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幻想言情 幻城-无尽海

第第十九章.逆水行舟

幻城-无尽海 苍穹diedie 8178 2019-07-21 13:07

  

内部场景和入口处是一般模样,梦境里的海底宫比织夜记忆中的还要宁静。珊瑚礁五色斑斓,海波微漾,七彩气泡四处飘散,还有海底沙砾上摇曳的翠绿海草。虽然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美丽景象,却寂静到可怕。此地就好像是一张画卷,不仅氛围是奇怪的,就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织夜全然摸不透岚裳想做什么,她只能按照地上那道在真正深海宫里并不存在的小石子路,一路直走下去了。

“孩子……我们该走了。”

妇人悦耳又温和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奈和不舍,蓦然响彻在织夜的耳畔,听上去是那样近在咫尺,却又好似远在天边。心底猛的一沉,织夜快速看向身侧。那里凭空出现了一座珊瑚宫,殿门半掩。她便疑惑上前,向殿中张望。

一身人鱼族长裙的女子正靠在摇篮边,她轻轻推着婴儿摇篮,神态是那样温柔慈祥。而在她身旁,一身鳞甲战铠的男子决绝地移开了视线,似乎不忍再看那孩子一眼,神色却掩不住满溢而出的眷恋。

未等织夜细看,海底宫突然开始摇晃,织夜慌乱之间只看见那襁褓中的孩子——她有着一双和自己相似的璀璨紫瞳,娇嫩的脸蛋似玉白皙。片刻过后恢复安宁,可方才凭空出现的那一幕却已经离奇消失,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那般,了无云烟。

一阵嘈杂传来,似乎还有争论声夹杂其中。织夜下意识回身一看,才发现场景转换,自己已经置身在了海底宫正殿中。探身望去,只见高坐珊瑚王座的人鱼圣尊猛的一拍王座扶手,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呵斥道:“你胆敢求情!”

台下有一名女子,织夜却只能看见她的背影。她颤抖着跪俯在人鱼圣尊面前,一下一下地磕着头,一次又一次地请求人鱼圣尊的宽恕,惹人怜悯。

织夜正在打量女人的着装,却又不偏不倚地看见了女人手中抱着的那位婴儿。她生的那样可爱,紫眸澄澈得能倒映出海底五色斑斓的彩泡。

而怀抱婴儿的那位母亲,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哽咽声断断续续。

如出一辙,梦境更加剧烈地开始摇晃震动,在假象破碎的那一瞬间,她瞥见那女子侧过脸来的绝色。

那个孩子在岚裳的梦境里出现了两次,按理这一切都应该是岚裳的回忆。可偏偏问题就出在这,两个梦境里都没有出现岚裳的影子。

一道迷离却又是唯一可靠的想法闪过织夜脑中,她握了握拳便望向头顶。

无尽海水和现实里的一般澄澈,隐隐约约可见海面上一成不变的昏暗。再回头眺望,来时的那一段石子路凭空消失,就好像是被人故意斩断那样。

只能进,不能退。

织夜走了许久,眼前的道路瞬间消失无踪,前方是一片沙地,身后是茫茫黑暗。她突然觉得眼前这和海底宫一样的建筑在此刻显得那么的阴暗可怖。

这已经不是岚裳的梦了。

她从进入梦境到现在也近乎一个多时辰,仍然没有看见岚裳本人的梦魇。身边只是断断续续回放着人鱼族的各种事迹,大半都是她不知道的。而那些事迹,是织夜不曾在人鱼族史书上翻阅得到的。

“圣尊圣尊!来追我呀!”

稚嫩的孩童音色清脆悦耳,一袭蓝衣的幼小身影奔跑穿梭在珊瑚丛中,正撞入织夜目光里。她眯着眸打量了女孩半晌,看见她发顶的王冠便快速认出那是幼时的岚裳。

织夜站立不动,冷眼看着人鱼圣尊和年幼岚裳在她面前追逐嬉戏。已经成为习惯的这一幕并没有给成年的织夜带来太大的震撼。她的紫瞳里甚至一点温暖都没有,冷得好像是无情之人。

轻弱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随即戛然而止。织夜回头看去,却意外地看见和年幼岚裳身高相仿的女孩。她正怀抱着沉重的典籍,路过时身形微怔,她看了看人鱼圣尊数眼,转身离去。

小织夜眼睛闪着的那种亮光和那种期许,是织夜不敢相信的。

一路看过来,唯有看见幼时的自己她的心才有所触动。

织夜突然想起樱空释,那些曾经翻阅的古籍上记载的事迹太少,她却还是废神总结出了他百般受辱的童年。

既然无奈樱空释是无情之人。她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去了所有人都拥有的那种,纯粹本性的善良和情感。

