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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送行

弈谋天下 萧言 4025 2019-04-15 01:48

  

废太子及其家眷在禁卫军的押至宫门口,高仲安突然停下脚步,回首望着那座富丽堂皇的宫殿,脑海里却闪过了当初自己被册封为储君时的画面,同样的地方,却截然不同的场景,当日朝臣道贺热闹非凡和今日被贬出京的萧条形成了明显的对比,他微微一笑,满心的怨恨随着离开而烟消云散。

近侍厚全见主子愣神不语,以为高仲安心有不甘,他犹豫的催促道:“殿下,该启程了。”

“厚全,我已被陛下贬为庶人,你日后得改口了,若是被有心人听到了,我可就要平添一条罪责。”高仲安跨步上前,跪倒在地,他郑重其事的朝着皇帝寝殿磕了三个头。

厚全见高仲安打算起身,赶忙上前搀扶,他压低声线毫不犹豫的回说道:“您在奴才的心里永远都是太子殿下。”

高仲安默不作声,只是笑着拍了下厚全的肩膀,他登上马车,高声道:“我们走。”马车缓缓往前行驶着,他撩起车帘,回首望去,高仲安知道今生恐难再回这儿了,他眼里曾经对权势的渴望被释然所代替,渐渐地,皇宫在他的眼帘里消失了踪影,高仲安淡然一笑,放下帘子。

行至京都城外不远,马车突然停驻不前,高仲安一股不安骤然而生,他惊慌失措的躲在马车里,只听得外头众人齐呼:“末将等拜见晋王殿下,千岁安泰。”

高仲安撩开车帘,犹豫的探出头,他见到高仲熙正朝自己这边走来,心里的不安方打消了一些,尴尬道:“九弟?”他慌忙走下马车,撩起下衣摆边行礼边道:“庶民高仲安叩见晋王殿下,千岁安泰。”

“大哥快快请起。”高仲熙将高仲安扶起,惋惜道:“大哥,你我兄弟之间,何须多礼,你这一拜,倒让臣弟无地自容了。”

高仲安不习惯的挣脱开高仲熙的手,笑道:“晋王爷,我枉顾大周律法,犯下贪墨重罪,陛下开恩,饶我性命;如今我又怎敢违背了大周的礼法。”

“大哥,臣弟无能,没能查明真相,还你一个公道,你怨恨臣弟吗?”

高仲安望着城楼,释然道:“九弟,我知道宜王上奏疏保我,皆是你的功劳,我铭记在心,其实离开东宫的那一瞬间,我的心变得特别的踏实,从今往后,我再也不用过那提心吊胆的日子了,这样的结局,对我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高仲熙默然了,笑道:“大哥,不说那些了。臣弟此番特来送行。虽说鄱阳县里京城不远,可你此去……”他见高仲安满脸尴尬,顿了下,转身指着一席酒肴笑道:“臣弟略备薄酒,大哥可愿陪臣弟醉一场,请坐。”

“好!晋王,不,九弟,今日我就借花献佛,敬一盏酒。”高仲安先干为敬,将酒一饮而尽,高声道:“痛快。”

高仲熙持壶斟酒,他从衣袖里掏出了一份地契,微笑道:“大哥,臣弟别无他送,这座房产权当臣弟的一片心意,你锢居鄱阳县,若有需要大可找县守杜斌,他是杜世成的本族亲眷,大哥尽管放心差使。”

“多谢九弟体恤。”高仲安将地契交给了厚全,饮了一盏酒,笑道:“我听说鄱阳那地方山清水秀,从此以后,我倒是真正能过上一种清静的生活。”

他又满饮了一盏酒,从怀里掏出一份名单和一块玉玦推到了高仲熙的跟前:“九弟,名单上的这些人原本是东宫属臣,你若是看上谁想用谁,只要你亮出玉玦,他们自然就会听命。”

“大哥!?”

高仲安站起身,拱手道:“晋王,我已是庶民,担不起您这一声‘大哥’了。”他注视着高仲熙,视线转而望向皇宫的方向,嘱咐道:“晋王,我此去鄱阳,必然不能再回京都,父皇年迈,朝政繁琐,你要多替他分担一二,别让他老人家过于劳累了。”

“臣弟谨遵大哥教诲。”高仲熙见他落寞的背影,不由自主的说道:“大哥,多加珍重,等来年开春,臣弟去鄱阳看你,到那时,你我兄弟二人再把酒言欢。”

高仲安的身躯微微颤抖着,他背对高仲熙挥了挥手,仰天而视,迟疑了片刻,他才钻进马车里,哽咽的说:“走。”

马车缓缓前行,高仲熙伫立在原地,目送着高仲安一行人,突然听到有人在高吟诵:冷夜青山斑竹泣,碎瓦残阳鹦咽寂。稚思归,门已易,孤影几徊巢难觅。问云天,风默默,何处寒身相寄?终看人生如戏,一缕断肠曲。

高仲熙认得那声音,更懂得他的心思,一朝被废,等待他的命运将不再是辉煌,鄱阳,那个是他孤独终生的地方。

一阵寒风吹过,零星卷来几片雪花,小德子见高仲熙伫立着愣神,他牵过马儿,小声的道:“王爷,下雪了,该回城了。”

高仲熙默不作声的望着车队消失在风雪的尽头,他不禁回首向城门望去,果然不出所料,高伯禹正站在城楼上眺望着远方,他回首望着高仲安离开的方向,脑海里却浮现出了昨日散朝后的景象:

高仲熙不知跪了多久,只觉得的膝盖麻疼的厉害,他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叫唤:“时辰已到,散朝—”

他艰难的站起身,不时的搓揉着膝盖,听得身后有几个人在窃窃私语:“看来陛下这回是真的恼怒了,日后咱们可要自求多福了。”

“可不是,我在朝为官十数次载,从来都见陛下发此雷霆之怒,哎,走吧走吧,大家伙日后办差多留点神便是了。”

高仲恒掸着下衣摆的尘埃,拉了下衣襟,没好气的说:“你们瞧瞧这帮老东西,没完没了的唠叨,跟街市里的长舌妇有什么区别,真把朝堂当闹市了,他们也不想父皇生气所为何事?”

