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你在哪？我想和你见个面，聊一聊。”

是吴敏玲打来的电话，肯定是，她想问问那三百万贷款的还款情况。现在，还没着落，没脸和她见面，高庆东拒绝了：“我正在制订一个三年的规划，没有余裕的时间，请你理解了。”

“我理解不了！已到了还款的日期，却没听到你的什么动静。这么大的一件事，竟然没引起你的重视，你打算怎么着？你把注意力，到底放在了哪里？”

高庆东把注意力放在了铁头和六子的身上，此时，一股强烈而迫切的报复之心，正在他的胸腔里升腾，“我真的很忙，连两分钟的时间，也抽不出来，等有了时间，我约你。”

“庆东，你应该兑现你的诺言。你在哪里忙？我在你的厂里，怎么没看到你？”

时下的高庆东，躲在一家宾馆里。他以牙疼为由中止了与吴敏玲的通话，指着窗外恶狠狠地骂：“哼，居然敢向我挑战！铁头，六子，我要把你们的筋抽出来，我要敲开你们的脑壳！”

在焦急的等待中，去了解情况的杨树根和宋青友走了来，他们说，他们已经查了好几遍，也没发现铁头与六子有联手的迹象，看来，仅是六子的所为。

“不不不！”高庆东说，有疑点，没这么简单，“是铁头把我引过去的，他若是没背叛，不会帮着六子在我的背后打黑锤。”

“错！”杨树根说，是六子骗了铁头，“铁头是个有心计的人，他若是黑了心，不会做得这么露骨，不会表现得这么明显。”

宋青友支持了杨树根，他说，应该抓紧把铁头叫过来，一起拿出一个对付六子的办法。高庆东没再坚持，同意了。

铁头已被六子买通，他为他撒了个谎，说六子的叔叔和哥哥都是警察，“他有背景，他有倚仗的力量，不可与这样的人交锋，如果和他斗下去，会败得很惨。”

高庆东没信，他说，凡是当警察的人，都知道犯罪意味着什么，他们不允许自己的亲人在社会上胡作非为，“这个六子，诡计多端，你们要擦亮眼睛，小心对待，争取在一两天的时间里，给我拿下来，给我弄到深山老林里，整他三天两夜。”

铁头说，确实是个真实的存在，“他们不仅让咱们两个失去了近两个小时的自由，还用凶器伤了咱们的身体，这是非法拘禁，这是绑架，这是犯罪。尽管，他们已触犯了法律，可那些警察们并没追究他们的责任。这说明，公安局里有他的人，如果没这层关系，不会出现这么一个让人不解的结果。”

听了这个分析，高庆东相信了。他怕了，把六子请进一家酒店，解释了解释，与他和解了。

铁头说，应该庆贺庆贺，应该找来几个好一点的女人，尽情地玩一玩。高庆东正要安排，朱萍打来电话，说吴敏玲还在厂里等着。厂里的效益不好，职工们的情绪很低落，如果闹大了，让他们晓得了，会产生一个不好的影响，高庆东没再待下去，返回去赶她。

吴敏玲不走，“姓高的，你不要脸。在借款的时候，你笑脸迎着我，不是保证，就是肯定。到了还款日期，你他娘的竟然来了个翻脸不认人，不但不和我谈一谈筹款的情况，反而，要和我决裂。”

“唉！”为了取得银行的信任，贷出更多的资金，高庆东很想按期还上这笔贷款，“敏玲，我倒是想给你们留下一个好印象，为今后的合作，打下一个好的基础。可产品售不出去，做不到。”

“不要找理由。三百万，不是个小数，必须给我解决了。”

“我有一个亿的资产，别说是三百万，就是三千万，也不是问题。敏玲，不用怕，只是一时凑不齐，用不了多久，就能让你笑了还想笑。”

“资产，替代不了现金。把资产变成现金，得需要一个过程，别说是一个亿的资产，就是十个亿的资产，也解决不了眼前的困难。小子，我要的，不是安慰，是切实的解决，快好好想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攻破了它。”

已经想了不少，没了重复的必要，愁云，挂在高庆东的脸上，他叹了一口气，倒在床上不起来了，“唉，你就是在这儿逼我三天三夜，也攻不破。”

吴敏玲把希望放在了高庆美的身上，她去买了些礼品，走到她的面前。

“敏玲，他高庆东的翅膀已经硬了，眼里没了我这个姐。”高庆美说，她说了不算，无能为力，“他大权独揽、独断专行，不肯接受别人的意见，别说是三百万，就是三百元，我也主不了。”

“不可能啊！厂子，是你的，一切的一切，都应该掌控在你的手中啊？”

“厂子，已被他夺了去。”高庆美气得用拳头擂了一下桌子，“敏玲，你还不知道，他黑了心，你姐夫的入狱，与他有关，是他把他害进去的。”

“啊！”吴敏玲的眼睛惊大了，“真的？”

