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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惊心之悟二

雪日暖阳 徐国厚 5284 2019-04-15 13:56

  

给犯人做饭的那个老头,很小心,他生怕和犯人说多了惹出什么麻烦,从来不用语言和他们交流。他已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次过来,都是敲一下桶。今天的早上,他来得有点早,天刚亮,就随着“咣”的一声响,饭挑子来到了门口。

“慢着慢着,撒一口,咱就少喝一口。”王波双手拤腰,站在铺的中央,指挥着两个人蹲在地上,通过一个很小的墙洞,把面糊糊一碗一碗地接进来。

周明志洗净手,拿出一只烧鸡,分给了每人一小块,然后,把余下的那部分,全都端在了宋庆海的面前。今天,法院开庭审理宋庆海的案子,他要叫他吃好、吃饱。

犯了罪的每个囚子,都盼着这一天能早点来到。这不仅表明,自己的案子已在公安那边侦查终结,不用再受他们的逼问,还将能在法庭上看到见不上面的亲人。宋庆海乐了,不吃,“你们吃,你们吃,家里人,怎么着,也得给我带点好吃的来。”

“老宋,还是吃上点的好。”一个很喜欢逗笑的人想和宋庆海闹一闹,“肚里少了饭,没力气。到了时候,你会败下来。”

“要力气干什么?要我做的,是老老实实地坐在凳子上接受法律的审判,又不是要我扛枪上前线,和敌人拼个你死我活。”

“咦,不对头啊。已有九个月的时间,没和老婆见面了,难道,你不想和她那个那个?”

“哈哈哈。你小子不简单,虽然已被囚了两年半,这颗春心,竟然还没死,竟然还荡动,居然还想着这种事,居然还想越过粉墙,和女人那个那个。”

“老宋,别害羞。你这是,想转移目标,想把他们的视线,引到我的身上。”

“兄弟兄弟,请你抬抬手,别和我开这样的玩笑。我已经是个六十岁的人,有心无力喽。”

“姓宋的,不要找理由。四十狼,五十虎,你才五十出了一点点头,肯定比虎还要猛,肯定……”

“哎哎哎!”另一个人抢过去说,他发现,宋庆海曾不止一次地偷着喊过老婆的名,“老宋,是人之常情,不用觉着是个不好的事,不用掩盖。不过,我得提醒你,法庭上的气氛,是很严肃的,绝对不能把它当成自己的家。得注意场合,得控制着自己,千万别不顾一切地把老婆拉进怀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乱来。”

“你们你们!”宋庆海羞红了脸,“唉,这是说了些啥呀。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啊。”

“噢噢噢,我忽然想起,还得应该好好提醒提醒你。老宋,得防防你老婆。你老婆,肯定是,已经急得亟不可待了,你穿得这么漂亮,得防着她,扑上来。”

为了能让到庭的家人得到一个好的安慰,在开庭的时候,不管哪个囚子,都会尽心尽力地好好装扮装扮。宋庆海穷,没好衣服,周明志拿出一身高档西服,要他穿上了。这位五十来岁的农村汉子,本来就老觉得这个打扮不合体,“对对对,这位兄弟说得对。我一脸庄户相,不可打扮得这么洋气。脱脱脱,赶紧脱!”

“不可以!”正在那边洗手的周明志,转过身来笑着劝,“你已在这个城市里生活了九个月,不再是庄户人,要坦坦然然地穿过去,给他们个惊喜,让他们笑起来。”

“不行不行,确实不行!”宋庆海撇了撇嘴,脱下褂子,扔在一床被子上,“越看越扎眼,越穿越觉得,穿在身上的是块烧热了的铁,挺难受。兄弟,行行好,别再难为我。”

“乖乖。”王波走过去,一边拍着宋庆海的背,一边为他穿上那件褂子,然后,把四只袜子接起来,偷着套在了他的脖子上,“我觉得,你是嫌我们做得不够,嫌我们,没给你配上条领带。”

“哈哈哈。”大家低声笑起来。

“先生们,朋友们。”宋庆海倒在铺上求饶,“庄户人,穷。我若是穿着这身毛料西服走过去,出现在法庭上,法官们,就对我产生了那种怀疑,会给我加上个盗窃罪。”

王波找出来了一件女人的红色衬褂,要往宋庆海的身上披,“来。两个罪名有点少,我发现,你很色,应该,再给你加上个强奸罪。”

