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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节 何处是家?

阿赖耶梦游记 定慧风尘 3219 2020-06-16 07:22

  

无所事事的我,昏睡在沉闷的地铁上,身体却感到有些疲惫。心的空洞让我不知该往哪个方向,才可以拖动这如烂泥般的身体。可我很喜欢这样的游荡,没有终点,也不会有人来干涉。看着来来往往的身影,进进出出,可以欣赏每一个人的独特,却又仿佛觉得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行尸,让人无趣。

在记不清时间刻度的某一个瞬间,坐在我正前方的小女孩无缘故的哭闹了起来,力拍打着母亲肥硕的躯体,让鼻涕与眼泪浸湿小小的头颅可以偎依的肩膀。又一个瞬间,一个身影,落在了小女孩的眼睛里。那是个同样难以安抚,调皮捣蛋的男孩。小女孩停止了哭泣,敏感的男孩似乎也发现了什么异样,转过了头。那一刻,两双眼睛似乎穿过了银河,让时间的线条也凝固了下来。没有了打闹,也没有了孩童的稚气,两人安静地坐在过道的两边,就这样相互注视着。

我想,他们也会慢慢长大,上学,工作,拥有各自的家庭,过着属于他们的某种生活,然后在慢慢老去,直到白骨。

他们的这一生,到底会不会如他们所愿,又会不会觉得,人生太平凡。

我想抽口烟,口袋里却没有可以用来奢侈的钱。小男孩被母亲抱了下去,小女孩无动于衷,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有这种安静,依然留在了那里。我知道,在时光缓缓的流动里,某种东西,对她而言,留了下来,以后的日子,或许,会是另一番风景。

我没有再过多地去关注。小女孩不知什么时候也失去了踪影,不知是否同样是被母亲温柔地抱下地铁,母亲用她那粗苯的身躯,表达着她的爱意。

在小女孩原本坐着的地方,换来了一位十八岁左右的男孩。一位穿着361黑色运动鞋的男孩,衣服也破破烂烂,并不值钱。在他的身旁,陪伴着他的,是一位带着眼镜的龅牙妹。他们之间,没有炽热与激情,言谈也温温火火,连牵手都是没有的事情。微微一个刹车,女孩的身体碰到了男孩的身体,然后又急忙忙地躲开了一厘米。一来一回,似近似离。男孩腼腆地笑了,没有说话。女生的脸也红了起来,怯怯地在那里摆弄手指。她的眼中,也闪着灿烂的光芒。那一刻,你会知道,那就是他们的爱情,柔润而甜蜜。并不顾一旁,真正吵闹不休的中年男女。

男人,打了女子一耳光,女子依旧碟碟不仅地吵闹着,却没有还手。路人们都像没看见一样,做着各自的事情。

几站以后,吵闹依然在继续。一位老爷爷坐在原本小男子坐着的地方,那是我的左边。他仿佛在我身上看见了不知谁的影子,和我攀谈了起来,问我,是从哪里来,鼻子上怎么塞了纸。

我微微晃了一下脖颈,露出一股奇怪的神色,没准备理他。他又说:“你是不是流鼻血了?要去看看医生,我刚看到一个人,也是流鼻血了”怪异的对话。

“恩,估计上火了,这里有点热。”我终究忍不住回了一句话,以打消某种尴尬。

“恩恩,我在这边做科研,都好久没有离开这里,你多大了啊?”

“你猜。”我不知怎么也打趣了起来。

“30?”他也和我开起了玩笑,让我笑着直摇头。

“你不会40了吧?”我有点无语了,他的神色,不像在给我开玩笑的样子。想想我二十未到,真有些哭笑不得,只能归因于,可能带了眼镜、帽子,穿着衬衣的缘故。还是我,看起来真有些苍老了呢?