眼前的景象波动,先前的那种剧烈的空间破裂没有再出现,只是顺其自然地转换到了下一个幻境。

软榻前,一身及地绯丽长裙的人鱼公主已经接近成年,她展露出了胜过同年龄段孩童的绝色,眉眼却好像结着霜雪,有着超乎年纪的冷血。

小侍女颤颤巍巍地跪倒在门边,怀里偷偷藏着的水晶球和传声海螺掉落出来,骨碌碌地滚了几圈。

小织夜脸色平静,她不屑抬头,只是反手轻扼,那婢子便被她掐脖提起。不属于年龄阶段的冷艳尽数展露,只是抬眸后道:“告诉圣尊,我会安守本分,不需要对我安插暗卫。”

她蹙眉看着幻象里小时候的自己,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狠狠转头朝远处走去。

织夜越走越快,可这幻境好像能识破她的内心,她恐惧厌恶什么,这梦境便呈现什么给她。

她突然撞上一面无形屏障,灵力波纹滚动的声音响彻深海,幻境开始崩塌,等一切平静,她头脑发晕地睁开了眼。

眼下她身处一片混沌之中,四周暗无天日,伸手不见五指。远方突然破开一道裂缝,白光倏然照入,晃得她睁不开眼。

看着光亮处走进一人,那是个女子的身段。织夜向前近几步,她便提高了音调唤道:“岚裳?”

她又试探性地多唤几声,那头却没有给出一点儿回应。半晌,那人离织夜越发近了,她也才终于看清了走向她的人就是岚裳。

眉眼是熟悉的,衣着是常见的。可偏偏就有什么不对。

岚裳止住了步子,看向织夜的眼神空洞又无神,以往光彩逼人的琥珀色眼瞳变得灰暗。她就好像是一个被人操纵着的傀儡,笑容挂在她的脸上,在织夜眼里却好似一张血盆大口。

岚裳没有回应织夜之前的呼唤。她向身旁倏地一挥手,织夜头两次在幻象里见到的那名人鱼族母亲和那名身着铠甲的英俊男子便出现在眼前,他们像雕塑那样静止不动地伫立在原地,脸上一点情感色彩都没有,比岚裳还要可怕。

岚裳看了织夜一眼,然后悠然地走到那个女人旁,看向了她怀中的婴儿。

“这个孩子就是你啊,织夜。”

“这是你的母亲,那位貌美的枯弗姑姑。”岚裳僵硬地抬起一边唇角,她把手搭在了那女人的肩膀上,话语字字诛心。

“只可惜,你的母亲不是个嫡系公主,纵使血统再怎么纯正,也比不上一个旁系收留的养女。”

“所以啊……”岚裳诡异地轻轻笑起来,她的笑容在一片混沌中渗透着苍白的光芒,充满阴暗。“若不是圣尊眼看他们夫妻二人战死沙场,又怎会心起怜悯,将未来人鱼圣尊这个万众瞩目的尊贵位子送给你呢?”

织夜微缩紫瞳,面对岚裳话语里的步步紧逼,她只能不断后退。对眼前一切的不可置信溢出心扉,织夜看向化作光斑慢慢消散的父母亲,心底却是一片湛凉,没有丝毫温度余存。

“都是因为你!”

岚裳疯狂大笑起来,她幽幽地看向织夜,琥珀色眼瞳好像染上了残忍的猩红。

“凭什么樱空释可以当上冰王,而你又凭什么当上冰后!”

“你配吗……?”

听着岚裳一串苛刻的呵斥和泄愤,织夜恍惚又震惊地看着岚裳,只是皱了皱眉,但指尖刚刚凝结的紫色神辉却马上淡了下去。

“你不是岚裳。”

“我怎么不是岚裳呢?”岚裳慢慢靠近织夜,在织夜身边转了好几圈。复而,看着织夜挺直背脊孤傲冷艳的神色,她嗤笑了一声。

“织夜,让我送你一程吧。”

织夜警觉地反手扼去,却只劈到了一片虚无。随即张指唤出长剑,她捏诀制造剑影分体,眨眼便刺穿了那个假办的岚裳。血液飞溅,女人一把握上织夜刺去的剑刃,随即用力一托,不知何处而来的一道金色辉芒将织夜甩向时空屏障。

