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生产上，由于安排得紧凑得当、职工干劲足，产量提高了不少。原料的供应跟不上，吃了不少库存。

明胶的用途越来越广，社会需求量越来越大，制胶企业的日子很好过，胶厂与胶厂之间展开了原料的争夺战。吴洪军意识到了严重，适时地给供应科增加了人手。可他们就是全力以赴、天天在外边东奔西跑，也满足不了生产的需求。

周明志认为，应该走出去摸摸市场，拿出一个合理的措施。经过一番考虑，他决定，抽出一定的时间，与刘玉欣出去转一圈。

这一走，在外边的时日短不了。王连成走过来向周明志提出了个要求，要他在离开之前，低下架子把高庆美请回来：“在领导层中，少了她，确实是个不足。她有威信，很会处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人产生了摩擦，她若是肯过去处理，费不了多大的事，就会云消雾散。”

谁能与她说上话？吴洪军在她的心目中不是太好，她没看上他的生活作风，嫌他轻浮，不该背叛了老婆。如果让孙有文出出面，成功的概率低不了，肯定有戏，可他总是个厂外人，对这种事，不好意思求人家。周明志犯了愁，感觉着，攻下这个山头有点难。

“看我的。”刘玉欣觉得不难，自告奋勇地要试试，“难道说，得需要八台大轿去抬？厂子是自己的，没有赌气的理由。”

“你不行。”周明志没同意，劝她不要碰钉子，免得受气，“现在，她已经对咱俩有了怀疑，你去，是自投罗网。”

“一码归一码。”刘玉欣觉得没这种可能，来了个坚持，说高庆美很会来事，不会做得这么粗，“她是个明白人，应该晓得怎么处理这件事。”

“人，会时常发生一些变化。在情绪稳定的时候，能控制自己，要是火了，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她要是闹起来，给你个难看，叫你走不了，怎么办？”

“这……”如果真的出现了这种情况，是很丢人的，刘玉欣怕了，撤了下来，“说的也是，莽撞不得！”

姜莉莉走了过来。她闲着没事，想找个机会与周明志聊一聊，加深加深感情。周明志忽然想起，高庆美很欣赏她的能干，如果要她带着几个女职工代表走一趟，许能成功。刘玉欣也觉得行，说她在高庆美的眼里是个人物，有九分的把握。

姜莉莉热情率直，是个肯为别人付出的人。自从爱上周明志，她就光想迎得他的欢心，为他做点什么，让自己显得有价值，被他看重自己的存在。现在，竟然突然得到了一个这么意外的收获，她立马激动了，出门的时候，因为走得匆忙，把高庆东派过来跟踪她的朱萍撞回去了两三步。

高庆美很注重人情关系，她们五个的到来引起了她的重视，亲自领着她们参观了参观这座房子，插上手帮着保姆整了一大桌子好菜。

女儿周静静早已入了学，在家里没什么事做，高庆美很想回到厂子，投入到欢乐的氛围中。可她清高，不肯轻易抹过去，想得到周明志的道歉。她们几个都是拙嘴笨腮的人，不是她的对手，失败了。

姜莉莉不甘心，走过去求刘玉欣，要她努努力，说服周明志，“简单，很简单。妹妹，他只要低一低头，在高姐的面前站一站，马上成功。”

“我没这个能力哟。”周明志这么做的原因，就是不想低头，刘玉欣白了她一眼，没答应，“姐姐啊，你搞错了，我只是个司机，他不会给我面子。”

“哎呦呦，不要谦虚嘛。”姜莉莉带着一点点醋意看了看她，“在周厂长面前，就你的面子大。你若是向他下个令，得到的不是反驳，绝对是，坚决执行。”

“你胡说！”刘玉欣冲上去拧她的耳朵，“你想到哪里去了，怎么忽然来了个信口开河。坏，真坏！”

“羞了，羞了，哈哈哈。”姜莉莉伸过手去一指头点在她的脑门上，“你们两个的关系，我很清楚。是糨糊碰糨糊，黏到一块了。”

刘玉欣的脸通地红了：“你……”

姜莉莉忽然想到，人家还是个姑娘，怕羞，不该这么说。见刘玉欣的脸色越变越难看，姜莉莉怕了，赶紧跑走了。

从来没听到过这方面的议论，更是第一次被人说在脸上，刘玉欣的心里感觉着很难受。像是需要周明志给予保护似的，她偎在他的怀里，不安地说：“咱们两个只要在一起，就发现别人的眼神不对头。这种事情传得最快，坏了，厂里的人肯定是已经都知道了。怎么办，会不会出问题？”

为了让她静下来，周明志坦然地低下头，连着亲了她几口，宽她的心说：“不要紧张，只要高庆美那边出不了事，就发生不了什么。”

“可谁能保证她出不了事呢。是不是她也已经知道了？她会不会采取措施？她要是闹起来，咱们怎么应付？”

“不要有过多的担心。我估计，她只是有了一个比较严重的怀疑。”

“明志，得重视。如果被她抓住，是很难看的。”刘玉欣吓得缩小了身子，“弄不好，咱们会吃个亏，让人家说出一些不好听的。”

“甭怕。我觉得，咱们两个挺有缘，已经得到了老天的保佑。”

“对，既然敢爱，就得敢负责！”这时的刘玉欣抖起了精神。她认真地想了几分钟，问，“姜莉莉她们败得很彻底，没了别的人选，我冲上去试试吧？”

“别别别！有危险，最好，不要蛮干。”

