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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曲城学派(上)

魏郡李 橡树之心 4765 2020-06-06 16:33

  

“元卓先生有何事尽管吩咐,彦一定照办。”李彦躬身道。

“老夫打算请五郎在曲城开坛讲算术与形学,还请五郎勿要推辞!”刘洪目光灼灼地盯着李彦。

“先生厚爱,彦愧不敢当,只是彦才疏学浅,恐贻笑大方,累及先生。”李彦还是推辞。

“五郎不必妄自菲薄,老夫原先看完《算术》一书,断定二十年后,于算术之道,天下无人出五郎之右。今日目睹五郎新作《形学》,才知五郎已为天下算学宗师。若连五郎都算才疏学浅,那老夫这七十九年都是厮混过来的。”刘洪感慨地对李彦说道。

“可是,元卓先生,彦年仅十六,今受先生所邀开坛讲学,彦恐先生为天下笑。”李彦有些迟疑地道。

“管那些庸碌之辈作甚?世人天资迥异,仅于算学一道,有人即便穷经皓首依然不得其门;有人年仅十余岁,即能独步天下。《算术》、《形学》二书出世,天下算学之道,将由五郎执牛耳。老夫今日之邀,将来必定为一番佳话,流芳青史。为天下计,为老夫身后名计,五郎当仁不让!”刘洪把话说到这地步,李彦再推辞就不好了。

“如此,彦谨遵长者命。”李彦郑重地向刘洪拱手道。

“善,十日后在公河家梅林开讲如何?”刘洪很是满意,询问道。

“元卓先生,彦不能在青州停留过久,家中无长辈,二兄征战在外,彦家欲举家迁邺城,本月已开始搬迁,彦需去邺城主持。最迟五日后开讲,讲二日,一日《算术》,一日《形学》,每日讲两个时辰,答疑一个时辰。七日后,彦将回程。先生,如此可否?”李彦自然不能逗留太久,他的事情太多了,必须和刘洪解释下。

“你这孩子,也是苦了,哎……”刘洪尽管看尽了人世沧桑,但一想到李彦这个数学“天才”自幼失孤,年纪小小就要承担起一个大家族的重任,眼睛瞬间就红了。

“也罢,老夫本想让你在曲城住个几年的,如此就依你。”刘洪有些遗憾地说道。

“那么,元卓先生,彦先下去准备。”李彦乖巧地说道。

“善,十七,你带五郎和他家人去歇息。”于是,刘洪便吩咐管家带李彦等人去客房了。

“公河,你速速去信北海、东莱,至于琅琊、泰山却来不及了。开讲之日,让你弟子做好记录,……”李彦走后,刘洪与徐岳也开始做准备工作。

李彦和李信在管家刘十七的带领下,来到刘洪为他们安排好的客房里。

“李郎君,贤昆仲就在此屋歇息,家主为官清廉,蔽府简陋,委屈两位,还望海涵!”刘管家拱手致歉道。

“有劳老丈安排,此屋雅致,‘赤阳依山尽,红梅跃窗来’,我甚是欢喜。我与从弟感情笃深,正好抵足而眠。”李彦随口赞赏这屋子一句。出门在外,汉代又没有如家什么的,这么大一群人挤到刘洪家里,李彦当然不介意和李信一个屋。

“李郎君雅量,如若有何需求,尽管说来。”刘管家很高兴李彦能满意。

“还真有,老丈明日能否帮我找些硬木板、黑漆、大约四斤熟石膏、二斤白垩和一块三寸厚的软木板以及些许油脂?硬木板大约两丈长,越薄越好,再找个木匠。”李彦对刘管家提了个要求,这是为了做讲学用的黑板和粉笔。

“自无不可,李郎君,明日一早,老朽就让人送来。”刘管家不知道李彦要这些东西做什么,也不会随便问,这是做下人的规矩。

“五兄,我原以为你来曲城是为了请教元卓先生的。如今看来,单以算学之道而论,元卓先生已不能指点你了。故而到现在,我也没明白你为何兴师动众千里迢迢来见元卓先生。”刘管家走后,李信疑惑地问道。

