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你是律师？”高庆美笑了笑，用怀疑的目光，仔细观察了观察这个突然赶上门来的陌生人，接着问，“你过来找我，是为了周明志？是打算，关心关心他的案子？”

“是。”郭律师还给了她个笑，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下，“不好意思啦，没打个招呼，就赶了过来。”

“真的是这样吗？他不需要律师啊，是谁聘得你？”

“是周明志。”刘玉欣有交代，郭律师没把她说出来。

“不对啊，应该没这种可能。”高庆美摆了摆手，又用怀疑的目光看了看他的表情，“在前两天，我给他聘过律师。人家已经办好手续赶了过去，他却说，不需要，把人撵了回来。”

“可能是，他觉得那个人，不合适。”

“不！我也认为，没必要。这一案件的案情，直接清晰，有痕迹，有物证，别说是一位律师，就是让十个律师一起上，也没用。”

“不不不！你丈夫说，他没做过什么，是个陷阱。”

“不是陷阱，是他醉得厉害，记不清了。”高庆美冷笑了一声，盯着他的面孔研究了几秒钟，问，“你打算怎么办？感觉着，有胜的可能吗？”

“有！里边，出现了两个证人，其中一个，是你的弟弟高庆东。我想和你一起做做他的工作，要他，推翻了这个认定。”

“高庆东？”虽然，已认识到，在这个弟弟的身上存在着很多难以让人理解的问题，可他不会黑到这种程度，高庆美摇了一下头，说，绝对没这种可能，“周明志是他的姐夫，别说是没看见，就是真的看见了，也不会把自己的亲人，推进火坑。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个信息？是不是，把哪个人的名字，搞错了？”

郭律师说，是从卷宗里看到的，没搞错，“它的出现，确实让人接受不了。当时，我很迷惘，感觉着，不是那么真切。可，确实是他，确实是个真实的存在。”

他显现出来的，是一脸的认真和严肃，没让人看出，含有诈的成分，可高庆美又摇了一下头，“我的这个弟弟，不会这么毒。那些警察的事业心，不是很强，可能是，他们粗了心，把事情弄得，张冠李戴了。”

“这件事情，关系重大，就是错，也不会错到这种程度。”郭律师稳了稳情绪，耐着性子劝，“妹子，人心难测，得重视，得相信了这个不该出现的事实。”

高庆美没相信。本来，就对这个陌生人的出现产生了怀疑，有了这个自认为不切实际的认定以后，她烦了，没再和他坐下去，以需要休息一下为由，去了二楼。

郭律师没死心，在第二天的早上，又过来敲开了门。高庆美没理他，只应付了他两句，拉着保姆去了一家商店。

能有个好的突破，才能使周明志的案子有个好的进展，郭律师把视线转到了王光亮和朱萍的身上。他找来刘玉欣，说，就是拿下一个人来，也会起个很大的作用，“开庭的日子，已经来到了眼前，时间紧迫，已没了多少缓冲的余地，得抓紧拿出一个好的办法，行动起来，力争，在三天的时间里，弄出一个比较理想的结果。”

“难！”刘玉欣说，看上去，能做得到，却，难以企及，他们已经努力了好几次，都失败了，“他们两个人的心，像是铁铸的，攻不动。”

“不要看得这么严重。人的想法，会随着时势的推移和事态的发展而改变，不是没了希望，有成功的可能。再说，这个途径，是唯一，就是看不到希望，也得冲上去，与他们搏一搏。”

这话使刘玉欣想出来了一个办法，她去银行取来四十万，分给了姜莉莉二十万，“姐，已到了紧要关头，得豁上。咱们两个来个分头行动，你攻王光亮，我攻朱萍，就是磨破了嘴唇，也要，把他们拿下来。”

好像是，高庆东已察觉到了什么，在这段时间里，他老是与朱萍走得很近，刘玉欣盯了两天，也没找到一个和她接触上的机会。

这天中午，来了一群要债的人，他们的情绪很激动，在财务科的门前大吵大闹。在这种情况下，高庆东过来的概率不是很大，刘玉欣放开心，走过去喊朱萍：“小朱，我遇上了个事，想和你聊一聊，有时间吗？”

“有！”朱萍应了一声，从会计室里跑出来。

“可能，得需要一个小时，是否，能抽得出来？”

“能。厂里没钱，闲着。”仅仅在十分钟的时间里，朱萍就受到了那些讨债的三次围攻，她不想再在这儿受折磨，很想，远远地避开他们，“姐，别说是一个小时，就是两天，也可以。”

刘玉欣觉得，应该先和她联络联络感情，让她获取到，一种亲切感，“你的驾驶技术太一般，开起车来，毛手毛脚，不得要领。姐姐我，想教教你。走，我要为你，做几个小时的老师。”

“好！”朱萍高兴了，举起一只手，大声喊，“万岁，万万岁！”

今天星期六，学校停了课，刘玉欣跑过去要来高庆美的车，拉着朱萍来到镇中学的操场，手把手地教她。

起步——行驶——停车，在刘玉欣的指导下，朱萍开着车，一遍一遍地练习。她未经过正规训练，对一些要领，没掌握。现在，经过名师指点，觉得学了不少东西，她十分满意地张着嘴笑，“刘姐，得请你吃火锅。”

