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羽央发来了一条短信。

“你要薰衣草小熊吗？”

江妤笙有些奇怪，毕竟现在是大上午的十点，蒋羽央按说这个时候应该在训练。

她于是回了一条短信，说道：“你今天不用训练吗？”

蒋羽央自从上次通过测试，就成为了ATF公司的练习生，练习生也就是说，预备役出道的。ATF公司这几年都是仿照隔壁韩国操练艺人的手段，关起门往死里练，零花钱也给的少。不过法子虽然简单粗暴，但效果却出奇的好。不少ATF推出的艺人团队甭管男女，素质都是不错的，唱跳各有专攻，而且大部分会唱会跳，而且懂礼貌懂人情。

蒋羽央也跟江妤笙抱怨过，她是个能吃苦的，但是受不了太大强度的练习，还跟江妤笙开玩笑说谁要是想减肥就来当练习生。

不过好处是ATF虽然有大量的练习生，但到底不是一味地模仿韩国的那个套路，练习生是选拔出来的，只要不是太废柴，出道压力并不是太大。但区别是，你是想成为红团成员还是糊团的成员。每年出道的人成千上万，还是得竞争。

江妤笙等了一会儿，才等来了蒋羽央的回答，她说：“今天先不用，休息一个月。”

江妤笙顿时就觉得不对劲，她知道她们这些练习生大部分都是卯着劲练习的，一个比一个狠，这就跟学霸看了一夜晚的书还要说自己什么都没看一样，明里暗里较着劲呢。休息一天是正常，连着休息就蹊跷了，不是生病，就是……何况还一个月。

江妤笙就直接下了床，睡衣外面披了个外套，krie睡得正熟，于是她握着手机蹑手蹑脚地往外走，轻轻地关上门，往酒店回廊那儿走。

江妤笙站在巨大的玻璃窗前，给蒋羽央打电话。

电话最开始没有人接，江妤笙打第二次的时候才被人接了起来，蒋羽央的声音有些模糊，但是可以听出来她是笑着的。

“喂。”她笑着喊了一声江妤笙，说道：“你要不要薰衣草小熊啦，有朋友去普罗旺斯，给你带啊。正版的呢……”

“不要啦。咱们这儿容易受潮……”江妤笙听到她的声音愣了一下，没想到她还是能笑出来的，于是顿了一下才有点犹豫地问道：“你那边……没事吧？”

蒋羽央沉默了一下，才说道：“没事。”但是怎么听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要不然，也不会突然沉默下来。

江妤笙愣了楞，她有些捉摸不透蒋羽央现在的想法，于是也不好说些什么，两个人就沉默了下来。

江妤笙突然想到，自己和蒋羽央最初认识的时候，两个人还是学生，然后很快，转眼不过几个月，两个人就开始各自走上了不同又相同的道路。她们仿佛很久没见面了。

手机有时候会有对方的未接来电，聊天工具也是今天发今天不一定得到回应，有的时候看到未接来电，想着不忙的时候回，然后转头又忙忘了。

江妤笙不是个善于处理感情的人，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沉默许久，蒋羽央也没吭声，最后还是江妤笙开口道：“你不说的话……我只能……去看你了。”

她用力回想着自己的行程，又想着怎么拜托krie，觉得坐飞机应该来回没什么问题。

蒋羽央大约是觉得自己这会儿沉默颇有点闹脾气的意思，于是到底还是打破了沉默，只是这打破的方式有些沉默。她说：“阿笙，我并不是在生气。”

她的潜台词大概是，阿笙。我不是在生你的气。

江妤笙突然就觉得莫名委屈。她干巴巴地听着手机里轻微的电流声，回答道：“那为什么……”

蒋羽央叹了口气，她的声音听起来遥远又模糊，她说：“阿笙，你为什么……太重视别人呢……”

“不管别人什么态度，你总要先想想是不是自己的错，想不到又觉得委屈。不是吗？”

江妤笙抿了抿嘴，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蒋羽央，她有些茫然。但是一想，自己又的确是这样。于是她就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些不大好。

蒋羽央仿佛已经预料到了她现在的想法，很快又说道：“阿笙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太容易被感染了，在咱们这个圈子，不是好事。你容易被煽动被鼓动，更可怕的是被当枪使。所以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也不要太在意别人……心太软了……总是不好的。”

