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母亲打来电话，问刘玉欣有没有时间：“江娜和李兴年带着牛肉来到了咱的家。他们想在这儿一起吃顿水饺，热闹热闹。欣子，他们两个表现得很诚恳，你如果有时间，就让他们开开心，乐一乐。”

刘玉欣晓得，他们两个的本意，并不是为了热闹热闹，是想探听探听铁头的消息。这边的齐玉丽要见，已约好，不能更改。她没犹豫，一口回绝了，叫母亲告诉他们，警察们还在努力，已经控制了附近的所有交通线，希望，非常大。

齐玉丽急着要见的原因，是当下的存款接近了两千万。他高庆东始终严格控制着支出，不想付欠款，不肯进原料。

由于，在这些日子里关注着李兴年的这起事，没顾得问。可能是吴洪军没控制住，销多了产品，余多了钱。刘玉欣走进他的办公室，问他是不是这个原因，能不能扭转。

吴洪军说，在这段时间里，他和孙秀娟靠在了生产线上，让产品质量得到了一个好的保持。这个原因主要出在王光亮的身上，不知他从哪儿找来了十几个新客户，在短短的几天里，就运走了四百吨。

麻烦了，王光亮靠在了高庆东的身上，难对付。刘玉欣给了姜莉莉个电话，叫她舍上脸试一试。她没答应，说已经和他断绝了关系，没了往来，说不上话了。

吴洪军说，备下的原料已经不多了，只要做通高庆东的工作，肯拿出钱来买原料，就能得到一个好的解决：“他高庆东掌握着财权，咱们不能抢不能夺，只能想办法，把钱花出去。”

这个办法，挺不错，可高庆美刚出院，怕生气，分析来分析去，只有孙有文，才有这种可能。刘玉欣喊来孙秀娟，拉着她走到了孙有文的跟前。

孙有文是个有心人，他既关注着明胶厂，又盯紧了高庆东。在这些日子里，听到了许多关于这个女婿不好的议论，早就想说说他了。他立马接受了她们两个的求，把高庆东叫到了家里。

心怀鬼胎的高庆东，不肯接受了他的劝，他找出来了一些理由，为自己进行了辩解：“企业有企业的道道，你搞得是政治，不懂这里边的规律。不要捕风捉影，多管闲事。”

“呸！”见他不但不受说，还没拿出个好的态度，孙有文立马生了气，“我虽然不懂，可有人懂。你要是没毛病，做得好，别人会盯上你？会把你投诉到我这儿？”

“是谁找了你？是谁在背后耍花招？我扒了他的皮！哼，成天没事干了，居然在那儿专门瞅别人的脚后跟。”

“不管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认识自己的错误，力争办好厂，让大家吃上饭。庆东啊，这儿养着一千口子人，万万不可掉以轻心，毁了大家的前程。”

“正是因为关系着这么多人的生存，我才特别看重了这些钱。爸，你没站在我的这个角度上，感受不到，不晓得它的重要性，不知道应该怎么让它发挥作用。”

“可我觉得，他们提出来的这个意见是正确的。降低了产量，就没好的产值，少了产值，从哪儿来利润？”

“该压产的时候，就得压产。不把眼光放到市场上，只知道高产多出，卖不掉怎么办？有货变不成钱，会急死人。”

孙有文还没意识到，这个女婿已经有了逃心，仅仅以为，只是在认识上出了问题。他耐着性子，从多个方面多个角度切入进去，劝导了他一通：“人无完人，不可闭门自守，要多听听他们的意见，要多下车间转转，与工人们聊一聊。”

高庆东不耐烦了，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起身要走：“我不是个三岁的娃，与我说多了，无用。镇里的事，不少，你也挺忙，咱们还是到此为止吧。”

孙有文气得白了他一眼，带着极大的不满嘟哝着把他送出了门外：“唉哟，世上哪有这么糊涂的！少见，真他妈的不多见……”

有个人听到了孙有文的骂，说给了高庆美。她觉得需要详细了解了解，把吴洪军、孙秀娟和刘玉欣叫到了一起。

时下，是产胶的黄金季节，绝对不能让产量出现了下滑。高庆东已经变得不像样了，不可由着他的性子胡来，高庆美打算，拉下脸来不顾一切地与他拼个你死我活。

此时的高庆东，正在办公室里乱走。他一边生孙有文的气，一边为铁头的死而心疼。在这一刻，他想起了铁头的诸多好处。铁头，重感情、讲义气，只因为有一个人与他高庆东争小姐，就想为他出了这口气，萌生了杀人之心，在人家的背后偷着跟了三天，最后把他推下楼摔死了。

虽然已经有二十多天的时间没看到这个弟弟了，可心里只有恨，没有什么情可谈。高庆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上来就把问题端了出来：“你的打算到底是什么？为啥不急着进原料？为什么把生产放在一边，不关心，不在意，漠然置之？”

“嗐，又出现了一个不明事理的。”高庆东气得跺了跺脚，“我这么做，是一种针对性的策略。原料一紧，他们就当成了香饽饽，光想抬抬价。我就是不吃这一套，宁肯降下产量来，也不要。不管哪个厂的钱，也比不上咱的钱。他妈的，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看看到底谁是真正的哥。再过几个月，就到了夏天，胶厂一停，他们就傻了眼，叫那些原料，全他妈的烂在库里。”

高庆美以为，这就是高庆东当下的真实想法，训他说：“糊涂呀糊涂！咱这个企业，是个生产加工企业，没原料怎么运转？你这么做，不是治了人家，是治了自己。这几年，在咱们的周围建起来了十多家小胶厂，为了购到原料，都在这儿明着抢暗着斗。你居然背道而驰，产生了这种想法，彻底地放了手。”

