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宫宴，除了座上三位贵中之贵的人外，其余的，都略显拘谨。
丽妃怀有身孕，临盆在即，颇受重视，嚣张的气焰也一时无几。她早就瞄到了云妨，这个姜小姐在宫里可掀起过不少风浪。
赫赫大名又怎会不知道呢。
“辅国公的长小姐可是头次参加宫中的除夕宴呀？”丽妃缓缓摸着已隆起的肚子，声线柔柔。
她不知道，就因为自己的这一声，为云妨惹来两道炙热的目光，不同萧容可以掩饰温热的眸子，陈景州是想看，却又不敢，越是不敢，就越是要看。
云妨听得自己被点名，赶紧起身，淡然朝丽妃那处屈膝一拂，道：“回娘娘，云妨是第一次除夕之夜进宫赴宴的。”
太后本就瞧不惯丽妃，可她又怀了皇上的孩子，一时又不好明着给她难堪，于是只好出言，道：“哀家本意云妨年年除夕进宫来，可辅国公最看重这个长女，哪里舍得呢，呵呵，不过今年能进宫来，哀家已经很欣慰了。”
皇后见状，也赶紧附和道：“母后开怀就好，也算是辅国公一门尽显忠心了。”
“皇后体贴，甚得哀家的意。”
丽妃讨了个无趣，咂咂嘴扭捏道：“皇后娘娘不愧是六宫之主啊。”
皇后略默了默，见皇上无意帮丽妃说话，唇边的笑意更潋滟了，“丽妃身怀龙嗣，他日若诞下皇子，也算是立了头功。”
丽妃神色一沉，不敢再言语，这句话是一把无形的尖刃横在她脖子上，若是龙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若只是一个公主。呵，这宫里不缺公主。
云妨缓缓落座，紧挨着她的白瑾妍柔柔转过头来，“姜姐姐真是忠心啊，为了讨太后欢心，除夕佳节也能舍了府中老小进宫赴宴。”
话里嘲讽之意渐浓，云妨无畏，也微咧了嘴角看过去：“白小姐不也一样？噢，不过我可能忘了，如今白大人府上，也就只余你们父女二人了吧？也是，一同进宫来，也照样能团聚。”
白瑾妍微眯双眼，冷意转瞬即逝，笑意更甚了：“可不是么，姐姐在宫中没的，我们父女俩进宫来，也算是同她团聚了。”
云妨的视线微微偏一些，就见她领扣上系了一颗光滑透亮的南珠，稍带疑惑的睨了几眼，随后会心一笑，又对上白瑾妍双眸：“看来我那云柔好妹妹的心思倒是正中白小姐的意啊。”
那南珠是姜云捷从边疆带回的，疆地地处高势，盛产南珠，于是他便带了一盒子的南珠回来，每房都得一盒，串成珠串儿，也十分好看。
云妨一眼就看出来了，只是她不知道云柔到底同白瑾妍说了什么。
那丫头，当真上了白家的贼船。
白瑾妍脸色一变，却毫不掩饰，她指尖不由自主轻轻抚向那颗南珠，光滑得触手生凉。“材质是好材质，正好送来，小小心意罢了，我喜欢得紧。”
“白小姐喜欢，那这颗珠子，便没有失去它的用意。”
她执杯抿了一口酒，热辣的液体从喉头划过，腹中瞬间有些烧热。
余光朝皇后那处瞥了一眼，堂中歌舞升平，一派和谐欢盛。
皇后隐隐似感受到云妨投来的目光，她同皇上对饮一杯后，忽然收了笑，同身旁的宫女耳语了一句，待一曲歌舞终时，她缓缓笑道。
“前些日子白小姐进宫给了本宫一张方子，道是滋阴补阳的妙方，本宫寻思着白家祖上是药商发的家，这方子自然可靠，于是特地熬了一碗。”
说罢，皇后摇手让人将药端上。
白瑾妍眉头紧紧一蹙，正好迎上白安不解的目光，像是在问她何时向皇后献过这玩意儿的。
可是她自己也疑惑，从未给过皇后什么补药的方子啊。
“皇，皇后娘娘？可有记错？”她不由起身反问道，却没瞧见云妨眼中掩藏得极好的寒光。
皇后笑得极其端庄华贵，看上去是好错漏也无。
“白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前些时候入宫的时候来本宫这请安时顺道给的，怎么一转眼就忘了。莫芝，将这药碗给白小姐呈去，看看是否能忆起什么来。”
皇后玉手轻轻一挥，那个唤作莫芝的近身宫女颔首便端起了药碗走向白瑾妍。
萧音有些微醺，眼中丝丝醉意起了涟漪，执杯又不忙放置嘴旁，微侧了首道：“皇后如此当真作甚，一张药方而已。”
只是随意一问，全无责怪的意思。
莫芝刚将那碗汤药放在白瑾妍跟前，皇后便浅笑着，轻轻抖了抖手中那张纸，徐徐将上头的所需药材娓娓道来。
云妨乐此不疲，冷眼看着白瑾妍的脸色由红至白，由白成青，好一番难得的景象，她心中满是快意之感。
白安捏着酒杯的指骨不由收紧，唇瓣微张，却始终吐不出一言。
随着皇后一一念完了那些药材，白瑾妍的肩已经瑟瑟抖动。
“白小姐，你且尝一口，可是当日你给的那个方子？”
丽妃懒懒向后靠去，摸着肚子，不改往日妖娆：“皇后娘娘真是仁慈，除夕之夜还不忘给未来的楚王妃送补药。臣妾们也只有眼巴巴瞧着的份啊。”
皇后的目光骤然狭长，依旧是那端庄的笑，“若丽妃妹妹喜欢，那便也给妹妹赐一碗就是。”
白瑾妍忽然道：“这汤！这汤乃活血之功效，丽妃娘娘如今身子贵重，不宜饮用。”
她实在想不到，皇后手上怎会有这张方子！且还熬出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药！一定是哪里出了岔子！
云妨不紧不慢，略抬首侧向她，清冽的声音幽幽环绕，“白小姐不如尝一口，也不好枉费了皇后娘娘一番心意呀。”
眼神中辗转满是幸灾乐祸之意。白瑾妍睨向她时，愤恨和质疑交缠相错。难不成是她？！可是她又从何得来的药方！
“是你在背后搞鬼。”她恨恨凝着云妨，声音小到只有两个人可以听清。
云妨不慌不忙，依旧浅笑：“拜你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