宋庆海瞪了瞪眼,给了王波一拳,“臭小子,你没安好心,你这是想把你的强奸罪,移到我的身上。”心里充盈着喜悦的他,像个孩子似的,在铺上跳过来跳过去,躲避着王波的追逐,“光一个杀人罪,就要了我的小命,要是再加上两个罪名,就遗臭万年喽。”

大家又被逗笑了,有个人没掌握好,摔了一跤,倒在了地上,把没舍得吃的那块鸡肉摔在了窗台上。另一个人捡起来吹了吹,张开嘴吞下去,“天上往下掉肉肉喽。看来,今天的日子怪好,老宋有福分,肯定,判不重。”

一说起这个让人十分担心的未知,心里就难受,为了图个吉利,宋庆海不再闹,坐在铺上老老实实地接受了周明志的所有安排。

接近九点的时候,来了法院的车子。周明志倚在窗台上,目送宋庆海走出了大门。周明志的心里,也很难受,人家的案子,快有了结果,自己的案子,为什么没动静呢?

“严立强,出来。”

突然听到,从东面传来了一声唤,周明志的心头一跳,自问:“严立强!哪个严立强?”

周明志打开窗子往东看,可窗上的钢筋太密,伸不出头去。他想了想,叫王波抓紧想办法查清这个问题,“如果是那个杂种,就有了出头之日,就有了救!”

王波捶响了东面的墙,把另一个监号里的人引到门口,请求他们,操操心,一个号一个号地问下去。很快,信息顺着原路返了回来:严立强,四十一岁,汽车修理工,在三个月以前,用刀捅死了一个人。

年纪相仿,可印象中,从来没听说,他当过汽车修理工。在这个地方,姓严的不多,难道,会有人与他同名同姓?应该不会这么巧,周明志要王波再努努力,一定要搞清,他是哪里人,是否曾在明胶厂做过工。

在快要等来回话的时候,一个管教带着手铐走过来提周明志。在看守所的里边谈话,是不需要用铐的,这表明,有人来提审了。好好好,实在让人愁着,再在这种没有多少活动范围的地方待下去,天天盼着提审,是那么地希望,案情能朝好的方向发展,早一天回归社会。

然而,事与愿违,公安局的石立宝,还是带着从前的那种表情来面对,要他如实招供,老实认罪。

时间,已过去了那么久,等来的,居然还是这种结果,周明志急了,大声问:“你们到底怎么了?你晓得,你们正在干什么吗?”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猛地抬高了声音,“你们正在,助纣为虐!你们正在……”

“住嘴,不要胡搅蛮缠!”石立宝没让他说下去。他明白,如果控制不住他的情绪,将无法往下进行,“哼,你不但不认罪,反而来了几个为什么。周明志,你想干什么?”

周明志没怕,他伸直脖子,大声喊:“我想回家!”

“做梦!”他的不服,把石立宝惹恼了,他先吼了一声,然后,拍了一下桌子,“甭想,你的犯罪事实很清楚,必须得踏一踏法院的门槛。周明志,都说,你很精明,很会处理事,可我们觉得,不是这样。”

“怎么了?我在哪个地方做得不够好?”

“能认清当前的形势,才是杰出的。凡是比较聪明的人,都很会来事,都很识时务。可你,老是死死地抱着一个不切实际的的幻想,一个劲地往下沉,不往好处走。”

“你认为,我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句话,你该听说过。周明志,该醒醒了,作为现在的你,应该老老实实地,面对摆在眼前的这个不可改变的事实,如实地讲出来,求得法院的轻判,早出来。”

“请你不要嘲笑我,请你不要把的坚持视为无知。我虽然不精明,我虽然不杰出,可我晓得自己,知道自己的头脑很清醒。姓石的,犯了糊涂的,是你们,该反省的,是你们。你们,正在把一个无辜的人,往深水里拖;你们,正在制造一起冤案。”

“不是我嘲笑你,是你在嘲笑我们。嘲笑我们无能,嘲笑我们在一个证据确凿的对手面前,束手无策。”

“不要多说了,这么弄下去,没意义。”周明志急得挥了挥手,气鼓鼓地分别扫了石立宝和李水兵一眼,“哼,总会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到了那个时候,看你们的脸,往哪里搁!”