他双手插在胸前,望着高仲浩在众臣的簇拥下离开了大殿,不觉纳闷的喃喃自语道:“不过,今个儿这事真是奇怪了,宜王兄居然会上奏疏保全大哥,难道他改性子了?”

“不是宜王改性子,是某人在背后捣鼓。”高伯文捋着胡须,将视线转向高中西,面无表情的问道:“青雀,三王派兵看守废太子的主意是不是你出的?”

高仲熙微微一笑,拱手道:“侄儿知晓皇叔为难之处,但为今之计,只有此法方能保全大哥性命,望皇叔莫怪。”

“罢了,青雀,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本王若是再怪你岂不是显得太小家子气了,虽说废太子平素里行径乖张,可他也是本王的亲侄儿,能保全他的性命,倒也算是一桩积德行善的好事,只不过……”高伯文见昌升朝这边走来,他就不再往下说了。

昌升上前拱手笑盈盈的说:“老奴给几位王爷问安了。”

高伯晖见兄长欲言又止,心里正好奇他只不过后头想说的话,他看着昌升笑盈盈的模样,没好气的问道:“昌升,你不在陛下身边侍奉,跑这儿来做什么?”

“陛下有旨意:宣晋王殿下觐见。”

“儿臣遵旨。”高仲熙向宁王等作揖施礼,告罪道:“二位皇叔,四哥,我先告辞了,改日,我再请你们过府饮宴。”

高伯晖兴奋的叫嚷道:“小九,别改日了,择日不如撞日,我们可就在老四的府里等你了,记得让人回府拿酒。”

“诶,齐王叔,这里头有我什么事,为什么非要到我府上戏耍啊?”高仲恒满脸委屈。

“走走,这不是你府上比较清静嘛!”高伯晖连拖带拽的将高仲恒往殿外拖着。

高伯文冷眼瞧见汉王站在殿门外,眼里短暂的闪过了一丝杀意,他跨出门槛,顺着高仲瑞的视线方向望去,寝殿?看来青雀又要有麻烦事了。

高仲熙跨进寝殿后,昌升就从外头将门锁上了,他走进内殿,只见高伯禹正坐在桌案旁,摆弄着棋局:“孩儿叩请父皇万福金安。”

“免礼。”高伯禹招了下手,笑道:“青雀,来,朕这儿有一盘残局,陪朕把它下完吧!”

“诺。”高仲熙盘腿而坐,仔细的观察着棋盘上黑白子之间的局势,显而易见的是白子稍占上风,他正想着下一步该如何走时,只听得高伯禹淡定的问道:“青雀,黑白二子,朕让你先选。”

高仲熙嘴角抽动了几下,毫不犹豫的将装有黑子的棋盒划到了跟前,笑道:“父皇,请!”

“青雀,你可想好了?”高伯禹诧异的问道。

“这盘棋局白子已占上风,孩儿若是选了白子,即使赢了也了无趣味,倒不是选择黑子,竭尽全力,痛痛快快的拼杀一番,殊不知绝地亦能逢生。”

“好,好一个绝地亦能逢生,朕喜欢。”高伯禹拿起白子毫不客气的落下了第一子,堵住了黑子的所有生路,他笑问道:“青雀,这个死扣,你能解开吗?”

高仲熙笑而不语,将黑子落在一个死角处,平白自己添上了一道勾,高伯禹诧异,他将白子落在围点处,你来我往间,他突然觉得自己虽然截断了黑子好几条生路,可却被黑子牵着鼻子走,完全处在了一个被动的状态。

黑子一落平三位,生门顿打开,黑子犹如一个个勇士将白子逼上了绝境,棋局终了时,白子已经被黑子杀了片甲不留。

“哈哈,好,痛快!果然是绝地逢生,青雀,没想到你的棋艺大有长进。”高伯禹看着棋局,方才的喜欢却被哀愁所代替,他叹息的岔开了话题:“废太子明日就要前往鄱阳县了,恐日后父子再无相见之日。”

“父皇,日后您若是想大哥了,大可召他回京。”

高伯禹摇了下头,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笺,苦笑道:“朕不想安儿居住在禁锢之所,受那清贫之苦,特意差人在鄱阳置办了一处宅院,这事你替朕张罗着办吧!”

“孩儿遵旨。”

高伯禹靠着凭几,双目紧闭,疲惫的说:“青雀,朕乏了……”

“父皇?”高仲熙收回思绪,登上城楼,他解下自己的斗篷披在高伯禹身上,柔声道:“父皇,下雪了,孩儿送您回宫!”

高伯禹泪眼婆娑,他伸手接着飘落的雪花,闷声道:“稚思归,门已易,孤影几徊巢难觅。问云天,风默默,何处寒身相寄?终看人生如戏,一缕断肠曲。”他擦拭着眼角的泪痕,哽咽道:“摆驾,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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