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早饭后的天，暗了，整个天空，都被黑云覆盖了。
“哥啊，我吐了，可能有了孕，可能已经怀上了你的孩。孕吐期里的女人，需要男人的照顾，需要男人的爱。那个该死的杨彬，白天忙了晚上忙，不陪我。来，天要下雨，一个人在家闷得慌。来来来，快挤出点时间，来陪陪我，给我个安慰。”
是蒋竹香的电话。在前一段的时间里，与她睡了不少，有怀上的可能，高庆东要去看看，给她点温暖：“好好好，行行行！我的心，被你说热了，二十分钟以内，就能提着点心，带着首饰走到你的面前。”
“别别别！”刘庆河拉住了他，“兄弟，美好的前程，不是靠努力搏得的，不是靠勇敢打出来的，得靠运。这个姑娘陈向荣的出现，不是偶然，是上天赐给的。出现的这个机会，是难得的，要是放弃了，脱离了与她的接触，岂不是……唉，不说了，说多了，你生气。”
不错，确实得应该抓住出现的每一个机会。高庆东闭上眼睛认真地想了两分钟，领着刘庆河来到了一楼。房子闲久了，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为了不让人对这座二层楼产生了什么怀疑，年前，高庆东把这座房子的一层租给了一个姓赵的。高庆东观察了观察周围，把他叫到了跟前：“赵老板，我遇上了个事，想麻烦麻烦你。”
“说说说。只要能做得到，义不容辞。”这个赵姓人，不是本地的，是从浙江过来做家具生意的手艺人。他挺会来事，先为他们两个泡上茶，然后跑过去把那个姑娘请了来。
她真的是陈向荣。进门见了高庆东，她惊得失了态，差点撞在门框上。
“来来来，坐下说。”见她露出了一脸羞于见人的表情，高庆东坚信了自己的那个推断。他斜了她一眼，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傲气十足地抬起来手理了理头发，拍了拍前额，“认识我吗？”
“认识。”唯恐遭到他的暗算，陈向荣不但没敢往前走，还往后退了一步，“高厂长。”
“哈，没错。”高庆东问她多大了，以前干过什么，“我是你的领导，我是你的厂长，要给我个如实的回答，不可，打埋伏。”
陈向荣没急着回答，她知道，为了找到这个高庆东和那个女杀手，公安局出动了上百号人。她找了个理由走进厕所，把这个发现说给了刘玉欣之后，才走来给了他个回答，说她二十一，除了种地，没干过什么。
“真的？真的是这样？”高庆东又斜了她一眼，加重了语气，“应该没这种可能，生活在这个时代里的人，向往的，是城市里的生活。在农村里种地的，是老头，别说是个漂亮的姑娘，连那些年轻的小伙，也不肯面朝黄土背朝天。”
“高厂长，没错。我是个独生女，家里有父母，真的没出来过。”
“错，肯定是个错！”高庆东表现出来的，是盛气凌人和咄咄逼人，“为人，要老实。我已经给了你个提醒和警告，要是再瞒下去，就给你个厉害的。说，快老老实实地把你来这儿的目的，如实地说出来。”
到这里来，是为了找刘庆河。这件事情关系着那个绑架案，刘玉欣曾嘱咐了好几次，不可说出去，更不可说给这个人面兽心的人，陈向荣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
她的沉默惹怒了高庆东，他声色俱厉地喊了起来：“你的行为，与众不同，我已有所了解。你要是不说，我就带着你去见官。卖身，卖身，已经是个二十岁的姑娘，应该知道，羞耻是什么。”
正是因为想起了铁头的不轨，害了羞，分散了注意力，才只是用眼角扫了那边的刘庆河一眼，不然，硕果早已呈现在了眼前。陈向荣气鼓鼓地看了看高庆东，说他诬赖人，把人看黑了：“我是个正派人，并没干过什么。你，作为厂的一厂之长，不该无根无据地乱说。”
