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朕无心去管你爱谁，你只要说实话，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兰薰。”兰樾无力地摇头，说着连她自己也不信的事实，眼泪慢慢滑下来。

慕北辰慢慢走到她面前，托起她的下颌：“你就这么想活下去？为了活着，用一个谎言去掩盖另一个谎言，然后陷入一连串的虚伪中，连自我都迷失了？”

兰樾咬咬下唇，凄然看着他：“皇上，臣妾能求你一件事么？”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事要求朕？如果只是想活下去，朕告诉你，朕从来无意要杀你，是你自己把朕想像得那么狠毒无情。即使你不是兰薰，即使你曾经出卖过朕，留在朕身边充当了别人的棋子，盗取朕的玉玺给伪诏上盖了章逼得朕退位，朕依然觉得你是身不由己，被人利用的，所以朕明知你的一切都是假的，仍然隐忍再三将你留在身边，只希望有一天你能自己省悟，来说一句真话。“

兰樾彻彻底底呆在那里，过了很久才喃喃道：“你骗人，你说你不狠毒，你任由太后下旨杀了我的孩子，虽然那不是你的亲生骨肉，可也是你的侄儿，他还不到一岁，他真的无辜啊！有罪的只是我和慕北暄而已，你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她轻轻摇着头，泪水继续滑落。

慕北辰看着她：“朕至少留下了你的性命，你现在可以出去了，离开皇宫，去任何地方都行，朕不想为难你。”

兰樾凄然一笑：“皇上，你永远不会明白一个做母亲的心，即使你位尊天下，心肝剔透，孩子已经没了，我活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皇上可以赐我三尺白绫或鸩酒一杯。如果皇上还顾念着一丝丝的情义，我只求皇上，放了八王，让他能活着。”

慕北辰怔了一下：“你自己都不想活了，还要为他求情？”

“这是我欠他的。”兰樾脸上慢慢浮出一丝温柔的表情，“他不是个好人，心狠手辣，杀害了许多女子，他对兄弟也无义，为了得到我，就推翻你的皇位，自己坐上去。可是他对我好，对我千依百顺，样样听从，我把白的说成黑的，死的说成活的，他也相信。皇上，你说你爱兰薰，你做得到吗？你不会像他，为了我可以做任何事，出卖良心也可以，出卖自己也可以，听人摆布也可以。”

慕北辰怔怔听着，并不反驳。他知道慕北暄对兰薰有多痴情，但他还没想得这么多。

“皇上，你永远想像不到他对我有多好，他明知慕光极是利用他，他只是做个傀儡皇帝，可是慕光极承诺会让他永远得到我，他就依从了。做了皇帝之后，他没有自由，处理不了朝政，慕光极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遇事决定权不在他手里，出事顶祸却全是他，他还干涉不了后宫的事，为了想要立我为后，多次和慕光极冲突，最后无可奈何被压下来，他只是个不得自由的木偶而已，可是为了我，他还是忍了。”

“太后不喜欢他，更不喜欢我，觉得我媚惑了他，令你们兄弟相残，可是他一力保护我，甚至不惜和太后起冲突。我从临盆前，他就每天陪着我，不宠幸后宫任何女子，我生完孩子，他日夜照顾着，不放心太监宫女，生怕慕光极会害我或孩子，所有事都亲自去做。后来他答应慕光极，只要立我的孩子为太子，他愿意永远都听他摆布。皇上，你做不到，你永远都不肯为我受这么多屈辱。”

“后来皇上要攻破皇城，他最担心的不是自己，他说他早该死去，可是因为我，他想活着，不顾一切地活着，哪怕没有自由和尊严。他只希望你夺回帝位后我能活下去，孩子能活下去，所以我让他编造谎言，说孩子是你的，他也答应。他未必察觉不出我和兰薰有区别，你感觉得到，他那么爱兰薰，也一定有所感觉，可是他从不追问，他就把我当成兰薰，他就是真的爱我，我知道。”

慕北辰静静听着，一言不发。他忽然觉得自己竟然还不够了解这个兄弟，真的不了解。

“皇上你可以赐死我，我不乎了，可是你不要告诉他我死了，尤其是不能说我今天求你的话。我怕他知道了怨恨皇上，我知道他能力不及你，可他要是知道你赐死了我，会不顾一切报仇的，他会发疯的……”

“朕根本没有答应你要赦免八弟，你虽有罪，可罪不及他。”慕北辰盯着她看。

“皇上！我愿意用我这条命去换他的命也不行吗？我知道他有罪，可是我和孩子都死了，还不够解你的恨吗？他是你亲弟弟呀！”

