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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回 粉墨登场

八诫 陆焰之瞳4372 4524 2019-08-17 13:11

  

天色渐渐暗淡,锦州城内炊烟徐徐升起,不论是钟鸣鼎食之家,亦或是筚门圭窦之辈,此时此刻都已然到了黄昏归家之刻。晚霞在天边划过斑斓又壮阔的痕迹,习习的秋风吹拂而过,卷起地上飘飞的树叶,此时的锦州城,一片祥和。

沈府也是自然,尽管沈先仇的心情并不如意,眉头紧皱,眼窝深陷,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大堂里,但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哪怕那并不如人意。

自责,还是忏悔的情感在他的心中积淀,昨夜,他本以为凭借自己的行动能够将这种纠结于心中久久不能派遣的心情彻底一扫而空,谁料,自己反倒越来越被这种情感所困囿,以至于到了彻夜难眠,形容憔悴的程度。

昨夜的自己,究竟是败给了那个廖家来的女人,还是败给了自私又贪婪的自己?他痛苦地掩着脸,不知道该如何得出内心的答案。

从一开始自己就走错了道路,面对所谓的商机,面对难得的机遇,再加之沈若皖那本就叛逆而又桀骜的犟脾气,他没有想太多就答应了这桩婚事。是啊,从利益的角度上看,自己无疑是赢家,可,现在面对着沈府再度繁荣的前景,他却觉得自己输得彻底。

自己的身边,似乎已经没有任何人了。人们常说的三世同堂,天伦之乐,似乎从来就没有在这个死气沉沉的家庭里出现过。沈先仇看着幽黑又寂静的大堂,心中的那份失落与不甘可想而知。

为什么会失落呢?自己的这一生如此波澜壮阔,将一个白手起家的家族活活拉扯到如今的这个地步,自己为何还是在此处哀叹,为何脸上依然没有笑容?

归根到底,他一直以为自己能够凭借金银钱财的力量做到任何事,可到了最后才发现,自己仍旧是孤家寡人罢了。

本将所谓的亲子之情看作浮云之物,将家族利益当做自己内心标杆的他,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渴望的东西并非钱财或是名誉,而是这些对曾经的他来说不值一提的感情。

哀叹一声,他看着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大堂正门,看着那道离自己越来越黯淡的霞光,他颤颤巍巍地从椅子上爬了起来,整个人看上去不过是一个孤独又可怜的老人。

这又能怪谁呢?这不过是自作孽罢了。

在外节节胜利,在内一事无成。妻子多年前已然离世,更无续弦又或纳妾之举,那个面容都逐渐消散的女子给自己留下的最宝贵的东西,恐怕也只有这四个子女。

平心而论,自己在物质方面,从未亏待过这几个子女,可其他方面呢,自己做的究竟有多么糟糕?沈先仇在这么多年的自以为是之后,还是不得不面对这个早已不用回答的问题。

也是,怎么做都无法挽回自己的失败,索性就这样一路逃避下去吧。他那原本在外人看来坚毅又果决的面容,此时也写满了说不尽的颓然与苦楚。

只是,每每将这个念头放上心头,沈若皖那张和沈洁雅一样桀骜的面庞便会在脑海之中浮现。她们两个,都是一样,看似柔弱,对于自己的管束与安排毫无反驳。然而实际上,她们内心之中有种同样的不服输的犟劲,一旦这种情感达到极致,便一发不可控制。

他想起多年以前,沈洁雅亲手将手上的鲜血抹去,将白绫缠上她自己的脖子时曾经露出的笑容,那是宛如来自仇人的憎恶的笑脸。

“父亲,一命抵一命而已,你不必替我难过,也不必替我哀伤。你没有这个资格。”

那句话和那个笑,至今都是沈先仇一个人独享的噩梦。至于事情的真相以及背后真正的秘密,他从未将其告诉对妹妹之死耿耿于怀的沈轻珞。

自己做梦都没有想到看似柔弱的女儿会做出那种事情,仅仅是一出联姻,便能够将女儿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既然如此,自己为何重复着当年的过错,重复着当年的选择,依旧将沈若皖推上了同样不可挽回的结局呢?