此时的刘庆河，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陈向荣的身上。他坐在那一侧，集中精力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怎么越看越觉得，熟，好像曾在哪里见过一面。他静下心来去回忆，经过一番努力，终于想了起来。他的心里，顿时滋生了恐惧，急急歪过头去，连着给了高庆东三个手势。
高庆东领会反了，以为，是嫌他做得不够，说得不够深刻。他清了清嗓，加重了话的斤两：“国有国法，厂有厂规。眼下的你，已经成了厂的正式职工，应该本本分分地为人，应该踏踏实实地干好厂里的工作。你离岗的理由是什么？你来这儿的目的，又是什么？”
“请你不要乱想。我离开的原因，是车间里没了活。”虽然知道，这个理由站不住脚，可没好的办法，陈向荣的脸，红了。
“瞎说！”就是没了活，也不许离岗，管了几年生产的高庆东，是十分了解的，“纯粹是瞎说。你若是再坚持，不认错，就撕开你的脸皮，把那真正的原因，给你讲出来。”
“别别别，可别！”不用猜，就知道他要说什么，陈向荣低了低身子，发出来了个恳求，“高厂长，当着外人的面，我张不开口。回到了厂子以后，给你个解释。”
“哼。”为了拿住你，为了叫你低下脑袋屈从了，要得，就是叫你受不了。高庆东的脸上，显现出来了一脸得意的神情，“既然已经干了，就得面对，就得接受人们的监督和批判。掩盖，得不到解决。”
“我已经说过，我是个正派人，根本没干那些缺德事。”陈向荣恼了，在心里骂了他一句，“请你，注意你的措辞，不要胡思乱想，不要诬赖人。”
“哼，你要晓得，我是个没耐性的人。哼哼，你要是不低下脑袋认了这个错，我就狠狠心，把你交给警察。当下，正在扫黄，那些大盖帽，会扒光你的衣服，叫你跪下来，认罪服法。”
“凭了什么？”冤屈的泪水涌出了陈向荣的眼眶，她气得抬高了声音，“有根据？你发现了什么？你抓住了我的现行？”
“咦!”不但不低头，还来了个反抗，高庆东火了，要刘庆河找根绳，把她捆起来，“娘的，我的心，软，想在内部处理了，她却不识好人心。既然没把我放在眼里，就硬着来，先押着她游游街，再把她送到公安局。”
刘庆河已经吓得不行了，在那里不停地打哆嗦。高庆东嫌他不配合，走过去催。刘庆河定了定神，小声说给了他。仅过去了两秒钟，高庆东的脸色，就变了，那双眼睛，是越瞪越大。
不错，她的皮肤确实细，与铁头说的，一模一样。曾听别人说，她与刘玉欣走得近，她们两个常常在一起商量什么。这表明，她到这里来，肩负着一种任务。杨彬经常说，刘庆河的情况，已被警察掌握了起来，已探明，他参与了绑架李兴年的行动。当时，没人信，都说警察的本事没这么大。现在看来，是确切无误了，高庆东急叫刘庆河躲避着陈向荣的视线离开了。
被警察盯上的后果，是极其严重的，高庆东怕了，他吓得，失去了思维，好像是掉进了一个冷库里，被冰起来了一样，对什么也不视不觉了。赶了来的刘玉欣和高庆美听错了陈向荣的一句话，误走到了他的跟前，他也未发觉。
看到了高庆东，刘玉欣和高庆美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她们两个都希望，能出现个好的进展，救出周明志。昨天中午，杨晓月带着无比的喜悦来到刘玉欣的面前，说朱萍露了面，已查证，她去过一家酒店。看到了希望的刘玉欣，立马高兴了，立刻投入到了寻找朱萍和高庆东的行列里。高庆美也乐了，走下病床，连着忙了十多个小时，也不疲。
过了不久，丁亮赶了来。仔细查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后，他一边盯着那栋不起眼的二层小楼，一边倾听陈向荣的述说。