老人后来又自言自语说了许多,谈到这边有什么好吃的,说我和他儿子一般大小。仔细看看,他不甚苍老的脸庞上方,却早已苍白了一大片。不禁让人有些伤感,却无法言说些什么。在某一站,他也消失在了人群里。我竟有些失落,好像送走了一个熟识的谁,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不想再理睬他人。

我掏出了手机,戴上耳机听起来音乐。好在里面留有一些音频,我想应该是先前人生里留下来的吧。电话簿是空的,一人联系人都没有。

放出来的声音,竟然不是音乐,模模糊糊,断断续续。我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什么。好像是在谈荣格,可是,却又在说着幻想与炼金术,模模糊糊中,又听到了易经、曼陀罗与南怀瑾。

只有一句话,我好像听的有点清楚,如果一个人没有足够的社会化,没有建立起比较好的人格面具与心智,太过年轻,不要太早的接触潜意识的内容,不要太早地发展自性化。

我脑中闪过一个从过往传来的声音:“要和自己内在的小孩对话,那能修复你的自我与创伤。”

一个熟悉的味道传来,是刚才路过的某人身上留下的余味。说不出的熟悉,却道不出是洗发水、香水还是爽肤水的味道,只觉得,好像在哪闻到过,而是应该是十多年前的事情,让人有一点点怀恋,又带着一丝苦涩的味道。

几多追忆,一个既视感的画面便浮现了出来,画面中没有我,一位带着熟悉香味的女子,被抛弃在了河边,那时的她还是一个婴儿。只因她是这个家庭里的第二个女孩,她的母亲因此被责骂,对其恨之入骨。在那个时代里,弃婴于田野里并不是难以见到的事情。天可怜见,是她一位学佛的姑母,又把她抱了回来,一手把她辛苦带大。如此的她,自然对其后来出生的孩子,充满了疼爱,可对他人,却少了一分怜悯。而她的姐姐,没有如此的经历,却同样不受重视,对人也变得稍微冷漠。等他们长大以后,姐姐一共生下了五个孩子,本来想让重男轻女的习俗就在她们这一代结束, 没想到,家庭经济匮乏,最后也只能照顾好老大、老幺,让中间的孩子,任其自然生长、自求出路,不多搭理。

孩子的长大,是最快的了。其中三个男孩都到了需要娶亲的年龄,也看上了某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可村中还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要娶妻,必然聘下重金,至此弄得家里也是鸡犬不宁。其中一个孩子说,如果不给,他就去死,逼得母亲去卖房子。母亲问他,那你让我睡哪。孩子只说,我不管,就真的什么也不管了,只是每天来催钱。这母亲也是爱他,最后竟然真卖了房子,做了聘礼,租了一个车库睡。其他儿女便也散了,老死不相往来。没过几年,母亲也受不了媳妇和儿子的气,回了老家,说和邻居搭伙过日子。

画面终结在白发母亲独自离开的身影。那么的落寞,与失望,却又那么的充满了慈爱。

就在这时,地铁,已经到达了终点站。我只能准备下车,换一辆继续前行。我本还不想出站,因为出站,我也不知该往哪里去。可转眼想到广播里提到了附近有一个寺庙,这让我想起梦中的觉者,便又打算去看看,看能不能碰一个运气,遇到一点指点。

说来也奇怪,一走进寺庙,天空便刮起了狂风,乌云一片,下起了连绵不断的大雨。我在客堂躲了一会儿,有路人说,下雨是留客的意思,也是修行的好时机。没多久,雨就停了,往寺庙深处走,没有想象中那么古朴的木建筑,更多是砖瓦堆积而起的房屋,才能承担雨水的重量。

墙上有很多壁画,多是描绘如来成道或观音慈悲喜舍的故事。手机里的录音也好,这寺庙的感觉也好,加上我带出来的两本书,都让我就觉得有些熟悉。可怎么,也和自己,联系不起来。

我心中在想。之所以离开修道院,仿佛是想在这浮世遇见什么人。可是,空空的寺庙,来来往往的游客,欢声与笑语,对自己,却仿佛没有一丝毫重量。我努力寻找这个人,在某个拐角,还幻觉般地听到远处有人在对我说话,回头,却没有身影。寻着最吵闹的声音,我走到了七佛殿,有人那里念经。听说,今天寺庙里要举火某个人,还会布施粥饭。至少今天,还不会饿死在街头。

食堂里,吃着饭。脑中又闪过一个画面,一位七岁不到的小男孩,大冬天,被抛弃在了城市的大街上。他偷保安的食物,睡大街的长椅慢慢长大。成年后,居然还每日打两份工,并把钱送回家里。我记不得他是谁了,可我想,这样的日子,他都能坚持下来。我也能活得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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