织夜仓促地踉跄几步,侃侃站稳身形后开始打量新的场景。入眼的竟然是冰族的刃雪王城。幻象里飞雪飘零,苍凉如画,纯白无暇。

织夜甩动手中长剑,剑尖的那滴血花滴落在积雪上,血迹晕开苍凉的血花,然后蒸发无存。

四下环视,才发现此处是如此眼熟,就好像她来过无数遍那般。此地地势极高,脚下便是万丈深渊,地处冰族最高的眺望崖上。

前方的男子背影玉立,他身着的是王族高贵的巫师长袍,寒风掀起他的袖沿衣角,描绘勾勒出绯丽的画卷,白发飞扬似瀑。

织夜僵在原地,手中那柄剑险些握不紧。

他有着樱空释的面容,靛色瞳仁包含着令人沉醉的深邃,额心蓝色的王族宝石闪光耀眼。

白衣蹁跹,清冷出尘的背影。

站在瞭望高台上的人。

织夜如遭雷击,她蓦地睁大紫瞳,蹙着眉后退数步,步步蹒跚不稳。背脊倏地抵在身后的冰墙上。

“樱空释……?”

为什么会是樱空释的脸。

雪白的巫师长袍,如瀑倾泻的银发,蹁跹出尘的容颜。

几分冰冷,便在她心上划开几刀。

雪白的身影弯唇浅笑,绝色面容在月色皎洁下越发白皙,笑靥柔和近人。他看过来的目光里被揉进了万千星辰,折射出满目宠溺。

有着和樱空释如出一辙模样的男子已经来到她的身旁,修长的指尖挑起她一缕幽蓝的发,唇齿轻启。

“织夜公主。”

———分割线———

梦境之外。

无尽海岸边的骚动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大,海岸边站立等待的人也越来越少。现在也仅仅只剩下樱空释一行人及冰族的几名臣子。

不仅是老冰王冰后和莲姬,就连卡索王子和梨落也都被樱空释劝回了。夜半时就分无尽海岸海风狂猎,并不适合卡索如今虚弱的体质。

海天一线的地方,那抹骄阳缓缓西沉,天地间的光亮暗沉下来,余留一片荒芜悲凉。

时间不断流逝,而织夜却一直未曾出来。这直接耽误到了岚裳下葬的仪式,人鱼圣尊便靠在岚裳冰棺身边整整一个下午,对身旁事不闻不问。

樱空释一行人也已在无尽海边站了许久,从未离开片刻。

如今眼看夜色骤降,织夜却仍未回来。

一阵浪潮翻涌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梦境漩涡的入口处开始翻滚,无尽海面上升起缕缕连绵水花,正在疾速融入漩涡,吞噬梦境入口。

众人大惊失色。樱空释蹙眉看向身旁的星旧,声色冰冷问道:“星旧,这是怎么回事?”

星旧对上了樱空释的眼睛,答道:“载体发生了异变…现下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梦境造到了其他因素的强制破坏,另一种,就是织夜王后在了里面遭遇到了强劲的梦魇。”

星旧虽是这么答的,可他自己都不免为之一愣。以岚裳的幻术水平,怎么可能做出来能让织夜为难的梦魇。

众人蹙眉大惊,看了看星旧,又马上看向梦境漩涡——又被压缩变小了。

樱空释几步临近前方,蓝色的眼瞳穿梭海面长距离眺望那面水镜漩涡。

随即,危险的寒气四溢蔓延,未等众人反应过来,樱空释抬起右手张缩五指的下一瞬,万千冰棱从那座起先造就好的冰桥上凌空而生,一齐蜿蜒刺像水镜漩涡。如钟声那般震撼人心,似军鼓那般闷鸣,冰棱竟然硬生生卡在了梦境入口处,入口周围的水波被瞬时冻结,发出令人牙酸的蹦擦声。

“待在此地。”

樱空释侧首吩咐道,他转动腕骨,秘银打造的剑镯溢出耀世神辉,镯体上镶坠的湛蓝宝石分影出噬神剑的分身。剑身本体出世,被那一身银白的王爵紧握手中,绝代无双。

“王!”

