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请不要拿我开玩笑了……安、安总……我……”
充斥着让人发晕之熏香与皮革气息的昏暗空间中，背对着秦疏兰的座椅之后传来的话语让她战战兢兢，对方是掌握着一个娱乐公司的大老板、是能一只手指就可以把她碾死的存在，其说的话、哪怕是荒唐的玩笑也不能随便应付……
似乎听出了秦疏兰语气的震惊与惶恐，安总笑意更甚、道：“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我现在明确的告诉你，我可以把你打造成又一个露琪，你怎么想？”
“我……”秦疏兰依旧慌乱，她不明白安总这话什么什么意思？她一个小乌鸦哪里能和露琪那样的凤凰相提并论？
——这是……在试探我吗？
秦疏兰脑海中忽而窜出这么个想法，最近婳裳权王分部内气氛古怪，围绕着下周活动的风暴正悄无声息地席卷着分部的各个角落。
不是自我意识过剩，秦疏兰非常明白自己就处于风暴眼中，自己的行动、乃至自己的想法都有可能引导情况走势发生改变……
可就算有这个认识，这几天来她一直是毫无作为，一如往常地来到这里参加培训，和指导老师的交谈依旧远不如和赵晚枫交流那般有营养。
赵晚枫一直对她视而不见，她也没有任何勇气开口向对方搭话……近来她在在权王分部中的表现，堪称浑浑噩噩，毫无益处。
或许老板一直关注着这一切，然后他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所以他把秦疏兰约到这里来，就是要给秦疏兰做思想工作，而这个破天荒的话题就是给她的考试、看她的心性如何……
如果她回答很乐意成为下一个露琪呢？会不会让安总认为她是一个一见到有捷径就迫不及待冲上去的小人？然后在老板心中坐实“为自己功成名就不惜利用朋友”的形象？
可要是回答毫无感觉呢？不想成为下一个露琪，会不会让老板觉得她毫无抱负，没有理想，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下属要是没有上进心的话，老板也不会开心啊……
——该怎么办？
秦疏兰陷入了两难之境，她必须加倍小心，面对身份地位远高于自己的大人物、还是一句话能拿捏自己前途的大老板，秦疏兰不可以儿戏对待啊！
那么该怎么回答呢？选择当小人还是不求上进者？当追求更高巅峰之人还是虚心稳健的忠厚者？
不管怎么回答都有利亦有弊，那么对于安总而言究竟哪个回答的利更符合心意、哪个答案的弊更令他厌恶？
这要根据安总的性格如何来做判断……只要了解他为人如何，价值观标准便可在两个回答间做出取舍。
可秦疏兰哪里知道安总多少？！她对安总的了解全来自于龙幺及分部里其他人时不时谈及安总的只言片语，如今终于与这位“传说中”的安总共处一室、人家却坐在椅子上背对着她！
对方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圆是方都一概不知，连以貌取人都做不到！要准确把握安总的性格找出正确答案无异于天方夜谭。
秦疏兰只能一再思索、费心斟酌，焦躁的心在两个选项间来回跳跃始终找不到个稳妥的落脚处。
“怎么了？我的提问不值得你回答吗？”
“什——怎么会？！我只是……额——”
安总略显低沉的声音响起，秦疏兰才反应过来自己思考的时间太长了！
“只是什么？问问你的想法而已，随便说就是了。”
——随便？我怎么可能敢随便？！要是让你不开心的话你是不是会直接炒了我不止、还要以协议为由要我掏钱赔偿！说到底我为什么会陷入这么个困窘的局面？！还不是拜你所赐，要我刚培训的新手上台就罢了居然还要让我用替身这种欺骗观众的下三滥伎俩？！
诶？
秦疏兰忽然瞳孔紧缩，是啊，就是安总安排她下周上台，也同样是安总安排赵晚枫做她的替身……仔细想想，就算她秦疏兰是导致分部气氛怪异的关键，但作为一个新人都没够格的小白、被叫到大老总的办公室并由大老总亲自来谈话也不对劲吧？
秦疏兰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不对劲的地方在更早以前其实就已经出现了！
天骋学院的放学路上青春靓丽的少女那么多，有不少人的颜值令秦疏兰自愧不如，为何身为婳裳职业星探的刘腾户唯独看中了她？
作为培训生新人的她为何被二话不说带到了待遇比总部更好的权王分部，有指导老师一对一教学，还特地把不论从哪方面看都比她更优越的赵晚枫过来给她当“踏脚石”，专门为她举办活动……
秦疏兰顿时觉得自己像一只飞蛾……不知不觉间已经飞入密布的蛛网、翅膀被缠住还不断扑腾最后越缠越紧至无法挣脱的地步！
自己这是被安排了？
秦疏兰如此想到，心脏已然惊愕到快要蹦出来！打从一开始就没这么好的事……被正巧路过的星探看上，经历一番磨砺后成功站上舞台，挥洒自己的汗水与青春最终斩获成功……