大家那紧张的心情还没松弛下来，高庆东就离开了。由于这里人少路阔，他把车子开得飞快。丁亮没敢依赖自己的车，上了高庆美的车，驾车的刘玉欣具有专业水平，比高庆东强得多，没怎么费事，就不慌不忙地咬住了他。丁亮乐得连声夸，说在高庆东失踪了的这二十六个小时里，他和他的同事们耗了几百升的油，找遍了角角落落，要是叫他跑了，将不知，再受多少罪，再耗多少油。
“辛苦了！”高庆美激动了。动了情的她，给了他个承诺，说若是能让周明志恢复了自由，她就努努力，为公安局买上一辆性能好的车。
“谢了！”丁亮用企盼的眼神望着她，“谢谢你，谢谢你有了这个心。姐，你用着好车感受不到啊，干俺这一行的，与对手赛跑，是经常的，有的时候，你就是把油门踏到底，也追不上人家，眼睁睁地看着前边的车子越跑越快，距离越拉越远而没办法。上个月里，来了一个贩卖人口的，买走了咱这儿的一个男娃，我追了十几里，也没见效，气得我，差点吐了血。”
跟了两小时，也没发现什么，高庆东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正常的。他在一个很小的露天饭摊吃了三根油条，在一家美容店理了理发刮了刮脸，回了厂。丁亮没敢贸然行动，拨通马局长的电话，问他怎么处理，可不可以把高庆东抓起来，从他的嘴里问出解英的去向。
这个问题，关系着成功和失败，过去了五分钟，马局长才回了话。他说，这么做，不妥，要是得不到高庆东的配合，就麻烦了。最好是，抓住解英，搞清了问题，再针对性的找出一个处理高庆东的办法。他要他撤下来，把监视高庆东的工作，交给林雷鸣。
叫人在暗中盯住了杨彬之后，林雷鸣带着三个人赶来，在明胶厂门外的一东一西，设了卡。
盯了高庆东三小时，也没察觉到什么，马局长对自己的这个决定产生了怀疑。为了这个高庆东，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吃了很多的苦，受了许多的罪，越想越觉得，得慎重，得征求征求他们的意见，不能误了事。他放弃了休息，把有关人员召集了起来，鼓励他们，好好分析分析，好好研究研究。
“抓！”丁亮认为，应该借这个机会，把高庆东抓了来，给他个厉害的，“在上几个月里，我就想把他抓了来，撬开他的嘴。现在，他居然与一个杀人凶手进行了那么多的交往，有了包庇的嫌疑，抓他的条件，已具备。出现的这个机会，是难得的，不可错过了，抓！”
“小丁的这个想法，是正确的。抓！”另一个人也激动了，“已有那么多的疑问，摆在了咱的面前。既然出现了个好的机会，就得让我们的法权，发挥发挥作用，错过了，可惜。抓抓抓，应该把他搞了来，好好审一审。”
有人反对，说高庆东是个有学识的人，不把具有实质性的证据摆在他的面前，收效的可能，不大。现在，对他的侦查已经有了一个好的进展，已进入关键阶段，曙光，已显现。在这个时候惊动了他，将会给今后的工作，带来困难。
马局长支持了这个看法，说，就是因为让高庆东意识到了什么，才老是抓不住他的把柄，才使这边的工作陷入了困境。得慎重，不可意气用事，贸然进入，不但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反而让事情变得复杂了。
打好了基础再行动，当然好，可已经急得稳不住了。丁亮有了个建议，他说，不能把事情看得过于复杂，不敢出手了，在高度重视搜捕解英的同时，应鼓鼓勇气，往前迈一步。当下的高庆东，肯定处在惊恐中，应该叫具有经验的石立宝和李水兵找个机会，去摸摸他的屁股，看看能不能获取到点什么。
马局长想了想，同意了。他嘱了他们几句，说，得把握好，不能让高庆东产生了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