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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兰园

雨霖铃之羊脂白玉 半夏谷 4025 2019-04-15 15:22

  

芳草碧萋萋,思君兰园西。

从巴蜀到姑苏,历时两个多月的水路加陆路。明明光阴似箭,我却度日如年。

甘夫用匕首割了烧鸡腿给我,我咬了几口就扔掉了,食之无味。他告知我,这八十一个大汉属于九黎部落,个个骁勇善战,以一当百,也就是阿胜当年扮演上古战神蚩尤而培养出的亲卫队。

有些无聊的九维物种,热衷于玩耍低维物种角色体验的游戏,即冰冻九维物种的皮囊,换上低维物种的皮囊,封闭部分灵识,随即进入三维物种所在的一个平行空间。

不过,阿胜这么做,是听了大祭司的蛊惑,为了加速通过同心石的测试。

白扁拔了长得像肥鸡的凤凰的五彩羽毛,编织成扇子,在我面前炫耀,我却觉得五彩扇子和天空上的乌云也没什么区别,皆是灰蒙蒙的。

他兴致勃勃地谈论长安城的新八卦。淮南王公告天下,于明年谷雨,祭高祖,拜太庙,登基为帝。

至于皇后人选,因为椒房殿的卫子夫绝食明志,只能作罢。倒是册封了原来的王后荼为婕妤,执掌凤印。而且,将披香殿的伊容华伊小桃、合欢殿的邢美人邢红蕉,纳入后宫,宠幸了数月。

刘彻也折了几枝红梅,逗我一笑。他说,梅香扑鼻,酿了一壶梅花酒,埋在望帝山下,来年启封必定酒香四溢。可是,我认为,梅香跟酒香无异,都呛了鼻子。

刘彻则提及了雁门关的近况。卫青在雁门关的号召力,可谓一呼百应,不到一个月便集齐了一万旧部。这一万旧部,按照卫青的军令,混入各郡县的军营当中,打探内部情况,甚至挑起权力斗争,颇具成效。

待秋源的黄金,源源不断地运到雁门关,从商贾手中收购充足的粮草和兵器,卫青便可伺机发动雁门关兵变,拥护太子刘据,对抗淮南王。

然而,他们所讲述的每一个字,似乎与我无关了。

自从听见刘珺病逝于兰园这个噩耗后,我吃不出美食的味道,看不见色彩的艳丽,辨不清百花的芬芳,不哭也不闹,像缺失了心脏的孤魂野鬼。

回到姑苏后,我们仍然住在刘珺之前购置的宅子里。

李倾城虽然恢复了倾城倾国的容貌,但是记忆暂时缺失着。原本高贵冷傲的月神,如今像只温顺的小白兔,坐在石凳上,哼着姑苏小调,替刘彻缝制衣衫,满眼的柔情。

据白扁说,李倾城的灵识受到轻微的损伤,不必吃药,可自行修复。大概是她配置堕胎药时,不慎被夹竹桃叶子割伤,又没有及时处理,才造成夹竹桃叶子的毒性扩散到灵识,麻痹了部分记忆神经。可谓,因果报应。

刘彻变得忙碌了。书房里,彻夜灯火通明。日日有形形**的人出入其中,商人、小贩、农夫、村妇、老鸨、书生、屠夫等,偶尔还能看见几个扎着总角的孩童,舔着冰糖葫芦。

八十一个勇士,被安置在地下室里,由甘夫亲自训练。甘夫多次强调,能够带领八十一个勇士,发挥出惊人的战斗力的,唯有北朝的常胜将军苏胜,即将念奴宠溺成蠢猪的阿胜。我却置若罔闻。

某日黄昏,我照例蹲在院落的小桥上,对着遍地的寒兰发呆。原来,这瘦巴巴的叶子,不是芍药叶子,而是寒兰叶子,许是刘珺后来悄悄派人换掉的。也只有隆冬之际,我嗅到寒兰淡雅的芳香,才认得文人乐于吹捧的修长俊逸的寒兰叶子。

“丫头,看本药王挖到什么宝贝。”白扁提着四坛梨花酒,站在梨花树下,向我兴奋地招手。

我瞟了一眼白扁努力遮挡在背后的铁锹,心头立即生了恼意,皱着眉头走过去,喊道:“不是说过不许动这棵梨花树!”