“我认为，有必要。这因为，可以借这个因由，从她的身上看出点什么，能够了解到她对咱们俩的态度是如何，能知道她是不是已经晓得了咱们的相爱。若是搞清了她的想法，咱俩就能拿出一个合理的方案，可以走好今后的每一步。”

周明志对刘玉欣很在意，不想让她受到伤害，坚定地否了。他说，高庆美正处在气头上，会不计后果，具有很大的危险性。她对孙秀娟的印象不坏，可以叫她去一趟。

又估计错了，孙秀娟的努力也没起到好的作用。她回来对刘玉欣说，看来头，只有周明志，才可以。

在占理的情况下，作为一个男子汉，不可向一个女人低头，周明志气火了，赌气不再管，做着动身的准备。刘玉欣不甘心，对自己进行了一番评估，壮了壮胆，瞒着他约见了高庆美。

刘玉欣说，周明志活得很累，为了厂子，他操碎了心。从表面上看，他很轻松，其实，压力很大。原料的供应跟不上，让人很伤脑筋，尽管，他没白没黑地操劳，也忙不过来，迫切需要得到别人的帮助。她讲起来，动情诚恳，居然说得高庆美的脑门子冒了热气，答应了。

这天，周明志带着满身的高兴与刘玉欣走了。

谁料，费心请来的人，竟然成了绊脚石。仅仅过去了一天，高庆美就夺了吴洪军的权，把高庆东的地位提高了。每每遇上了大的问题，她都是让弟弟去处理。高庆东乐了，他超越权限，什么事也管，摆出了一个厂长的架子。

受到了威胁的吴洪军为了难，管管吧，摸不清高庆美和高庆东的思路，使他们常常变更他的安排；事先同高庆美商量商量吧，又难以得到她的支持。吴洪军把这些困难说给了王连成，希望能从他的身上找到出路。

“这有什么难的，上报啊！”王连成的观点是，如实地讲给周明志，“咱们搞得是个私营企业，得慎重，得小心对待每件事。遇上问题，不能迁就和马虎。若是出了事，算你的呀还是算她高庆美的？如果造成了重大损失，怎么办？”

“不不不，不可以！”吴洪军没赞成，“我与高庆美的关系本来就不好，若是让她知道了，会往坏的方向发展。周明志在外待不久，不能为了这么点小事，搞僵了两个人的关系。算了，算了，坚持一段时间再说吧。”

出现的这个不正常，不一般，孙秀娟也没看下去。她没好意思在高庆美的面前提出来，说给了高庆东：“要尊重吴洪军。姐夫把权放给了他，你们这样不听他的指挥，能行？”

“怎么了？是个不应该吗？”高庆东先瞥了她一眼，然后十分得意地笑了几声，“我的副厂长同志，是不是，是嫌我不听你的指挥了？”

“纯粹是放狗屁！”孙秀娟气得打了他一拳，“在自家的工厂里，需要这样吗？有必要在这里争权夺利吗？”

“不是争权，也不是夺利，是为了搞好厂子。”

“呸，呸呸呸！”见他不肯接受，孙秀娟气得吐出去了一口唾沫，“要是有本事，应该跳出去，在国营企业里张狂。朋友，还是尊重尊重别人，现实了点好。”

这天，周明志从河北省给吴洪军打过来了一个电话，说他在那边找到了一家原料供应单位，这家企业很大，有好几个分厂，有好几条药用胶囊生产线，现在，他们缺了优质的明胶，他虽然夸了自己的明胶，可由于不了解，人家不敢相信，准备派过车来先买十吨用一用。他再三嘱咐，他们有合作的诚意，一定要拌好胶等着，到时，适当地给降一降价格。

吴洪军应下来，高高兴兴地走过去说给了高庆美：“从明志的动态上看，已经获得了成功，今后，可能不用再为原料犯愁了。”

“呸！”嘲笑挂在了高庆美的脸上。她说，不能接受的原因有两个，一是有十几位老客户在厂里等着要货，难以挤出十吨来；二是周明志的考察出了错，被人家耍了，“同志，好酒出在南方，河北没好酒，他喝了会转向，不可依了他。”

“咦！”吴洪军吃了一惊。他很纳闷，高庆美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周明志是个很精明的人，会失手？”

“对老客户，今天是涨价，明天还是涨价。对一个新客户，竟然来了个压价，这是什么道理？正常吗？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是为了和人家搞好关系，要人家的原料吗？”

“既然想搞好关系，为什么不先把原料发过来？”

“咱看中了人家的原料，可人家还没看到咱的胶。”

“做生意，得公平交易。咱们按市场价买他们的原料，他们按市场价买咱们的胶，才算合理，凭什么给他们压价？他们来拉胶，空着车也是跑，拉着货也是跑，为什么不宽容一点？给周明志去个电话，叫他们把原料带过来。”

“你还没看清形势。现在的原料非常紧，在这个交易中，咱们需要求人家。如果按照你的思路做，人家会恼。明志的心里有数，是不会吃亏的，咱们还是听了他的好。”

“哥呀，要知道，再聪明的人，也有糊涂的时候。”

见她不往理上推，吴洪军气得不管了。

第三天，车到了。由于是第一次上门，人家礼节性地带来了许多土特产。高庆美见了，想调整一下策略，可没按他们的质量要求进行选胶、粉碎和拌和，心一横，叫他们空着车回去了。

周明志被人家骂了回来，气得他差点吐了血。他没控制住自己，翻了脸，冲到吴洪军的面前大声吼叫着要和他拼上。刘玉欣见周明志已经气疯了，急忙跑过去，一边护着吴洪军，一边把门外的三个人喊进来，帮着她拖住了周明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