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眼看着表的指针移到了中午的十二点，也没等来周明志的消息，刘玉欣稳不住了，趴在窗上望着公安局的那个方向不停地叹息。在这里陪着她的杨晓月也急坏了，在屋里走过来走过去。

林雷鸣曾来过两次电话，说周明志醉得很厉害，还没完全醒过来，他们怕出问题，得不到好的落实，还没问他。真的是这样？有人说，若是在二十四小时以内放不出来，就危险了，就有了被逮捕的可能。是在昨天夜里的十点多，他被带走的，已过去了十四个小时，离限定的时间已经很近了，难道，真的出不来了？

刘玉欣很担心，周明志眼前的处境。她不只是怕他受寒和挨饿，重要的是，怕他承受不住精神上的压力，寻了短见。她希望，能与他见上一面，说上几句关切的话，如果做不到，就是传递上一个鼓励的眼神，也好。杨晓月支持了她，说应该过去碰碰运气，找找周明志。

刘玉欣没犹豫，带着他的两身衣服和他爱吃的一些零食来到刑警队。她没来过这里，在这里也没什么熟人，只好一个门一个门地挨着找。这座四层办公楼非常大，她估计，走下来，得需要二十分钟的时间。

先后有七八个人对刘玉欣的行为产生过怀疑。面对那些冰冷的面孔，她不怯，骗他们说，她这么做，是为了急需找到一个人，由于与她只是见过一次面，不知她的姓名，没别的方式可采取。有人赶她走，说这里不同别的单位，不允许一个外人在这里乱蹿。起初，她不肯，进行反驳。后来有了经验，先接受下来走开，离开了他们的视线之后，再继续。

从下到上找完了，也没见上人。刘玉欣急了，把几个男厕所也搜了一遍。她确信，周明志就在这里，被他们关在了某一处。她捶了捶走累了的腿，开始了第二次。这一次，遇着上了锁的门，就轻声喊。

刘玉欣没想到，这座建筑的下面有个较大的地下室，此时的周明志，被囚禁在那里。

在被押来的初时，周明志的醉意确实很浓，直到吃了早饭，才有了好转。由于不了解情况，他没搞明白，为什么失去了自由，为什么受到了控制。他不肯受别人的欺，他愤怒，他烦躁，他大喊，他大叫，他找出一些伤不着老人的话，骂个不休。但没人理，有一个好心人连着让他喝了几次水，也没多说一句话。

在下午一点半的时候，有人理他了。三个人把他带到一个亮着强烈灯光的房间里，要他坐到一个没靠背的木凳上。前面的不远处，是一张木桌和两把椅子，让人一看就明白，往下发展的情况将是怎样。他厉声问那三个押他的人：“什么意思？难道说，我犯了什么罪？”

“装什么，唵？得敢作敢当，呸，一个大男人，竟然连点骨气都没有。不要多问，老老实实地坐着。”

“你们别这么霸道、学点人样、讲点道理、对我说句人话行不行？我没做坏事，真的不明白，是为了什么。”

“啥呀，想造反？”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岁的小青年扬了扬手里的铐子，没好气瞪了他一眼，“你要是不老实，就给你铐上。”

好汉不吃眼前亏，再说，他们是临时工，只是帮着跑跑腿，打打杂，不值得与他们计较什么。周明志还了他一眼，没再问。

过了一会儿，一前一后走过来两个四十多岁的人，坐在仅有的那两把椅子上。年前，周明志曾同他们两个一起在林雷鸣的家里喝过酒，记得，左边的这个姓石，右边的那个姓李，晓得，他们都是区刑警队的。不用怀疑，他们肯定还记得那时的相聚，周明志一声不吭，冷眼瞅着，看看他们，到底怎么往下进展。

周明志想准了，这位主审官，确实姓石，叫石立宝。他看了周明志一眼，铺好纸张，掏出钢笔，冷着脸问：“姓名？”

到了现在，周明志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犯”了事。他忍受不住这两位熟人的冷待，冷笑一声，开了口：“是问我吗？难道，你不记得了？同志，请你换换口气。”

“你要冷静下来，面对现实，老实回答问题。”

“哼！得先给我说明白，到底怎么了，到底是，为了什么。”

“哈，真会装！”石立宝注目盯着他，让声音，提高了许多，“抗拒，得不到好的结果，老实认罪，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所担心的问题得到了印证，周明志的心，急速地跳了起来，“我到底犯了什么罪？请你们不要掩盖，把问题亮出来，先让我明白明白。”

“等一会儿，就与你谈这个问题，现在，先回答我的问话。”

“我周明志没杀人，没放火，没犯什么罪，你们凭什么审问我？先生，我的合法权益，是不可受到任何侵犯的！”

“太不像话喽！”石立宝气得用笔击了一下桌子，大声问，“周明志，是在什么时候学会的演戏？”

“可笑！你问得，太古怪，我像个演员吗？”

“哼！”嘲笑挂在了石立宝的脸上，“敢作敢为，敢于承担，才是条汉子。我今天才发现，你这个企业家，竟然连个小偷，都不如。”

“请把嘴巴放干净了点，别侮辱我的人格。”周明志冷冷地看了石立宝一眼，“哈，我越看越觉得，你的素质太差，快回家请示请示老婆，拿出点存款，找家学校好好学学，怎样尊重人。”

“不要冲动。”那个姓李的警官叫李水兵，他走过去拍了拍周明志的肩，劝，“别恼，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得解决。我们得走程序，你若是不配合，无法往下进行。别闹了，快痛快了点，省下点时间。”

李水兵的温和，让周明志的情绪稳定了一些，又由于急于想知道自己遭遇到了什么，他没再抗下去，如实回答了自己的姓名、年龄、学历、职业、住址。往下，进入了主题，石立宝问，王光亮进屋前，他在做什么，王光亮过去的目的是什么，是否带着什么东西，他们两个是不是发生了争吵，用钢尺刺他的原因又是什么。总之，他问了不少，他回答的不多。最后，他要他在笔录上签字，他不签，连看，也没看。

结束了审讯后，有人给周明志送过来了两个馒头和一杯水。现在，他已基本搞清了案情，虽然晓得，自己并没伤着谁，可心里很难受，心情，无比沉重，没一点食欲。

刚刚过了下午的三点，他们两位警官又来了。周明志还是咬着牙不承认做过什么，只说，喝醉了酒，躺下后，只是起来小解了一次。

在石立宝准备要加大力度审讯的时候，一个同伴快步走过来，向他们两个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他们随即终止了审讯，急急退了出去。

周明志以为，他们可能已经查明了真相，事情的进展，对自己有利。他的眼前一亮，心情好了许多。

然而，恰恰相反，过了没多久，出现了一个对周明志极为不利的不实指证。王光亮已醒了过来，他估计，除了周明志，不会有人向他下这么重的手。他用十分肯定的语气，对石立宝和李水兵说，虽没看清打昏自己的是什么凶器，可看清了人，袭击他的，确确实实是亿万富翁周明志。

石立宝认为，既然人证物证已俱全，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与周明志无效地缠下去，他是个社会经验丰富的人，善狡辩，不如先冷他一段时间。对他来说，认罪，只是个时间上的问题，时间，会让他开口。石立宝和李水兵商量了商量，终止讯问，走过去，给他办理关押手续。

下午五点多钟的时候，再次拒不在拘留证上签字的周明志，被铐了双手，带出了地下室。

在周明志被引导着走向一辆车的时候，被在三楼的刘玉欣看到了。她连着喊了他三声，也没看到他有反应。她急了，迈着大步往下冲。可惜，晚了一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