那四坛梨花酒,两大两小。两大的红布盖上,分别写着堇、珺,字体修长俊逸,亦如寒兰叶子。两小的红布盖上,一个无字,一个画了颗鳜鱼丸子,应是小遗的杰作。

我蓦然想起,刘珺曾说过,若寻得合适的梨树作树屋,到时候生了闺女,在梨花树下埋几坛梨花酒,待闺女出嫁了,邀请好友一同畅饮。

于是,我拔掉珺字红布盖,不顾白扁的劝阻,抱着梨花酒,咕噜咕噜下肚。那时,刘珺主动提出种梨树,酿梨花酒,寒潭眸子里氤氲着淡淡的忧伤,类似梨花酒的味道。此刻,我的眼泪里,涌出的也是酿造了九个年头的梨花酒浓郁的悲痛。

“丫头,哭出来就好了,终于哭出来了。”白扁嚎啕大哭。

阿珺相公,堇儿会去兰园,带你回家的。我喝空了珺字梨花酒,默默念道。

当晚,我收拾行囊,快马加鞭,只身前往长安城。

沿路上,异常顺利。口渴了,不远处的岩石上散落着野果,咬下去清甜多汁。肚子饿了,竟然瞥见,雪地里冒出一只傻傻的山鸡,等着我扑上去,美餐一顿。走得疲乏了,三里外居然有家歇脚的酒家,还能吃上热腾腾的牛肉火锅,暖一暖肚子。

或许,上天也盼着我早日到达兰园吧。

两个月后,正值除夕,我刚好赶到长安城郊外,思索着离护城河的源头梅山颇近,索性去暗香园看一看。

犹记得,梅花宴上,我穿着阿珺相公准备的月白色梅叶纹云暖襦裙,赚得长安城的贵妇咏叹了一大堆我半懵半懂的古诗词。

衣裳上虽然没有梅花印记,但是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淡雅的梅花香,再由襦裙的梅叶与翠玉簪的蝴蝶烘托,深化了不见梅花倩影但嗅得梅花暗香的意境。

阿珺相公的心思真细致。即使不做襄王,去当个裁缝,也是块香饽饽,不愁温饱。可惜,再也不会有人恼我吃多了冰糕而闹肚子痛,便替我备好宴会的衣饰了……

突然,轰隆一声,抬头仰望,一朵朵兰瓣的烟火,如流星般闪着黄灿灿的眼睛,转瞬即逝。而烟火之下,站着一袭冰蓝色袖袍,仙姿风骨,芝兰玉树,恍若梦境。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我扔掉灯笼,飞奔过去,从他的背后紧紧地抱着,舍不得松手,泪眼朦胧。

时间定格了许久,他转过身子,抚摸着我的银发,柔声道:“堇儿,再不走,恐怕会被淮南王的狗兵围困于梅山。”

霎时,我的感伤,化作满腔的恼怒,毫不留情地抬腿,撞上他的下身,狠狠地瞪着他跳起来嗷嗷叫,沉默不语。

“夏堇,你这是谋杀亲夫呀!”那假扮刘珺放烟火的人,正是刘彻。

“你来长安城干嘛,刺杀淮南王么?”我质问道。

“卫青已经在雁门关发动兵变,集结了二十万大军。皇姐听闻后,带着据儿和君儿,与之汇合,一切平安。朕放下心头大石后,自然是随着朕的夏婕妤,冒着生命危险,不远万里奔赴兰园,寻求她前夫的尸骨,可歌可泣呀。”刘彻贱兮兮地笑道。