也许,是自己认为沈若皖会理解她为家族所作出的牺牲,又或许,是他认为沈若皖仍旧是那一只被关在笼子中的鸟,依旧无法逃脱她自己构建的牢笼?

昨夜,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彻底克服了自己那自私的一面。结果,后来才发现,自己还是选择逃避回答那些关键的问题,对于沈若皖的未来依旧无动于衷。

嘴上说的都是为了孙女好,实际上,潜意识里仍旧将所谓的家族利益摆在首位。

可是,说什么都晚了。他的鼻息深沉,宛如下坠的秃鹫。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将沈若皖解救出来,也无法将沈轻珞彻底挽回,无法让沈月芽死而复生,更不能让沈洁雅放弃当年激进的抉择。

正当他思索着这些的时候,门口那道斜阳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站在门前,黑压压一片的黑衣人。气氛肃杀而又沉寂,似乎连大堂内的蜡烛都要随风熄灭。

沈先仇缓缓转过身,微微眯起眼睛,堆满皱纹的脸上隐约闪现出几道惊愕的色彩。

站在门前,站在黑衣人群最前面的,是一身干练服饰的沈洛阳。沈先仇生平从未见过沈洛阳穿得如此正式,就连他当年结婚之时,所穿所著依旧没规没矩。

然而,今天的沈洛阳一反常态,那张平日里写满疲倦的脸上,此时被严肃又镇定的表情所取代,淡然的眉角微微下垂,衣领服服帖帖地摆弄好,眼神之中满是轻蔑与鄙夷。

他的脚步声很轻,但在沈先仇听来,那脚步声散发着某种不祥的气息,一步一步往沈先仇走过来,宛如审判之时敲响的钟声。

沈先仇的呼吸在这一瞬之间仿佛停滞,他试图用不在乎的神色来面对这个没多久之前被自己一顿辱骂的儿子,可沈洛阳的表情没有半点变化,只是,嘴角隐约多了些笑意。

“你回来做什么?”

沈先仇装作不在意,用略微有些不满的语气问着一反常态的沈洛阳,他自己的心中却是暗潮涌动,对于自己这个亲生儿子,头一回产生警惕的反应。

沈洛阳不作声,依旧朝着沈先仇走过来,只是,在走过来的途中,他不回头,伸出手臂往前一挥,顿时,那些黑衣人便尾随着沈洛阳,步履一致地朝沈先仇走了过来。

沈先仇的呼吸稍稍紊乱起来了,他死死盯着那些从廖家收来的“彩礼”,这些只隶属于自己一人的黑衣大军,他不知为何沈洛阳如今也可轻而易举地发配他们。

是的,黑衣人便是他从廖家那里收来的一份大礼。这些黑衣人,平日里悄无声息地潜伏在暗处,约莫有三四十人,一旦自己用声音朝他们发号施令,他们便宛如没有感情的木头人一般,果断地执行着命令。

沈先仇知道这些人或许是廖家用不被允许的手段买来亦或是调.教出来的奴隶,但想到这些人平日也可帮衬沈府,帮助保卫沈府,还有替沈府办事,他倒也没有生出太多的抵触心理,痛痛快快将他们安排在各处。

可现如今,这些黑衣人怎么会跟着对这件事毫不上心的沈洛阳身后?沈洛阳怎能对这些人发号施令,事情朝着沈先仇不可预知的方向慢慢发展了起来。

原先的思忖此时重回正轨,沈先仇望着沈洛阳那张年轻的脸,暗自咬了咬嘴唇。

唯独沈洛阳,沈先仇想给他一个教训。正是自己对这个最小的儿子的放纵,彻底让沈洛阳自甘堕落下去,也彻底让沈轻珞与沈府之间形成了无法弥补的间隙。

沈先仇在商业领域钻研这么多年,自以为读人无数,从未对一个人的判断出过差错。日久见人心一词并无虚妄,沈先仇见过太多道貌岸然的家伙,也见过表里不一的人,这些凭借自己一双明眼能看穿的人,并不算少。