“如你所说，八弟是个会疯狂的人，他要是知道你死了，孩子也死了，是不可能放过朕的，以他的个性，会不顾一切报复，所以朕绝不会给自己留个后患。”慕北辰冷酷地一笑，“何况他曾奸杀那么多少女，又矫诏逼朕退位，谋朝篡位，罪恶滔天，绝无可赦。”

“皇上！”

“你一条命，不值那么多，所以你好好活着吧，朕要你活着，看他怎么死。”

“不！”兰樾凄厉一叫，“不能这样！”

慕北辰毫不动容地站起身。

兰樾绝望地看着他：“皇上，你真无情，真狠心！”她猛然站起来迅速拔出身边侍卫身上的一把剑，向慕北辰刺去。

她的动作虽然快，侍卫不及防备，可慕北辰是何等身手，轻轻就避开了，在她肩上一推，将她推倒在地。

兰樾见侍卫太监们纷纷围上去将慕北辰包围在中间，知道刺杀无望，回手横剑就要自刎。

慕北辰顺手抄起茶几上的杯子，挥过去“叮”一声砸落她的剑，冷笑一声：“你可以死，但不想见八弟最后一面吗？朕特许你，为他送行。”

兰樾呆呆看着他，心里一片冰冷。

但是她还要活下去，至少还要活到慕北暄问斩，她可以送他一程，还能见他最后一面，不是吗？

“君儿，你真的执意要如此？”

慕北辰慢慢转身：“母后，你还是舍不得八弟，是吗？”

太后低下头去，半天才轻轻叹气：“兄弟相残，哀家真是……”她轻轻抬袖拭了拭眼角的泪。

“母后，当初八弟篡位，你也是这么舍不得朕的吧？”

太后抬起泪眼看着他：“君儿，为了你们兄弟俩，哀家什么样的苦都熬过，什么样的屈辱都受过，甚至不顾慕光极的……你的皇位是怎样换来的，你应该也知道了吧？”

慕北辰心里一紧，仿佛被人用力揪住，这么多年来宫里的传闻他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但是他无能为力，更不愿去相信这个事实，于是只能强迫自己装不知道。他知道以当时的实力，除了隐忍，什么也不能做，轻举妄动只能害死太后和自己，绝不会有任何作用。

“哀家对你们兄弟俩毫无偏私，之所以一力保荐你做皇帝，一来是因为你比你弟弟更识大体，更有治国之才，二来是因为你更聪明，更懂得隐忍。你弟弟冲动，偏狹，遇到不计大体，所以他只能做个富贵王爷。可是哀家心里爱他的心，一点也不少。”

“母后，儿臣明白了。”

太后凄然苦笑：“哀家明白一个做母亲的心，所以你要饶恕那个长相貌似兰薰的女子，哀家不阻拦，可是你八弟……哀家知道，不该也不能为他求情，他犯了再多的事，也不该篡夺你的帝位。可是他夺位后也饶了你一命啊，拼着受慕光极的责罚，也让你活着离开了皇宫……”

慕北辰打断她的话：“母后，八弟即使不饶恕儿臣，儿臣也能全身而退。母后清楚，在他夺位之前儿臣已有预感，安排好了一切退路，慕光极他手眼通天，也不可能在当时把儿臣一举致于死地。”

“君儿……”

“其实母后不该为八弟求情，虽然你不明说，儿臣也感觉到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说不能为他求情，已经是在为他求情了。母后你知道吗，他最大的罪不是篡位，逼儿臣退位，而是让朝政动荡，江山不稳，因为他的偏私，只为了那个女子，就让慕光极这种人掌握了朝政实权，让天下百姓水深火热，这是其一。

儿臣重夺帝位，不得不引发战争，战争难免祸及百姓，可不夺位又只会让百姓陷入更大灾难，这场战争残害了多少人，令多少人家破人亡？这是其二。

他兴建地宫，掠夺民女，供他淫．乱，事后还杀人灭口，行为残忍，这是其三。母后，你还想为他求情吗？”

太后无言以对，泪流满面。

慕北辰深深地再看了她一眼：“母后，其实你太不了解儿臣了，你好好休息吧。”他站起身，拂袖想要离去。

太后突然在他背后叫了一句：“君儿！”

慕北辰停了停脚步。

“难道暄儿爱兰薰走火入魔，你爱那个女子不也如此吗？”

慕北辰全身大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