“七弟,你要记住,当今之世是士族的天下。我乘氏李氏只是寒门,想要在这世道立足,并成长壮大,只有让自己变成士族才行。士族经书传家,我家不通经典。我也并没有打算走和传统士族一样的路,我的路,太过艰难,此次曲城之行是我谋划的一个关键。本以为能让元卓先生为我扬名就不虚此行了,却不知先生如此厚爱,邀我讲学。此次讲学后,我必定扬名海内。假以时日,我出任二千石时,乘氏李氏也将跻身士族之列。投桃报李,此次讲学也将会在曲城留下道统。”李彦没有回头,只是背着右手,望着窗外一株正在怒放的梅花。

“信谨记!”李信看着从兄的背影,从未觉得从兄如此高大。

李信不禁回忆起往昔,刚记事起,他们兄弟就没有父母,全靠大兄大嫂拉扯。不久大兄去世后,家里就越发艰难了。那时,五兄带着兄弟们一起玩耍,一起认字,一起学数数。再后来,就不给玩耍了,记得五兄那天郑重地向兄弟们宣布:“不管美好与否,幸福与否,你们的童年结束了。”然后,每天都是做不完的习题,背不完的书,连意思都不明白也要求背诵,每天都要骑马绕坞堡一圈,用小弓射十支箭。完不成的要挨五兄的竹板,那板子打在手心上,很是疼痛。受不了的弟弟们,去大嫂那告状还被大嫂训斥一顿,回头让五兄知道了还得加罚。学完一个内容,还要学下一个内容,没完没了。也不知五兄是怎么知道那么多知识的,仿佛他大脑里的知识无穷无尽,兄弟们怎么学都学不完。那时候李信觉得读书是如此的痛苦,做习题更是痛苦,有时候受不了了,夜里歇息时躲在被子里偷偷地抹眼泪。慢慢的,大家都习惯了。等到有一天,他们发现,自己的算术能力让县里的老吏佩服得五体投地,那惊喜如三伏日饮冰,爽快得无以复加。原来,他们已经成长至斯,此后就越发喜欢算术了。

有了能力,五兄就给大家分配工作,每个月都要写工作心得,剖析得失。五兄常说:“我李家的少年人要当成年人用,成年人要当牲口使。”大家并不觉得辛苦,因为五兄才是真把自己当牲口使的。兄弟们想多帮五兄分担点,只是恨自己能力有限。

“这次青州之行后,我们将会更忙碌了,我打算让你跟着二兄去军中历练。”天黑了下来,李彦回头对李信说道。

“唯。”李信躬身道。

“歇息吧。”李彦吩咐道。

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早,天气很好,又是一个艳阳天。刘管家让人带了个木匠和李彦要求的材料过来,李彦在院子里,指挥木匠做了八块黑板,并用软木厚板做了个粉笔模具。木匠走后,李彦带着李虎、李信三人,先把熟石膏和白垩粉碎后混合,用水调成糊状浆液,搅拌均匀。再用油脂润滑模具的孔壁,然后倒入浆液,等浆液凝结后,把它从模具里倒出来,拿去晾晒。

之后,李彦还要准备讲学的课件,日子就一天一天过去了。

第六天早上,李彦邀请刘洪共乘一辆马车到徐岳的庄园,李信带着李虎、李兕用马车拉着黑板跟着。此时,徐岳的庄园门口站着大约五六十人正在等待刘洪,他们有的是徐岳的好友,接到来信后赶来听讲学的,有的是刘洪的弟子,有的是徐岳的弟子。

“正言兄,你也来了?”一位白胖的中年男子对另一位黑瘦的中年男子问道。

“接到公河兄的信,我立马就来了。”那位“正言兄”回道。

“高密到此可不近啊。”白胖中年说道。

“元卓先生开讲,无论如何也要来,我一人三马,飞驰而至。公举贤弟,你在即墨也不比我近多少。”“正言兄”一脸矜持地说道。

“正言先生,我听说不是元卓先生开讲,是元卓先生邀请的一位十六岁少年来讲算学之道。”这时一位戴着进贤冠的年轻男子说道。

“嗯?十六岁少年?这……这是怎么回事?”胡悦(字正言)本想说“荒唐”的,但一想到那少年是元卓先生邀请而来,那么必定有他的道理。

“这少年是泰山来的?”胖子郑贤(字公举)有点阴谋论了,以为这少年是刘洪后辈,刘洪准备提携他。

“听说是济阴来的,元卓先生对其非常赏识,称其于算学之道已独步天下。”消息党年轻男子颇为自得地道。

“嘶……”众人面面相觑。

“诸位先生,元卓先生来了,我等去迎接吧!”