众人根本追不上樱空释飞速向前的身影。没了身形,樱空释来到了梦境入口处,他抬手将手附着上去,推动幻术,梦境屏障被他强行拉开一道破口。

星旧惊觉压抑,他不自在地环视四周,却看见远方黑暗出站立的那名蓝袍男子。仅仅一眼,却觉眼熟。

一根又一根的冰棱在无形的水压下被折断地轻松无比。清脆的爆破声连贯成片。

进入梦境后,樱空释提剑一路疾步而行。他深知梦境出入口处的漩涡将要合闭,若是不加快速度,他和织夜便不能平安出去。

沿着石子路得到的见闻并不少,可他偏偏没有在意那些东西,只是目不斜视地向前赶路。却有那么一幕,放映出来的瞬间他便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步履瞬驻。

“织夜公主,如今人鱼圣尊不在,你便是深海宫的掌权人。”清冷出尘的冰族王子面无表情地走近那名女童,他垂下眸看着她,嘴角渐渐抬起的弧度温柔勾人:“但是这般态度,是在告诉我……”

“我拒绝了你。”

女孩有着一双灵动的紫瞳,色彩深邃的像是一个漩涡,稚嫩却又妖娆的容颜是冰族小王子从未见过冰冷。

不过他也很好奇,如果把这种冰冷捏碎会看到什么。

“可以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现下冰火角逐战乱,人鱼族本就不想搅这一锅浑水。冰族虽已大势将成,但难保未来的某一日会反言行止,对人鱼族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

“为了人鱼族的利益,我是不会同意出兵支援的。”

她明明是个身高只到成年人胸前的女童,说出来的话字字如针,精准地点中敌方要害。她微微挑起的笑容里融化了恶意。

冰族王子轻笑一声,便转身离开。

樱空释眯眸观赏眼前似话剧播映的一幕,等他再移动视线看往脚下,他已经身处在了一片混沌之中。

原来当初那个只言片语就拒绝对他出兵支援的小大人就是现在的织夜。他很早便人鱼族的那位将要继位的公主殿下城府颇深,他曾经起过要捏碎那位善于演戏的人鱼公主这种想法,现在也是成了浮光掠影,曾不若细想这当年的一面之缘。

灵力翁鸣复而重新响起,搔挠耳膜的声音像是浪潮般一波波地涌来,令人战栗,十分难受。

一片嘈杂中那道突兀的人鱼唱晚闯入樱空释的耳畔。优美的声色携带着满满的慌张和急促,可见得声音的主人正在经历一场战斗,而且落败下风。

樱空释看了看四周,寻着那音源传来的方向。

半晌过后,他毫不犹豫地快速甩剑横斩而过,虚拟空间被噬神剑上的锋芒撕裂粉碎。

新的时空呈现在他眼前。他微微疑惑。此地冰雪呼啸,满天寒风凌冽,温度也是低的可怕。樱空释垂眸思索:这种地方,在冰族只有一处——瞭望台。

余光里闪烁起湛蓝的光芒,樱空释侧身,却恰好一把接着织夜险些跌倒的身子。她似乎站都站不稳,只是颤抖着扶上樱空释的肩膀,垂着头阖了阖唇瓣,像是想要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

刺眼蓝辉疾速向樱空释驰去,在半途形化一把锋芒剑刃,樱空释抬手以噬神剑相交抗衡,越发紧扣的指尖凝结出浮动的暴风雪,汇聚在噬神剑身之上为剑体渡上护罩。可他越是加重幻术,对面那柄锋锐好像就会呈现出和噬神剑共同增长的趋势,更加强大。

樱空释侧目看看身后织夜,她站立不稳,自始至终都在摇摇晃晃地扶着他的肩膀。当樱空释看向她时,织夜闪躲开了他的目光,惶恐和不安尽数流露。

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敌人上。越发凌冽的剑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右手象征王权的戒环和噬神剑发生共鸣,震碎了与他相之抗衡的剑气。幻境被彻底打碎,樱空释马上收了手,眼疾手快地扶住身旁的织夜。

樱空释蹙眉道:“怎么了?”

见织夜无言,他只好揽过她的肩,朝被震出的梦境裂缝处移动。

梦境之外,在冰棱被折断数根的情况下,樱空释施下的幻术已经无法再支撑即将合闭的漩涡入口,可他们二人却迟迟未出。

“不行!王和王后怎么办!”

未等众人上前加固幻术禁锢,梦境漩涡已经抢先一步合闭。起初托起梦境的那层紫色光辉也随着爆破的水珠簌簌掉落无尽海中。海平如镜,夜幕上的星点倾撒在海面上,一如碎钻耀眼。

暗灰天色里中最耀眼的那丝湛蓝光芒以光柱的形式从天而降。光芒散去,樱空释和织夜已经回到众人眼前。他右手正握着噬神剑,剑上锋芒携带着的符文还没有黯淡下去。

众人围上前,问着樱空释和织夜是否无恙。

“王!您没事吧!”

