度大增,可以造得很大。这是当时航海业的高科技了。朱汉旌关切地问道:“水密隔舱技术乃是秘技,如何能确保技术不外流?”

鱼得水挺胸自豪地说道:“大宋臣民自有一份骄傲。外藩求此秘技,无人愿意相告。”

朱汉旌苦笑:此时中国人保密意识还非常原始,这水密隔舱只能依靠国民自觉来保密。自己穿越已经扰动了历史,以后如何保密,还得多想些办法才是。

鱼得水见朱汉旌有些失神,还以为他想波斯姬想入非非,赶紧介绍道:“海上航行,短则数天,长则数月,是所以船靠港,这些水手就上岸耍乐,波斯姬也全陆上安置,否则元气恢复不来。此时船上并无波斯姬,某带官人去市上看看,官人看上哪个,就顺手一指,某等盘下来,送往官人府邸便是。”

朱汉旌听他说到“水手上岸耍乐”是,心中一跳!一个词突然穿越千年,从他心中蹦跳出来,震得他身躯一震,脱口大喝:“不好!”

这一声厉喝,让所有身边人都吓了一跳,亲卫方百花更是伸手握刀,警惕四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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