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次感觉学了一身的医术根本就没有什么用处，到了风口浪尖，我依然救不了该救的人。

从未觉得自己如此软弱过。

他们在打压遗留的鲛人力量，漏网之鱼一个都不准放过。

就算是救了一个，也有另外的鲛人继续丧命，不计其数。

我在街道上行走，仿佛看到脚下血流成河，仿佛看到幻海满地的鲛人尸体，心脏像是被掏了出来，空空落落的。

然后，遇到了师父和师兄。

他们正在秘密地招募人员潜入冥府，希望能够借助冥府的力量逆转整个局面，如果有可能最好找到幻海，因为定海珠是聚集了所有鲛人的冤魂凝聚而成，只要找到定海珠就能将他们释放出来。鲛人一族将会重新振兴，他们会继续恢复平静的生活。

这是多么具有诱惑力的事情。

愤愤不平的我依然加入了门派，有了自己的师父和师兄，也接受了师门的任务。

我要打入冥府内部，我要为鲛人平反！

那时候的我就是如此冲动，只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

于是就有了真正的初见。

那时候的冥羽一袭红衣，杀伐决断，在处理鲛人余党一事上毫不手软。我从未见过那个样子的他，一副慵懒的状态，大手一挥就决定了人的生死，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他是高高在上的独裁者。

而我，只是一名负责过去为他治伤的小姑娘，也许有时候他只是把我当作一个玩物，更多的是调戏，但并没有当真过。

这还不算什么，他甚至非常明白我的目的，明白我来到他的身边是想做什么，对于我的一举一动他都清楚得很，那时候的我，完全是生活在监视之中。

我束手束脚，什么都做不成。

直到某一天，我觉得再这么下去不行，我迟早会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他的面前，所以我要走。我要趁着他还没彻底看透我，抓紧时间离开。

然后就有了离开那一幕。

他竟然还不让我走，拦在门口像是一个任性的小孩子：“不准走。”

起初我还挺坚定，铁了心要离开，后来就拗不过他，最终还是留了下来。如此反复几次，我最终还是暴露了。

然后，就是师门被处置，而我，就成了一个无处可去的小姑娘，他还当我是曾经的那个小姑娘，天真无邪什么都不懂。

所以让我去看守幽冥菩提。

我和菩提树相依相偎，足足过了千年。

期间和冥羽基本上没什么联系，他只当我是一个侍女，连话都不跟我说一句。那个时候，我对他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怨恨在心的。

只不过现在明白过来，那段时间对于他而言也是一种煎熬。

甚至比我还要难过。

然后啊，才有了后来的事情，他要去人界历练，我砍了幽冥菩提私自入世，于是有了三世的故事。我和他，还真是够曲折的。

我猜中了这结尾，却是没有猜中那开头。

昆一口气讲了这么多，最终逼视着我，说：“多年之前，任务就是毁在了你的身上，难道现在你还要再做一遍对不起你师门的事情吗！师兄和你……无数的师弟师妹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所有残余的鲛人都被发现了，从而砍杀殆尽……”

“师兄……”

许多年后再度叫出这个称谓，心里涌起的是一些凌乱的情绪。

数不清的记忆翻涌而来，所有的事情都忆起来了。

从过去，到现在。

我记得冥羽当初的试探，也记得临行前师尊的谆谆教诲，我记得师兄满怀希望的眼神，也记得冥羽身披红衣蓦然回首，唇边晕开的一个妖娆的笑……

我是一个失败者，彻彻底底的失败者。

满怀着为鲛人平反的心打入敌人内部，到最后竟然被敌人俘虏，从而深深地再进了一个深坑里再也无法走出来。

一直等到现在，第四世。

“师兄……对不起。”

时至今日这是我唯一能够对师兄说出来的一句话，也许会有点迟，但发自内心。同时代表了我不会再跟从当初的想法了，因为周行之不是那样的人。

如果鲛人真的没错，如今他身为冥王，就一定会还给鲛人一个清白。

毕竟他的生母，也是鲛人。

昆大约觉得我有悔改之意，双眸霎时间亮了起来，像哄骗小孩子那样轻轻柔柔地说：“屏幽，回头是岸，你被他蒙蔽了那么多年，我知道现在告诉你那么多你也不太容易接受，但事实就是如此，千年之间的一切师兄都可以不介意，只要你答应回到师兄的队伍里来，踏踏实实地做事，我们一定能够完成当年的梦想。”

“是的。”

心像是漂浮在水上，浮浮沉沉。

这的确是一个好机会可以让我和这个曾经的师兄谈谈心，从而看明白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于是打算暂时采取缓兵之计，看他到底是想让我做什么，暂且答应下来，其他的再说。

时过境迁，我并不清楚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但现在再回过头去想当年的事情，鲛人和鬼族相争，并不一定说是具体哪一方有错，一定是两方都存在问题，两方都不肯相让，所以才有了后来的拉锯战。

不知从何时起，我与周行之的性命就已经捆绑在一起了，我们如同沼泽里面的两条鱼，相濡以沫。

我生他生，我死他死。

“屏幽师妹，当年是我竭力推荐你去冥羽的身边，因为我知道你当得起这个重任，至于后来……一定是冥羽使出了什么法术迷惑了你，才让你心甘情愿作为他的夫人。但他绝对不是认真的。”昆扶住了我的肩膀，盯着我的双眸开始给我洗脑，“你想一想，那么久他都没有给你一个名分，他怎么可能是真心喜欢你？”

“说得对。”我随声附和，以让他放下心来，“他就是一个大骗子，劳资在这里被困了那么久，愣是不来找我，还口口声声说着什么我是他夫人，生生世世只有我一个人，胡诌八扯！”

“屏幽，你就是这么看为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