出声的是一位穿着朴素的黑瘦年轻男子,之前默默无言,低调得让周围的人都忽略了他的存在。他是徐岳的学生,从会稽郡而来,在徐岳这里已经几年了,奉徐岳之命,在门口迎接刘洪。

马车一路缓缓行驶,到了徐岳的庄园,李彦搀扶着刘洪下车。

众人上前行礼:“我等恭迎元卓先生(老师、师祖)!”

“善,诸位一起进去吧!”刘洪在李彦的搀扶下,安步进了徐岳的庄园。众人这时才细细打量李彦,只见李彦身着白色缘边的深衣,发束齐纨,脚踩丝履。初看觉得此人普通,细看其墨眉如剑,目光含笑,神态自信,仿佛天下无难为之事。

进了徐岳庄园,只见一片梅海映入眼帘,红梅怒放,漫山遍野,香气怡人。徐岳正指挥家人在梅林前临时搭建的棚子里摆放坐席,见刘洪来了,连忙上前行礼:“恩师,讲坛已准备完善。”然后对众人说道:“诸位,请随我入席。”众人纷纷入席就坐。

李彦搀扶刘洪走上讲坛,刘洪放开李彦的手,走到讲坛中间,说道:

“诸位,由于时间仓促,此次讲学只邀请了北海、东莱二郡贤达。主讲是我边上这位李郎君,济阴李彦。”

顿了顿,刘洪很感慨地说道:“李郎君以舞象之年著《算术》、《初等平面形学》二书,老夫看过后,大为叹服。老夫说的,你们或许不敢信,让李郎君来讲,让你们自己判断。”

“老夫在此断言,你们将见证一位算学宗师的诞生。”刘洪转头温和地对李彦说道:“五郎,开讲吧,不要紧张。”

“唯!”李彦对刘洪拱手行礼道。对心理年龄四十多岁的李老师来说,给这些人上课,紧张是不可能紧张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紧张。

徐岳上坛扶刘洪下去席间坐好后,李彦便走到讲坛中间,让李虎李兕抬着一块二丈长的黑板上来,用支架安置好后,二人就下去了。

“好为人师”被动技能触发,数学李老师上线:

“诸位安,我是李彦,十六岁,家中行五,可称呼我李五郎。承蒙元卓先生厚爱,邀我讲学,彦心中忐忑。今日艳阳高照,红梅芳馨,群贤毕至,实乃交流学问的好时节。那么,闲话不说了,讲学分两日,今日讲《算术》,明日讲《形学》。每日连讲两个时辰,中途休息一刻钟,讲学期间,我不会回答任何问题,待我讲完后,我会留下一个时辰答疑。”李老师开讲前先做说明。

“今日大汉之算学,毫无体系,故而,我总结出算学的两种方法,一曰‘归纳法’,一曰‘演绎法’。何为归纳法?……”李老师眉飞色舞地开讲了。

“只有纸张才是最适合算学的,而纸张的书写,我认为,横排左起的硬笔书写形式能更简便算术运算。为此,我重新定义了算学的运算符号。……我为算学建立一个公理体系,何为‘公理’?……”

李彦清晰温和的声音,配合他微笑的表情,让众人从开始的懵逼渐渐地茅塞顿开,再之后听得如痴如醉。不知不觉两个时辰就过去了,八块黑板都轮换了几遍。

“两个时辰还是太紧,《算术》这本书,没有讲完,但不要紧,我打算把《算术》和《初等平面形学》送给元卓先生,你们之后可以找先生传抄。现在开始答疑,嗯,第一排左起第三位贤达,请说你的疑问。”李老师意犹未尽地对众人说道。

这位被点名的正是郑公举,他兴奋地满脸通红:“李先生,我是即墨郑贤,表字公举,刚刚您说一次方程组在《九章算术》中的解法可以发展成为一门新的学科,能否为我解惑?”

“这个问题如果延伸下去,一个时辰也讲不完,我就简单说下,……”马丹,李彦听到这位仁兄的表字差点笑了出来,万幸,多年浸淫《演员的自我修养》多年的李彦管理好了自己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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