“哈，哈哈哈。”为了掩饰掩饰已经表露出来的不安，高庆东选择了笑，“哈哈，哈哈哈。姐，不要担这个心。停购原料，是暂时的。我要逼着他们，把价格压下去，叫他们好好尝尝，当孙子的滋味。”

“笑话！你不要，有人要。人家会跟着市场走，凭什么去压价？”

见姐姐不吃这一套，把这个理由进行了彻底地推翻，高庆东改了嘴：“在这儿，还存在着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因素。如果让这个原因暴露了，会对咱的厂产生一个极坏的影响。姐，你不要管。往下，我尽心尽力，能把厂管理好。”

“这个原因到底出在哪？是不是已经出现了一个不好收拾的局面？”

“不不不，是因为缺了钞票。眼下的市场有点疲软，产品销售不畅。”

“纯粹是放屁！”喜欢直爽的高庆美，被他的这种骗人的行为气歪了嘴，“我虽然在医院里待了三个月，却没变傻。把两千万元放在这儿干什么？准备留着喂蚂蚁？”

“这些票子，不是咱们自己的，基本上都是借来的，不能花。姐，你懂经济，不需要解释，到了时候付不上，会挨罚。”

“既然知道不能花，还借来干什么？”高庆美带着一种极大的不满，斜了他一眼，“利息，在天天长。不该再这么拖下去，应该与吴洪伟好好谈一谈，抓紧还给他。”

“不急不急。有合同，还不到还款的期限。”

“你懂不懂经济？提前还款，有什么不好？难道他们不肯要？庆东啊，要公公正正地做事，要和和气气地做人，有了欠账，要及时处理，别叫那些要债的人成天堵在门上，把企业的名声毁坏了。”

高庆东豁上了，就是不肯接受她的意见，找出各种理由，胡搅蛮缠地和她对抗：“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特长，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处理方式，不能遵循一个原则，得想方设法巩固财务的根基。厂的法人，是我，一切由我说了算。你不要多操心，不要在这儿指手画脚，你再这么弄下去，会搅得我，心乱如麻，让厂的发展受到影响。”

“为什么要这样做？积累资金的真正意图，是为了什么？”

“没别的意思，是为了让厂活下去，是为了更好的发展。”

“不！庆东，你瞒了别人，却瞒不了我。”高庆美紧紧盯住了他的脸，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厉声说，“你黑了心，你想远走高飞，你攒钱的目的，是为了逃出去！”

“啊！”一句话击中了要害，高庆东吓出了一身冷汗，“你……”

从他面部表情的变化和惊慌失措中，让人看出了问题，高庆美提高声音，厉声问：“是不是真的有了这种打算？是不是想远远地躲开这儿？是不是连自己的爹娘，也不管了？”

“姐。”高庆东强装镇静，摊开两手，勉强一笑，“你疯了？你吃错了药？你千不该万不该，这么怀疑自己的亲弟弟。我年轻有为，前途无量，不会放弃了发展，去外地过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

“不要狡辩！”高庆美极其痛心地看了看他，“上个月里，我就想和你聊一聊、问问你，因为怕伤了你的自尊，才没开口。其实，不只是我在这么看，在许多人的心里，都存有这种疑问。庆东，我是你的姐，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你毁在这条路上，你要听了我的劝。你姐夫，总会有出来的那一天，他是个不肯饶人的人，你能跑到哪？你能带走一部分钱，却带不走厂。到头来，你能比得上他？别说是两千万，你就是拿走八千万，也不如他的多。他若是不肯把这口气咽下去，不管你跑到哪，不管你躲在哪个角落，都能把你弄回来。庆东，得抓紧回头，赶紧刹车。”

那个周明志，确实是个有个性的人，这个提醒让人胆寒，可已经杀了人，已经没法回头了。让人觉得应该放一放的原因，是不能因小失大，不能为了这么几个钱，弄出一个不可收拾的局面。高庆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低下了头：“既然你们不放心，既然你们这么坚持，那就按照你们的意思办。”

为了能够得到一个较好的落实，高庆美又把吴洪军和刘玉欣叫到一起，进行了一番嘱咐。她说：“迹象表明，高金同的那个估计是正确的。要严密监视着高庆东，决不能让他的计划得逞。你们做通了齐玉丽的工作，是个不小的胜利。往下，咱们要常联系，遇上问题，马上解决。”

刘玉欣说，最好抓紧把库里的那些产品赊销出去，这么做有两个好处，一是能打破王光亮的计划，二是能控制高庆东。都认为是个好办法，这样不但使高庆东看不到钱了，还削弱了他的权力。

刘玉欣和吴洪军分别与罗思光他们进行了联系，他们都愿意按照这个方式进行合作，表示，在最近的几天里，就来提货。

忙到了夜里的十一点，刘玉欣才回到家。江娜和李兴年还等在这，他们并不是为了探铁头的消息，是李兴年想起了一件事，在那三个绑匪里，有个人的名字叫刘庆河。

昨天，李兴年已通过照片确定了叶明明，现在竟然又出现了一个这么好的进展。刘玉欣赶紧摸出手机拨打杨晓月和丁亮的电话。几次拨号失败后，她要与他们一起走一趟，说那些贼人居无定所，往往错过一个时辰，就会错过一个机会。

去了家里没见上人，经过一番努力，才在一个公园里找到了处在热恋中的杨晓月和丁亮。刘玉欣，被他们两个表现出来的温情感染，想起了深深爱着自己的周明志，在心里问：明志，在哪一天，能够见上你？到了什么时候，才能陪着我遛遛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