刘玉欣板着脸，严肃地说：“听他们说，你喜欢开快车。这不好，遇到紧急情况，容易出问题。中速行驶，最好，是既省油，又安全。”

“接受了。”朱萍给了她个笑，“以后，不再开快车。”

刘玉欣还给了她个笑，“你处处都这么听话，就好喽。”

“可以呀！刘姐，从今往后，你指到哪，我打到哪。”

“那好。你停下来，我和你说句话。”刘玉欣收起笑容，等她停好车，盯着她的眼睛问，“在周厂长出事的初期，你是不是背着人，和另一个人一起，三次去过公安局？”

这是一个让人觉着很敏感的话题，朱萍，立马生出一种警惕，“没。”继而，她的脸上，挂上了一副紧张的神情，“没有哇。”

“看看，看看。”不满，显现在刘玉欣的面孔上，“哎哟，你呀你。刚才，还信誓旦旦，一转眼，竟然来了个彻底地推翻，不肯说实话了。”

此时的朱萍，想起了高庆东，虽然被激了一下，却显得，比以上冷静了许多，“姐，根本没这回事，不是我不肯说，是你轻信了他们的谎言。”

“小朱，别坚持。假的，就是假的，会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伙同他人陷害别人，是件很严重的事，它关系着法律，你若是继续坚持，会受到法律的追究，坐了牢，就后悔莫及喽。”

坐了牢，就失去了自由，这是朱萍所担心的，她的脸色，变得不好看了，“姐，别吓我。我的岁数小，承受不了。”

“不是想吓你，是个实际情况。”唯恐，她害怕承担罪责，不敢承认，刘玉欣的语调，平缓了许多，“不用怕，不要顾虑什么，只要过去认个错，把那个假证撤下来，就不会受到追究，能，归于平静。”

朱萍又想起了高庆东，装着没听懂，“刘姐，你这是在说啥？”

“朱萍！”刘玉欣板着脸，严肃地拍了拍她的肩，郑重地说，“周厂长的案子，已经转到了法院，你和高庆东作证的事，盖不住了。”

高庆东曾说，公安局里的工作制度很严明，那保密程度，非常高，对需要管控的事，他们不会说出去。朱萍以为，她在施诈，“我虽小，可不是孩子，不会做出这种见不得天的事。姐，别乱猜，我没想着做过什么，真的没去过公安局。”

“妹子啊，为人，得行善，得讲良心。在你和高庆东被关起来的时候，周厂长走门子托关系、操心费力地把你们救了出来。现在，他出了事，你们不但不想法子救他，而且，还在他没犯罪的情况下，证明他有罪。朱萍，陷害人，是遭报应的。若是，周厂长被判了刑，你能睡着觉？”

朱萍被打动，对抗的情绪，有所改变。她叹了一口气，恨恨地拍了拍自己的头，“对他的为人，我了解，他确实是个好人。我还记着他的情，没做出对不起他的事。”

“他确实是个大好人，挣了钱，分着花。他不仅供给着几十个学生，还赞助了好几个学校，咱所在的这个中学，就得到了他的一个很大的支持。朱萍，快去把假证撤下来，救救这位好人，让温暖，延续下去，让那些穷孩子，少吃点苦。”

“我也希望，他能出来，为大家做点好事。可我没和公安局里的人说过什么，帮不上啊。”

“哎哟，事实已经摆在了这儿，不要再否认。你若是坚持下去，不只是良心上受谴责，会受到法律的制裁。朱萍，千万千万别再坚持，千万千万别错过了这个难得的机会，法律，是无情的，你是个明白人，应该，不需要给你过多的提醒。”

朱萍又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去，陷入思考。当想起高庆东的能力，她的眼前亮了许多：他是个有出息的能人，他是个敢打敢杀能化解的人物，不能背叛了他。尽管，她已深刻地认识到，刘玉欣的这个提醒，绝对不是子虚乌有、空穴来风，晓得，坚持下去，可能会出现一个既明晰、又不难推知的悬念，可她看重了高庆东的存在，没认真对待。她不想再在这里和她聊下去，打开车门要走：“我把一个比较贵重的东西落在了办公室里，得需要抓紧赶过去收起来。”

“编！”刘玉欣拉住了她，“你救了他，就等于救了咱们的厂。时下的厂，已经乱得不像样了。他高庆东没本事，没经验，根本管理不了。朱萍，求求你，快行行好，去趟公安局。”

“不是我的心狠，不是我不肯尊重你，是我做不到。”

“去作个声明行不行？就说，在王光亮被刺的时候，你没看见什么。”

“不可以！”朱萍摆了摆手，拉着架子要走，“姐，我的胆子小，不敢见生人，吓死俺，也不敢过去见那些大盖帽。”

刘玉欣拿出一个包，放在了她的腿上，“这儿，有二十万元钱。春节，已来到跟前，你可以带着它，回去和老人一起过个快乐年。要是，怕高庆东报复，就不要回来了。有了这些钱，能上学，能安个家。”

