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想这种消磨意志的温柔乡果然还是不要来比较好。正巧身边过去个端着果品盘的丫头，我赶忙给拉住，那丫鬟吃惊地“呀”一声，嗔怪道：“做什么呀！”

我赔着笑：“好妹妹，你知道王大福在哪一处吗？”

小丫头瞪着眼将我上下打量，然后一扭身，“跟我来吧！”

小丫头熟门熟路地踩着小碎步七拐八拐，半路突然问我：“你就是云春？”我惊讶道：“怎么你认得我？”“姑苏又不大。”她说。我笑着附和：“是是是。”“王大福是你师傅？那他捉妖也很厉害？”她又问。

“比我厉害。”

她突然在前面停下脚步，我一个没收住差点撞上去，“怎么了？”

她回头看我，问：“那所有的妖怪，他都能捉走？”“那所有的妖怪，他都能捉走？”小丫头问。

我虽然不好拆王大福的台，但凡事都没个绝对，更何况这世上的妖怪何其多，夜路走多了还遇上鬼呢，干我们这一行的，逮住机会就往妖怪堆里钻，指不定哪天就遇上个特别妖的妖怪，到时可不仅仅是拆台砸招牌那么简单。

我笑道：“听妹妹这么说，倒像有一定要捉走的妖怪？”

小丫头抿着嘴，黑漆漆的眼睛瞪着我，生硬道：“我就问你能不能捉走？”

我失笑：得，脾气还挺大。

“这我可说不好，你得去问他。”

丫头一扭身：“哼，还说是徒弟呢！连师父有多大本事也不知道。”

我凑上去：“好妹妹，这你就错了，就算是徒弟，我怎么知道他有没有藏着掖着呢对不对？再者说了，妖怪也分道行深浅，你说要是遇上个千年老妖，咱这法术还没开始使呢，人血盆大口一张就把咱给吞了，我们也没办法只好从娘胎里来过啊。”

丫头顾自往前走没理我。

我琢磨着她那几句话里确实有点别的意思，八成是真遇到了什么事儿，但看那样子是不想让我知道，再加上性格那么硬，有点难办。我正想着怎么开口问问比较好，从前方忽然传来哗哗水声，越往前走水声越大，待走到丫头要领我去的亭子边上时，水声竟是震耳欲聋了！然而眼前只看到平静如鉴的湖面，一路走来也没看到什么能弄出这么大声响的东西。

我皱眉问她：“什么动静啊？”因耳朵被水声蒙着，喊得尤其大声。

丫头吓了一跳，瞪圆了眼睛责怪我：“这么大声做什么！什么什么动静？”

我指指耳朵：“这么大动静你听不到？”

丫头瞪着我：“莫名其妙！我送果品进去了，你在这边等通传罢。”

我不可思议地掏了掏耳朵，自语道：“见了鬼了，真的听不到？”说罢脑中“咯嗒”一声——

说不定，还真是见了鬼了。

然而送秋阁的鬼可说是见怪不怪了，这地方地处姑苏城西南，前有山罩四季常阴，中又辟池水汽瘀滞，其中所居又以女子为多，园中所植草木美则美矣，风水上却将阳气压制得厉害。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后来事实证明这地方果然多闹鬼怪，之前唐祁宁也是在这里惹上麻烦的。

这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水声估计也是妖怪作祟。

之前为了寻找叶和秀放出的雀儿现在也没回来，我只好拜托了三只金铃子替我去看看究竟。放出探路兵之后我盘腿坐下，气沉丹田运了一会儿气，神思正要飞出去，鼻尖掠过一阵熟悉的香味，脑门上就突然被人“嘣”地弹了一下，本来就在出窍的关头，这下好，整个被弹了个七荤八素，还听到个声音在跟前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就这么爱管闲事？灵魂出窍这事能随便做吗？”

迷糊中我顶了句：“你管我……”

那人又弹了下我脑门，恨恨道：“我不管你？我不管你你分分钟能给我魂飞魄散几百次次！十几年吃的饭是不是光用来长身体了？”

我皱了皱眉，还在惦记那水声：“不弄清楚我心里难受，而且这水声也忒大……”说话间面前又抚过一阵淡淡的香味，我一只手迅速抚上额头抓住他正要弹过来的手，睁开眼睛瞪着他，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弹上瘾了还？”说着倾身凑近，抬手也在他脑门上“嘣”了一下，“很痛的好吗！”

清弥抓住我的手，神色稍动，望着我眼里带了点不敢置信。

我顿时发觉这距离近得暧昧，连忙想撤开去，他立刻往回一带。破神仙用力没个度，我又腾不出手挡一下，脖子稍稍一缩脑门就狠狠撞在他鼻梁上了。我吃痛地“嘶”了一声，喊道：“干什么啊你！”

抬眼却见他眼含泪花一脸的感动，注视着我说：“云春，我觉得不痛，你可以，再‘嘣’一下。”

我挣开清弥的手起身，假意在身上各处掸了掸，皱眉问他：“你干嘛老跟着我？”

他站起来也掸两下，站定了，月色下又是一身光华，抬手不经意抚过刚才被我嘣过的额头，眼锋扫过湖边的亭子，道：“何以见得本君是跟着你来的？本君找王大福。”

我将信将疑地看他两眼：“真的？”

他点头：“千真万确。”

“你找他做什么？”

“他先前说要带本君见一个比你好看一百倍的姑娘。”

“……”我心道那你可真是来对地方了，这园子里的姑娘哪一个不是比我好看一百倍？于是朝他摆摆手，“姑娘该在亭子里，你赶紧去吧。”

他杵着没动：“就这么让本君去了？”

我哭笑不得：“那您想看漂亮姑娘我还拦着您不成？您这么点爱好也怪不容易的，快去吧。”

“那可是比你好看一百倍的姑娘。”他郑重其事地又重复一遍。

“嗯嗯我知道，仙君您赶紧去吧！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儿了！”

“……”他眉心慢慢蹙起，缓声道，“本君去了，说不定就回不来了。”

他严肃的神色叫我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