真当这是以前蹭来看的少女漫画呢？！稍微用脑子想一想就能明白，幸运降临的背后绝对是不纯的动机！
座椅之后的究竟是谁？
秦疏兰一下子便想到自己的同学——厌！
这同学可不简单啊……看着像可爱的小学男生，实际上已经到了高中生的年纪，然而这些都如浮云……他真实的身份是一个有权有势之人！
具体如何，秦疏兰并无概念……她只知道厌能轻易做到许多她只能在梦中做到的事，虽然厌什么都没和她说，不过手底下有一家娱乐公司对于厌来说似乎并不算荒谬！
因为想帮自己，但顾忌自己的自尊不好直接出手，又因为和自己吵架使得二者交谈减少，他便更没有机会……所以他就动用自己手底下娱乐公司的资源，把自己“请”进来，再想方设法让自己平步青云……
——但这做法也太恶劣了！
如果这真是厌策划的，那秦疏兰一定要好好问问厌，让她感受友情又让她和朋友决裂该怎么算？！
想到这，忽然便有了勇气，秦疏兰抬起头直直望向那背对着她的椅子，提起声音道：“我不是露琪，我没有她那样的自信、才华、更没有她的气质！我不是她，不如她那么优秀，不能成为下一个她……这样的回答，您，满意吗？”
秦疏兰说的是真心话，以前尚不了解明星之事的她在进入婳裳的今天来听闻了不少关于露琪的事。
露琪或许不是最一流的明星，但绝对是个传奇！从舞台小角一步步踏上如今地位，期间经历过大起大落，但都未放弃、从未气馁，才能在今天以氲城的风云人物自居！甚至被誉为“婳裳至宝”，是让整个公司踏上更高台阶的大功臣！
秦疏兰有自知之明，自己绝无法像露琪一样有如此成就，无论如何都不能……像她这样没有基础，没有天赋，没有背景、连个朋友的都没有的废物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
好了，回答言至于此，看你这个所谓的“安总”怎么说！
座椅后之人安静了片刻，此间房内的气氛也随着他的沉默而凝固……
与住建沉降的气氛截然相反，秦疏兰心跳的频率在不断加快——为什么还不做出反应？
如果对面那安总其实是厌的傀儡……或干脆他就是厌扮演的呢？想想也是，叫秦疏兰来见面却一直坐在椅子上背对着秦疏兰，不是脑子有病喜欢故弄玄虚就是他有不能让秦疏兰一下子就看见他的理由！
那么他多半是秦疏兰认识的人！而在所有认识的人中，会胃疼到花费大量财力物力来“支持”自己的存在，秦疏兰除了厌便想不到第二个了！
既然如此，秦疏兰怎么回答都无所谓了！
秦疏兰其实也不大了解厌，但她至少知道厌的性格古怪，面对连一点琢磨透的可能性都没有的对象她也不必多加思索了，爽快点回答说不定更能让对方满意。
可万一……万一对边那人其实与厌毫无关系呢？那秦疏兰想到就说的回答无异于飞扑到雷区中间！拿命来玩啊！
如果是厌的话……现在应该已经转过来面对秦疏兰露出随意又不乏高深莫测之意的笑容了吧？
——究竟是谁？！坐在那里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秦疏兰甚至想要冲上去，绕过那张椅子看看坐在其上的究竟是不是那个看似极致可爱之小女孩的“高中男生”，可她的腿想被裹在了石膏里，动弹不得……
气氛持续压抑，秦疏兰的心脏都要蹦出喉咙之时，对方终于出声了：“你以为，露琪真的很厉害吗？”
“啊？”
这一句疑问让秦疏兰吃惊不已，刚才心脏乱蹦之际，她想象过对方的许多反应……转过来表露自己其实是厌的事实，或者他不是厌、对秦疏兰的回答直截了当地贬低或赞许。
不论如何话题应该都不会离开秦疏兰才对……为什么侧重点要扯到露琪那边去？“露琪真的厉害吗”又是什么意思？
登上新闻节目，参加社会名流群聚的聚会，之后还要在一线城市中的知名场馆举办个人演唱会……这样的存在难道会不厉害吗？
露琪对于秦疏兰而言不就是那样根本不能望其项背的巅峰吗？
“怎么了？又不想回答了吗？”
“啊？我……我认为……是、是的……露琪小姐，真的很厉害。”
秦疏兰稍作犹豫，最后如自己想法般回答……作为因露琪的崛起而走向兴盛的公司老板，他肯定也赞同露琪的实力吧？看旁边的墙上还挂着露琪的海报……
嘛，如果对方其实是厌扮的那就另当别论了，这或许都是麻痹她的伪装……
“呵……呵哈哈哈——”
捧腹大笑忽然发出，秦疏兰愕然，自己难道讲了个笑话？
“露琪算个什么东西！”
笑过之后，是一声突兀的怒吼，不屑与愤怒结伴而来，椅子应声旋转过来！
安总的庐山真面目终于在椅子旋转的“吭嚓”声中被揭开！
秦疏兰确认了，他不是厌，也肯定和厌没有一点关系！之前厌在学校里对自己在婳裳中的情况表示好奇与关心并不是装蒜……
“你！”
秦疏兰瞳孔紧缩望向那人的脸……那不是厌的脸，她仍见过也的确认识！一个她怎么样想不到的人，吓得她双腿发软、一个踉跄跌坐地上。
“你……怎么会……”
秦疏兰之前在奈嘉会所当服务生，差点被卖了……而在那个会所中，有一个客人很青睐于她，常来吃她做的草菇炒牛肉。
本以为离开了奈嘉，那时的一切都与她彻底告别，现在那个客人却又出行在她眼前！