不等江妤笙回答，蒋羽央语气一转，又轻松地说道：“真不要小熊啦？不要我就挂电话了。你不是很忙吗？”

“等一下。”江妤笙抬眼看着窗外，蓦然发现树枝枝头已经有了绿意，她低声说道：“我去看你。”

语气很坚定，像是根本没听见蒋羽央刚才那一堆长篇大论。蒋羽央甚至愣了有四五秒，她最后笑了出来，语气里有点不易觉察的疲惫露了出来：“你真是……”

“你刚刚说的大道理，我也懂。”江妤笙打断了蒋羽央的话，低声说道，她不自觉地搓了搓手指尖，抿着嘴说道：“但是懂是一方面，我怎么做还是一方面。你刚才让我不要被别人影响，但别人不包括我喜欢的人。”

“羽央。”她说道：“我是真的希望，有什么事，我也可以帮你分担一点的。”

……

挂了电话，蒋羽央随手讲手机往床上一扔，她现在住的是公司分配的宿舍，几个练习生住一间，条件虽然远比不上已经出道的，但是比蒋羽央之前租住的房子要好的多了。

蒋羽央躺在床上，愣了很久。

同宿舍的一个练习生最后敲门大喊道：“阿央！你朋友还要不要小熊了！我得和他说数量了！”

蒋羽央这个时候才猛然回过神来，从床上折腾着支起身体来，笑着摇摇头：“她说她不要啦，谢谢你。”

幸好舍友没注意到她的脸色，便点点头出去了。

不过大家彼此都是竞争对手，也有可能以后共同出道，蒋羽央觉得，现在的关系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她想起江妤笙坚定的语气。还是忍不住，抬手捂住了眼睛。

江妤笙怎么说呢，明明认识的不算久，明明只是她心血来潮时交往的一个人，竟然就这么，成为了好朋友。

她生来不愿意麻烦别人，只愿意麻烦自己，所以话里话外，都是在对江妤笙说我和你不熟不要来管我。

江妤笙却说了两次，我现在就来见你。

蒋羽央离开家，独自在外受了许多哭，她也不是咬着牙不哭的人，顶多不会在外人面前流泪。她觉得如今的生活就像一滩烂泥，她好不容易要从这滩烂泥里爬出来，却又被人回手一按，又按回了烂泥了，而且，陷得更深了。

江妤笙像什么呢。

就像你在烂泥里越陷越深，却突然，在深处，捡到了一颗宝石。

江妤笙挂了电话，扭头便往回走，虽然蒋羽央最后笑了两声说不用了，她心里还是放不下，这人要是委委屈屈地哭着抱怨着，江妤笙说不定会安抚她两句就好了，但是这种不让自己掺和进去的，怎么想，都觉得是大事。

她急匆匆地扭头想去房间找krie，然而刚拐了个湾，就险些撞在一个人身上。因为之前撞雅安的事，所以江妤笙一个急刹车，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整个人却因为用力过猛往后倒去。

她惊慌失措地“啊”了一声，整个人的视角翻转，双手胡乱地抓了一把，就闭上眼睛等着摔个四仰八叉了。

然而腰腹间却一沉，江妤笙睁开眼睛，她被人动作敏捷地捞了起来。

来人有一双灰色的眼睛，仔细看时，还能看到因为熬夜而出现的一点点黑眼圈。

不是苏加然还能是谁。

江妤笙惊魂未定，因此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苏加然却是在她反应过来够便迅速地松开了手，态度不远不近地问道：“没事吧？”

江妤笙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连连给苏加然鞠躬，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看路。”

苏加然一摆手，脸上露出一点儿笑意来，他就挂着那点笑意声音温柔地说道：“别鞠躬，反而我不好意思了。”话虽这么说，却还是神清气爽地站在那儿，一点儿也没有要扶江妤笙的意思。

江妤笙道了歉，也不知道和苏加然说什么，跟苏加然也就昨晚喝个酒的交情，而且还不在一张桌上。所以她略带尴尬地说道：“那……我先走了……”

苏加然点点头，表情又恢复了懒洋洋，他偏着头对江妤笙说道：“唉。你真不好玩儿啊……”然后就抬着他的长腿慢悠悠地走了。

江妤笙在原地一脸莫名其妙。

她觉得自己生命里出现的男人怎么一个个的都那么难搞懂……严川衡好不容易搞懂了点，林贤那个跟别人是两个世界的所以不用懂……

苏加然应该是外星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