“刘彻,堇儿不是你的夏婕妤,而是阿珺相公的未亡人。”我轻声道,神色严肃。

语罢,刘彻垂下丹凤眼,眸光像那凋谢后的烟火般黯淡,安静了片刻,又故作轻松,咧嘴而笑,道:“夏寡妇,可以走么,好不容易利用烟火吸引来城西的守卫,趁着这个空挡,从城西溜入,由公孙丞相接应,便神不知鬼不觉。”

“玉面鹤公孙弘?他可没那么好心,说不定转头就向淮南王告密,将我们一网打尽。”我边追赶着刘彻下山的脚步边嘟囔道。

半炷香后,隔着护城河,远远瞧见,城西的守卫朝着梅山的方向陆续进发,步伐急促。

三更过,刘彻模仿了三声公鸡打鸣,城门逐渐被打开,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缓缓驰来。那马车绕过护城河走了半圈,戛然停止在我们的跟前,恰巧挡住我们的身影。

接着,公孙弘掀开窗口的帘子,示意我们爬窗而入,然后吩咐马夫再兜了半圈,才不紧不慢地回到城西。

“丞相大人,例行搜查,多有得罪,敬请见谅。”城西的守卫躬着身子,笑脸相迎。

尔后,几个小兵挑开帘子,四处瞅了瞅,并没有发现,公孙弘端坐在玫瑰木软塌之下,正藏着我和刘彻。

马蹄声响起,穿过一条人烟稀少的巷子,公孙弘将我和刘彻放下,简单地向刘彻抱了抱拳,就匆匆离开,回到丞相府里。

兰园位于长安城东郊,是刘珺死后的陵墓。其实,去兰园不必入长安城的。不过,兰园的正门,必定有淮南王的重兵把守。我只能凭着记忆,从兰兮小筑的后山走暗道,进入兰园。

兰园里,淼淼的坟头前的那排榆树抖了抖枝上的雪花,欢喜我的到来;七叶的坟头前的台兰则舒展着碧绿的阔叶,迎接我的拜访;佑宁的坟头很显眼,鼓鼓的山包,底下全是金银珠宝,足够他数上一辈子;依依的坟头最安静啦,估计被棺材里那几具陪葬的美男子尸骸,缠得脱不开身。

微风拂过,我张开双臂去拥抱,感受不到一丝阴冷,反而热泪盈眶,觉得格外亲切。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堇儿可要想好了,待会儿挖出襄王的棺材,你确定要火化成骨灰带走。”刘彻不知从哪里翻找出一只烂了半截木头的铁锹,扛在肩膀上,大步迈向刘珺的坟墓。

刘珺的坟墓,埋在一棵梨花树下,遍栽了寒兰。大概是之前经过阳光暴晒,泥土比较松动,刘彻挖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刨出了一个大洞。

我跪在坟墓前,颤抖着双手,去摩挲石碑上的字迹,不禁潸然泪下。那石碑上写着: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对呀,刘珺以为我故意求死,摆脱了他,返回夏国与小遗团聚。他便只能夜夜守着兰园,消得憔悴也梦不见我,如何不伤心绝望。

“刘彻,谢谢你陪我来兰园见阿珺相公最后一面。”我拔出腰间的匕首,嘴角弯起凄美的笑容。

“堇儿,等一等,襄王可能没死!”刘彻捡起身旁的石头甩出,打掉我的匕首,接着将我拽到棺材边。

那是一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蓬莱仙岛的寒玉棺材。寒玉棺材里,躺着一人,穿水蓝色袖袍,戴长冠,配玉带,俊美脸庞略显苍白,寒潭眸子轻轻闭起,仿佛只是午后小憩。

我费力地推开寒玉棺材,将刘珺抱在怀里,失声痛哭,全然不知那粗糙的指腹,触碰到我齐肩的银发,恰如轻风吹动。

作者有话:耶耶,男主假扮白雪公主登场,渴求女主一吻苏醒。掌声在哪里,动一动你们的小手,点一点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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