“哼……该说好久不见吗？小——兰——花——”
“噫！”
秦疏兰浑身紧绷，心跳如虱，豆大的汗珠似暴雨落在她额头，那个称呼是她的噩梦啊，让她想起曾一度在被套上枷锁生活的边缘走过！
“你……你……为什么……”
秦疏兰颤颤巍巍地只能说出几个字，安总表现淡定，他站起身来，嘴角微扬，“怎么？奇怪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呵……也不怪你，在会所时服务员不允许知晓客人的名字，我现在就介绍一下自己，‘安室然’，是婳裳娱乐公司的老板，你也可以叫我‘老总’……”
“这……”
“呵，你好奇，我也一样好奇，在奈嘉会所工作的你为什么现在还能以自由人的身份站在这里？而且我离开后奈嘉似乎也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呢……”安总语调轻松，慢悠悠地从办公桌后走出，走到露琪的海报边，“不过那些都不重要，我们先来聊正事……”
撕拉~
安总神色忽然变得狠厉，一把撕下露琪的海报将其撕碎，伴有怒吼：“她就是个垃圾！”
海报的碎片落到地上，露琪被揉皱的脸蛋正好在最上面，再被安总的皮鞋狠狠踩踏！
“你们都说，婳裳因为她才踏入高级行列！可你们谁知道当时是我正好接手这家公司，通我的关系才让她有献唱的机会！也是我买通了她参加的歌唱赛的评委她才有出线的可能！之后她主动献媚，我帮她包装、帮她宣传！她才越来越红！你还以为这个势利奸诈的女人真是别人嘴里的传奇？！”
信息量有些大……安总的怒吼刷新了秦疏兰的世界观——露琪居然是个这样的人？！从别人对她的评论完全看不出啊！
但这些和她有什么关系？
“如、如果你、您只是为了说这些的话，我没有兴趣，我先走了……”秦疏兰双腿打战站起来，悻悻地准备跑路。
安总却不打算放她走，“等等！”
秦疏兰想拔腿就跑，但她不敢违抗现在各方面都比她强势的安总……
“最近，那个女人竟然背着我搞些小动作……”安总愤愤说道，一顺头发、态度冷静了些，“所以，我想我是时候找个新宠了……”
“什么……”秦疏兰倒吸凉气，心中暗道不妙。
“哼……”安总再度露出笑容，“看来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了？在会所里我就很中意你……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你居然好运逃过一劫！”
“……”
“不说话吗？哼……你在天骋上学吧？”
“你调查过我了？！”
安总向下拍拍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冷静，这有什么呢？比起这个，我想让你知道，露琪其实也是天骋学院的学生。”
“什么？！”
“当然，这个消息我隐藏的很好，大众基本没有知道的可能……我要告诉你的是，露琪是名门生，也就是官方说的‘一类生’，全因为我的资助……”
“你、您的意思是……”
“只要你跟我，我不仅能让你成为比露琪更厉害的明星！还能让你成为天骋学院的一类生……”安总露出捕鱼者收网时的笑。
“这怎么可以？！”出卖自己的事，秦疏兰再也不想干了！何况这要是答应了，她可就真把自己卖干净了！
“别那么快拒绝吗？和我好好谈谈如何？你一定会发觉，我的人其实很好的……呵呵……”
“你！”
房间中传出安总像秦疏兰一步一步走去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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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厉害。”
全员表演结束后，周主管让大家休息便匆匆离开——果然是主管啊，真忙……
然后李怡走到厌面前，竟是放下了高傲的头向他表示认可。
“谢谢。”厌老实地接受了夸奖，但情况并不能让他放宽心——该怎样才能进入权王分部呢？
如果不能和秦疏兰待在一起，那么他不惜变装跑来当明星培训生的意义就没有了。
“要喝水吗？”
李怡的态度变得很大，对厌特别地友好，厌没心思和她谈太多便随口答应，她也不含糊之前奔向了位于走廊上的饮水机，很快便水端两纸杯的水回来。
“给你。”
李怡低过一杯水，厌看也不看随手去接，结果不知谁的手震了一下，水洒了……
在李怡稍显惊慌的目光中，纸杯渐渐空翻、杯中水全部洒出，落到地上之时便无力回天……
此时厌转过头来，眼神一凌，迅速伸出一只脚，在落地前的最后一刻、脚面稳稳接住杯底，杯中水也神乎其技般的尽数落回杯中、一滴未洒……
“嚯——”
再度做出令人惊叹之事，厌却不甚在意，他弯腰拿起水杯，轻声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