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萝一把抓住陆淹的手，死死的盯着他：“哥，非得这样吗？！非得要这样吗？！”

一声“哥”，陆淹觉得自己心里最后的一点勇气也消弭了。

但是他面上没有任何的变化，仍然带着那种温浅的笑意，就势握住了白萝的手，轻声说：“这大概就是‘命运’，我们于这浩瀚宇宙，不过蝼蚁，我们没有反抗的资格。”

白萝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一直流，一直流，想要收都收不住，陆淹喃喃道：“要是这辈子你真的毁了实验基地，也许你能和陈炽美满的度过一生一世……”

白萝哭道：“那你呢？我要是真的毁了实验基地你会死吗？！”

“不会的。”陆淹搂住她颤抖的肩膀，在她耳边不着痕迹的一吻，“就算我离开了……也会一直看着你的，我不骗你。”

怎么舍得。

怎么舍得离开你。

你本就是我活着的全部理由，如今为了你去死，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只是……

终究意难平，心不甘罢了。

·

有没有一个人，爱你爱到可以为你去死。

白萝恍然的看着天空，她看见雨珠从天空急剧落下，但是一切在她瞳孔中都被放慢了，她甚至看清楚了那颗雨下落的轨迹，最终它直直的砸进了白萝的眼睛里，混着眼泪一起掉下来。

白萝伸手擦掉那滴眼泪，但是倾盆大雨转瞬而下，她在空旷的天地间被雨水狼狈的浇了一身，蹲在地上抱着自己冰冷的身体泣不成声。

她想，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像陆淹那样爱她了。

远处那人撑着一把伞，推着轮椅缓慢的走到了她身前，沉默的将伞遮在她头顶，雨声的噼啪声中，他给了她最后一个可以哭的难看至极却不会被嘲笑软弱的小小天地。

在卷帙浩繁的长卷中，她绠短汲深，无能为力，哪怕读遍万卷书，行遍万里路，都找不到一个可以救他的办法。

这就是“命运”。

白萝第一次在它面前窥见了凡人的愚蠢无力。

……

魏药看着窗外的雨，伸手随便的接了一捧，看向陈炽：“还没回来？”

陈炽没说话，沉默的点了一支烟。

魏药抬头，也不知道是想隐瞒什么情绪，“佛说众生皆苦。”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们向死而活，有人求绚烂有人求平淡，临到死时大约都会有一个想法——如果重来一次，我会怎么样？我曾和死亡离得十分近，我曾经这样想过。”

“食可果腹衣可蔽身的平淡生活？”

“不。”魏药垂眸道：“重来一次，很多选择并不会改变。当年时家风雨飘摇，不管我怎么选择，最终我都会坐上那个位置。”

陈炽抖了抖烟灰，没接话。

“我有时候觉得小萝这个人很邪——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魏药长长的吸了口气，“妖气的很，她不像南夙一样对生死无敬畏，相反她很看重生死之事，但是很多时候你也可以轻易的看出来她并没有认真的活。”

“或许是我接触她太晚，但是那种捉摸不透的感觉一直在，你永远猜不到她下一刻是要做什么，你也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心里藏了太多的事往往让人觉得害怕。”

“你到底想说什么？”陈炽打断。

魏药说：“白萝的状态很危险，我有种感觉，她见了陆淹之后这种情况会急转直下，你好好劝她。”

“时听雨。”陈炽叫住准备转身离开的魏药，嗓音一贯的冷清，却带着刀光剑影：“你经历了什么？你在怀疑什么？你为什么不肯和南夙言和？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魏药脊背一僵，似乎是在组织语言，最后说：“我跟你说过，我跟死亡擦身而过。”

“在那个短暂的瞬间，我窥见了这个世界的漏洞。”

……

“白萝！”顾筝筝撑着一把伞，但是身上还是被淋湿了，她白生生的脸被这阴暗的雨天映的鬼气森森，她上前一把抓住白萝的手臂，“你和陆淹是什么关系？！”

白萝看了她一眼，抽出自己的手，一时间很多东西纷繁踏至，慢慢的变成了一点笑容：“我跟他……过命的交情？”

顾筝筝紧紧的盯着她：“我不相信你了，白萝。”

“你是个骗子。”

“我骗你什么了？”白萝挑眉轻笑。

“你放弃了。”顾筝筝眼睛里映出白萝的脸，她一字一句说：“我能够判断人的谎言。你放弃了，你不想摧毁实验基地了。”

白萝一怔，原来她心里已经这么想了么？

如果……真的放弃，陆淹是不是就不会死？她为什么非要以蚍蜉之力去撼大树？为什么就不能安安分分按照“命运”安排好的路线走下去？她在浅薄无知的抗争什么？！

但是白萝最终只是问：“这是你的能力？”

顾筝筝没说话。

白萝说：“我现在很乱，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但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筝筝一个人在这儿，顾守生竟然没出现，简直不正常。

顾筝筝握紧了手中的伞：“我跟着顾守生来的，他去找陆淹了。”

白萝并不意外的道：“他是Lucifer？”

顾筝筝脸色更加难看了。

白萝道：“你不用这样，我早就猜到了。”

“我现在还不能回答你。”白萝说，“你让我想想。”

顾筝筝还想说什么，白萝却突然毫无预兆的晕倒了，顾筝筝吓了一跳，上前看了看，发现她大概是淋了雨的原因，发烧了。

顾筝筝松了口气，将她扶起来，两人的衣服都被打湿了，她吃力的搀着白萝往回走，大雨滂沱，她不确定她是不是听见了白萝说了句话。

顾筝筝没有听清楚，也没有兴趣听清楚，只是冷着一张脸将人弄了回去，等到了房间时，顾大小姐还大发慈悲的用毛巾给白萝擦了擦脸。

忽然她看见，白萝的眼角流出了一滴眼泪。

但是也就这么一滴，很快的就滑入了她的衣领里，顾筝筝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将毛巾扔在白萝脸上，出门找陈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