“王后……”

樱空释面如白雪。白发几分凌乱地在他身后飞扬纷乱,蓝瞳低垂。

不远处,人鱼圣尊眼看织夜出来了,便赶紧站起身握着那柄人鱼权杖急匆匆地走来。王权法杖重重落地,她皱着眉严肃呵令道:“织夜,你应该履行你的诺言了吧?”

闻言,织夜只是淡淡地抬眸看了人鱼圣尊一眼,眼里酝酿着水光,脸色苍白。

人鱼圣尊气到了极点,她悲愤地大吼道:“你想赖账吗!织夜!”

织夜弯唇轻笑,她没有再看向人鱼圣尊,只是扶着樱空释肩膀的手越发下重了几分力道,冷冰冰地回着话,语调慵懒:“圣尊,我没有想要赖账。”

“那你……”

“够了!”

樱空释突如其来的打断令人鱼圣尊一顿,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樱空释,咬牙气愤:“王!你这是不尊重老身!”

他弓形唇角斜斜地勾起,生而所带的漠然气质寒彻透骨,附着侧脸的那块秘银眼罩正在弥盖滔天怒火。

“人鱼圣尊,现在已经很晚了,这也是为了您好。”樱空释轻轻笑,眼底邪佞狡黠:“若是不敬…待改日,本王会亲自去请罪。”

语罢,他又轻瞥过自己肩头那个眉心紧蹙神色迷离的织夜。只好向众人轻点头,便大步离开。

王城之间,两道纯白的身影疾速前行,却在某一处因为其中一人的停顿而止步。

步步蹒跚强撑,腿间的酸软和膝盖处的锤痛涤荡干净了她最后尽力挽留的意识,停下的那刻险些跌坐在地。

偏偏又是樱空释揽住了她,他也没有再往前走,而是停驻在原地凝视着织夜的,冰冷的目光是那样危险阴暗,带着几分戏谑的味道。

织夜恍惚地抬眸看着他,紫色的瞳仁里携带着的是樱空释从未见过的恐惧和茫然。她的苍白和软弱就好像一只在茫茫夜色里迷路的小兽,含着无措和惶恐。

倏然,未等樱空释看清她看向自己的目光里究竟掖藏了什么。织夜突然倾身抱住了樱空释,那双手快速地环过他的腰身紧搂不放,就连脸颊贴在他胸口的动作都如此慌张。

就好像一个人失而复得那般,渴望着将自己追求后得到的那样东西永远锁在身旁,包纳进怀中,永不放手。

樱空释浑身一僵随即呼吸一滞。他微微抬起手想要推开织夜,一丝微弱的湿意在前襟处蔓开,极低的呜咽声浅浅溢出。

珍珠眼泪倏然落地,砸在地面上跳动的声响清脆,在静谧夜色里清晰可闻。压抑太久的情感终于在极力掩饰后倾泻而出。像江河间的堤坝被洪水坍塌,再无什么可以阻拦。

一百二十年。

从织夜得以记事,有能力认识事物以后,她哭的次数便越来越少。深海宫只有极少数人见过织夜流泪的模样。她似乎也不愿意将那面展示给他人。

那种天真和朝气,早就被她亲自埋葬入土。织夜的一生都在为自己被寒冰绝息的内心的守墓。

樱空释微怔,垂眸看着织夜,忽明忽暗的光亮像星蕴般在他眼底浅浅闪烁。犹豫了许久,他还是将手放在了对方的背上,试探性地轻拍了几下。

他全然不知道织夜究竟在梦境中经历了什么。赶到的时候,织夜恰好被那个梦魇伤到,那样恐其不已地的扶住他的肩膀,紫瞳里布满难堪。

“怎么了?”

尝试着放柔声调,樱空释却更能感受到织夜胸口起伏地越来越剧烈,肩膀颤抖地越发密集。细若蚊鸣的哽咽断断续续地溢出。

又是一串珍珠眼泪落地的清脆声响。

在浓稠夜色下,浑圆洁白的珍珠一颗一颗地掉落在地。它们零星铺洒在地面上组成的那副画像,似乎比今夜璀璨的星光还要耀眼。

片刻过后,那阵断断续续的呜咽声越发小了,樱空释被身前人一拖,织夜竟然一个踉跄跪倒在他眼前。

他随着织夜蹲下,敛着眼睫看着她渐渐平复的心情。她恢复了最常见的那种冷淡和高贵,只是失神的紫眸还在望着某处放空。

樱空释摊开掌心一看,几颗浑圆珍珠躺在他的掌心中,冰凉却又温和。

———完———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