“我们与你无怨无仇,不想找你的麻烦,不想让你坐牢。可你的犯罪事实很清楚,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你,都证明,你有罪。周明志,你若是想出去,就得抓紧拿出无罪的证据来。”

“看你说的,如果有了这方面的证据,不就早以解决了嘛。我早就说过,他们,是有意图有计划地对我进行了陷害,这个证据,得靠你们,靠你们通过某种科技手段把它找出来。”

“我们已经做了。”石立宝静下来,慢慢地说,他们把办案的速度放下来,就是为了找到这方面的证据,可经过长时间的侦查,没找出多少有用的东西,“你是一个对国家对社会有贡献的人,对这起案子,我们很慎重。我们不但不想找你的麻烦,还试图为你解脱罪责。可事实摆在这儿,我们做不到。”

周明志的心,往下一沉,“你的意思是说,没希望了?”

在没抓到严立强以前,都觉得有希望。捕到了他以后,出现了一个很大的转折,都被他的矢口否认,击得唉声叹气,连马局长,也失去了信心,不然,不会急着赶过来往前进行。石立宝叹了一口气,痛苦地抓了抓头皮,“你的这个案子的案情,很清晰,既有人证,又有物证,还具有合理的解释。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能老是拖着不处理,得走程序。”

“老石!”周明志的脑门上浸出了汗珠,“我没干,真的没干。我是个敢当敢承担的人,不是个懦夫,如果与我有半点牵连,我绝对不会在事实的面前胡搅蛮缠。请你们相信了我,再费费心,好好查一查。”

“如果有这种可能,我们不会撒手不管,你要相信了我们。周明志,别多说了,我希望,你要尊重事实,拿出勇气,给法院的法官们,一个好感。”

“我是个懂事理的人,不愿多占用了你们的时间,很想给法官们个好感。”周明志的心里充满了悲伤,“可这件事情太特殊,不是件忍一忍就能过去的事,它关系着我的自由,它关系着我的名誉。”

石立宝又叹了一口气,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

李水兵接了过去,他说,他们曾对他的否认进行了多次分析,都认为,是他饮酒过量,失去了记忆,“咱们可以不相信证人的证言,可得重视受害人王光亮的亲眼所见。况且,查遍了你的整个房间,也没找出他人留下的任何痕迹。”

“我承认,我喝多了酒。”周明志痛苦地摇了两下头,“喝多了酒的人,有神志不清的可能,绝对没完全失去了记忆的可能。再说,就是醉得再厉害,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把一把可以使人丧命的利器刺进别人的肚子。”

“酒的副作用比较大,不管是谁,也不敢保证。”李水兵急得站了起来,“周明志,快认了吧。这件事,算不上什么大事,你只要认了罪,在量刑上,许能给你个缓刑,在两个月之内,就可以回家。你要是不认罪,就不同了,肯定不会让你领个缓刑。”

宋庆海他们也曾提过这种建议,他们说,在看守所里施展不开,只有挨,不管事情是怎样,应只求,早出去。要是能做到,同对手面对面,就可以抡开锤,打折他们的黑手。固然,他们持有的这种观点有一定的道理,可周明志总觉得,为人得有骨气,不可放低了自己,背着黑锅,无脸面对世人。再说,外面有刘玉欣,虽然,她柔肩独撑,很难寻觅到那些坏人的犯罪踪迹,可希望还是有的。由此,他毅然没理这两位警官善意的郑重劝告,坚决不认罪。

石立宝和李水兵带着满脸的无奈离去,神情沮丧的周明志回到了监号,他盼着,能从王波这里听到可心的消息。然而,又出现了一个失望,王波说,新来的这个严立强不是当地人,连明胶厂的门朝哪,都不知道。

想来,同名同姓的人不多,岁数上,又没什么差别,肯定没这么多的巧合,很可能,他怕暴露了,没敢说实话。周明志急叫王波抓紧问出,他在哪个监室。

仅仅用了两分钟的时间,就查出,他在三号监室。

周明志笑了,他笑了的原因,是他知道三号监室的号头是谁。在上次与刘玉欣通话的时候,她说起了马春晓的情况,他找了个机会,和潘所长聊起了这件事。潘所长说,他已经找到了马春晓的丈夫,他不仅已经给了他几次烟,还让他在三号监室当上了号头。他的穷,引起了周明志的同情,托潘所长给他订了几次食品。他很感激,曾求潘所长捎过来了几句话,表达了表达谢意。既然已经有了这份情,托他逼逼那个姓严的,肯定没问题。就在周明志要把这个想法叫王波传过去的时候,从法院回来的宋庆海带来了刘玉欣的口信,揭穿了这个谎言。周明志激动地跳了起来,“他姓严的完了!老天已经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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