“是真的。在你姐夫出事以前，刘玉欣他们就对他产生了很多怀疑，在你姐夫出事以后，他们说，庆东和他的一个朋友是举证你姐夫有罪的证人。我不但没信，还埋怨他们无中生有、信口开河。在你姐夫开庭的那一天，他们的估计和认定得到了印证。嗐，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坏到了这种程度，气得我，心脏出了问题，连着住了五天的医院，也没治好，到了现在，还没完全恢复过来，心口里，还在疼。”

“他与姐夫没什么仇口，不至于啊。”吴敏玲说，可能存在着一个不能公开的原因，“姐，庆东的心虽然有点狠，但不会狠到这种程度。是不是因为，他受到了什么人的威胁，摆脱不了了啊？”

“不！你姐夫曾说，庆东告了他，说他偷税。我没信，和他翻了脸。前天，我去了一趟税务局，求了求那个稽查组的冯组长，要他拿出那封检举信看了看，确实是庆东的笔迹。”伤心的泪水，从高庆美的眼眶里流了出来，“作为妻子，应该为丈夫保驾护航。敏玲，我配不上他，我该死！”

“姐，你不坏，不是你的错，只是你的认识不够，不要自责。”此时的吴敏玲，对这笔借款产生了一个很大的挂念，“厂里的境况怎么样？庆东的管理能力够不够？产品销不出去的原因，到底在哪里？”

“他不会管理，他只知道，讲哥们义气。为了坐稳这把交椅，他不按客观规律办事，整下去了六十多个骨干分子，提上来了许多不中用的人，致使，厂里出现了混乱，产品质量不达标，所有的工作做得都不过关，给销售带来了一个无法进行的障碍……”

高庆美在这边说，吴敏玲在那边吓得冒了汗，是自己在行长的面前打了保票，才放下来了这笔贷款，要是逾了期，丢了钱，会出现一个不好的后果。吴敏玲没再坐下去，找来三个同事，跑过去把高庆东堵在了屋里。

高庆东火了，他嫌吴敏玲不讲感情，逼得太紧，“娘的，再有两天就过年，你居然来了个紧追不舍、不弃不饶，不让我过这个年了。”

“混蛋！”吴敏玲气得打了他一拳，“不是我们不想让你过这个年，是你不想让我们过这个年。干我们这一行的，不容易，容不得半点马虎，出不得半点差错。你他娘的明知没有还款的能力，却还去找我，害得我，提心吊胆、夜不安眠。哼，你要是不抓紧给我付上，就和你拼上，就让你尝尝，被逼的感觉，是什么。”

“不要紧张，千万不要紧张。我的厂，这么大，没赖这个账的必要，请你们抬抬手，让我过了这一关。哎哟，我是个比较讲信用的人，不会拖得太久，在明年的正月里，如果付不上，你们可以过来，把我的脑袋提过去。”

“呸！你只说空话，没实际行动，不能信了你。”

“哎呦呦，不就是三百万嘛。”高庆东撇了撇嘴，“大惊小怪！”

“你觉着不多，可我们觉着不少。”吴敏玲的一个同伴气得摔了一个水杯，“小子，不要耍滑，不要玩技巧。哼，从此，我们要，黑白二十四小时陪着你，直到把这些钱付上为止。”

这么弄下去，就没法找女人了，高庆东找来销售科的科长，要他降价销售产品：“快把附近的客户给我筛选出来，争取在两个小时以内，给我搞来四百万。这么做，虽然有点不妥，可总得让咱们的职工，在年三十的晚上吃上水饺啊。”

贱卖这么多的产品，会造成大的损失，这个销售科科长是个很正气的人，他暗暗地透给了刘玉欣。敢出面制止的，只有高庆美，刘玉欣说给了她。降价销售产品，关系着厂的名誉和前途，周明志在那封信上，曾有过这方面的嘱咐，高庆美急了，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吴洪军。那些客户，都与吴洪军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他没怎么费事，就说服了他们，使高庆东的这个计划落了空。

经过一番考虑，高庆东把目光投在了吴洪伟的身上，“我遇上了个困难，您能不能抽出点资金，帮一帮？”

“可以啊！”心狠手辣的吴洪伟，在这里天天盼着，能把明胶厂夺过来。他已等得心焦，他认为，所出现的这个机会，是难得的，“我的手里虽没多少钱，可我能从别人的手里借过来，只是利息有点高，你承受得了吗？”

“只要能解决了眼前的这个困难，我不在乎利息的高与低。”喜悦，显在了高庆东的脸上，“不怕不怕，拜托拜托。”

“得需要个好的担保，你打算怎么解决？”

“可以找家企业。有好多厂子，想与我合作。”

“不行。人家不想玩空的，想押上你的一部分固定资产。”

“中中中，行行行！”由于没料到，吴洪伟的背后有个阴谋，高庆东没往坏处想，他喊来主管会计，痛痛快快地按照他的要求，与他签了一份借款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