朱萍，是个重感情的女孩。由于，已对高庆东有了好感和依赖，她没把这些钱放在心上。她面带歉意，嗐了一声，把她的手推回去，说了声再见，走去。

郭律师是个事业心很强的人，他未在刘玉欣失败的面前往后缩。他说，对付一个稚气未脱的女孩，应该不是那么难，只要把朱萍的抵触原因找出来，肯定能得到一个好的解决。在当天的下午，他想出一个办法，把她叫了出来，“刘玉欣已经和你说了不少，我不再重复。姑娘，法律，是很严肃的，谁触犯了它，谁吃苦头。向司法机关作伪证，是件了不得的事。你要认真对待，别把自己的前途，葬送了。”

朱萍已得到了高庆东的鼓励，她竟然十分坦然地来了个反击：“你甭说一些，俺既没违法，又没犯法，吓唬不着俺。哼，你不就是个小小的律师嘛，俺虽小，可见过的大官官，成千上万。”

“正是因为，你不懂法，你不晓得它的严重，才不知道怕，才没认识到，已经违了法。姑娘，你们的证词，已使一个无故的人，因涉嫌故意伤害，在那儿坐牢。快仔细想想，拿出一个正确的选择，别再让人家背黑锅了。”

“去，去去去。俺没去过公安局，俺没作过什么证，你不要信了刘玉欣，都是，她瞎猜的。”

“为人，要诚实，不要回避问题的实质。”郭律师已从卷里抄来了一些内容，他拿出来让她看，“你说的那些话，已记录在案。姑娘，不管是谁，都应该不会相信，公安局里的警察们，会造假吧？”

“啊！这……”这是不容反驳的，朱萍不仅吓黄了脸，而且，连呼吸，也急促了许多，仅仅过去了一分钟，她的额头上，就有了汗珠，“这这这，我……”

已触到了她的痛处，已出现了一个好的扭转，需要来个趁热打铁，加快进行的速度，郭律师清了清嗓子，凝视着她，严肃地劝：“你岁数小，缺少处世的经验，在遇上问题的时候，要好好琢磨琢磨，别轻信了别人，别依了别人，要尊重事实，往好处走。”

朱萍没把他的劝放在心上，她走进一个厕所，拨通了高庆东的电话：“坏了坏了，咱们的情况，都被这个律师掌握了起来。可能，要出事，你快抓紧拿出一个办法，解决了。”

高庆东没理她的求，吓她：“律师，是孬种，在处理问题的时候，从来不讲情面。他们的心，特别狠，为了赚到钱，敢喝人的血。你要是和他说了实话，就完了，他会把你视为敌人，把你的话，说给公安局。在警察这个群体里，隐藏着很多很多的下三滥，你年轻、漂亮，他们会扒光你的身子，用电棍子，专搞你的羞处。常听别人说，对那些卖淫的女孩，他们毫不留情，先奸后电。朱萍，千万不要说出去，只要听了我的，咬住牙，绝对无事。”

朱萍听了他的。她连着给了郭律师几个难看，跑走了。

失败，也在姜莉莉这边出现了。在这几天里，她想尽了一切办法，也没联系上王光亮。她要吴洪军问了问供应科，他们说，只知道，他去了外地，到底去了哪，搞不清。不用猜，就知道，是高庆东的有意安排，是他，在背后做了个手脚。

挫败他们两个的意图，都落了空，刘玉欣急了，跑到杨晓月的面前，要她，抓紧好好求求丁亮。

已迫在眉睫，杨晓月没犹豫，当即把丁亮叫了过来。他说，到了现在，也没抓住高庆东的什么把柄，不要把希望都放在他们公安的身上，还是现实一点好，中国的法律弹性大，应该过去见见法院的领导，争取求得他们的同情，给个缓刑，或者，少判几年。

这话说得在理，光想着无罪释放，会误事。吴洪伟跟法院的关系不一般，他若是肯帮忙，成功的可能，非常大。刘玉欣急急回到厂，拉着吴洪军赶过去。

真让人兴奋，吴洪伟说，他已经打通了法院的关系，已经和那边的领导说好了，“他们都愿意为我帮了这个忙，请放心，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绝对叫法院判不了周明志。开庭的那一日，就是他出来的那一天。”

在以后的几天里，眼见吴洪伟经常走过去和那些法官们聚一聚，让人看到了希望。刘玉欣停止了活动，连可以信赖的郭律师，也不爱搭理了。

其实，在吴洪伟的背后，藏着一把刀，他昧着良心，瞒着别人，正在算计周明志。这个搞了大半辈子企业的人，很懂企业的运转规律，晓得，一个企业发展得好与坏，全在管理，管理好了，才能赚到钱；管理不好，垮得很快。他已在暗中观察了许久，对高庆东的管理水平，进行了分析，感受到，他的能力太差，这么管理下去，会败得很惨。他想把周明志压在监狱里，张开口等着，一有了合适的机会，就伸过手去，把明胶厂弄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