但今天,沈先仇头一回觉得自己的这个儿子是如此的陌生。

“我忍了十多年,就想等一个机会。我要争一口气。”

沈洛阳的脸上逐渐慢慢多了些许痛苦,他那张白净的脸上,似乎也凭空生出了些许皱纹,肩膀高高耸起,拳头死死握住,声音也越来越沙哑。

“我不是想证明自己有多么了不起,我只是想告诉你,”沈洛阳说到这里,快步走到沈先仇的面前,眼睛里满是血丝,“我失去的东西,一定要我亲手拿回来!”

沈洛阳面容狰狞,沈先仇还没来得及反应,自己的肩膀就被对方死死抓住。沈洛阳直面着自己的父亲,呼吸声宛如公牛,双手化作爪子死死扣在对方的肩膀上。

沈先仇有些茫然地望着自己的儿子,原因在于他完全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事情。

“哈?你失去了什么?”

看起来,沈先仇的回答既让沈洛阳怒发冲冠,却也在沈洛阳的意料之内。沈洛阳不怒反笑,盯着自己的父亲看了许久,方才像是撕扯着嗓子说道:

“看来你个老不死的家伙还想装傻,我就知道你这个虚伪的家伙最喜欢整这种把戏,也罢,既然你不愿合作,不见棺材不掉泪,那我就给你点好果子尝尝。”

沈先仇听到这话,出奇地平静下来,他看着沈洛阳身后那些呆立着的黑衣人,看着他们脸上漆黑的面罩,再度看了看沈洛阳那张被愤怒所占据的面庞,微微闭了闭眼睛。

“……等等,你究竟想要什么?”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沈先仇突然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自己的对手。此时此刻,沈先仇的心情之所以平复下来,是因为他意识到,如果说谈判,自己没必要将私人的情感混杂其中。

刚想要对黑衣人发号施令的沈洛阳听到这个问题,手臂慢慢放下,脸上的怒火逐渐消退,化作淡漠的神情。他略微有些满意地撇了撇嘴角,扭了扭脖子,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

沈先仇看着对方朝自己递过纸来,没有思索太久,便从对方的手里将那张纸接了过来。

“还记得我昨天跟你说过的话吗?我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如果你不愿将名字签在这张纸上,那我自然会履行我自己的诺言,父亲,希望你不要做出这种让我失望的决定。”

沈洛阳自顾自地坐到那高位的扶手上,略带玩味地看着自己脚下站着的那些黑衣人,脸色慢慢舒缓开来,就像是终于达成了自己的夙愿一般。

沈先仇将视线从纸张上移开,刚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沈洛阳插话打断:

“凡事都需要深思,沈先仇,你可别因为一时冲动做出让我无法反悔的选择啊。毕竟,你可就这一条命,一条对我而言毫无价值的命,如果你死了,与我而言,反倒是一种解脱。”

沈洛阳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戳着沈先仇的后颈,他的脸色逐渐阴冷下来,看起来不像是那个纨绔子弟,反倒像是隐藏在暗处杀气四溢的杀手。

沈先仇知道,自己面对前有黑衣人,后有沈洛阳的局面,早已没有别的选择。

尝试低声呼唤黑衣人的举动无果之后,他便也不再思索那么多,慢慢将那张纸折起来,收入自己的怀中。沈洛阳的手指慢慢朝着自己靠近,沈先仇看了一眼底下眼神空洞的黑衣人,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究竟是什么人?”

沈洛阳听到这个问题,朝后面走了几步,稍稍朝着那些黑衣人摆了摆手,随后,略带着些许沉重的声音缓缓开口:

“我不是什么人,我只不过是这些人的首领而已。我要的也不是什么继承权,我要的是整个沈府。”

说完这句话,沈洛阳拍了拍手,面无表情地走到沈先仇的面前,微微一颔首。

“该回答的我都已经回答了,沈先仇,该给出你的答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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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年一月,唉,感觉那时候也没时间玩游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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