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呢，疯子”小羊一边听我说，一边吃着我点的草莓圣代，“像你这样居心叵测的学长，是时候利用这样的学妹来给你一记物理教育呢。”

我没听错吧，你说“利用”！

处理完所有社团的事务后的第二天，在稍作整理之后，我背上书包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之前还想着和高富帅一起出去玩，但心想已经破坏了一次嫂子的约会，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再来一次。倒不是说这是我善解人意的做法，而是不想嫂子对我的毒舌攻击等级上升。

没有选择动车或者高铁，仅仅是因为害怕巧遇校花，我选择了火车座位我回程的手段，可等我现场购完票才发觉距离发车还有五个小时。

为了打发这五个小时，我在火车站一旁的快餐店，点了一份吃不完的套餐，打算慢慢吃来消磨时间。结果，巧遇了同样选择坐火车回家的小羊，于是打算就那天发生的事情解释一下，可没想到……

“等等，难道是我没有说清楚吗？我那时候没有说出口啊！”

我这哪里是解释啊！不是越抹越黑吗？

“可你还不是产生了这种想法吗？我说的没错吧。”

“作为男人，喜欢**纯粹是生理……”

“不要拿生理需求当做借口，疯子！”小羊放下手中的圣代，用凌厉的视线凝视着我，“那种对女孩子身体说三道四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可是……”

“可是什么？这时候的话应该是这个吗？”

“对，对不起”

我，疯子，低头道歉。

……

那天，在我和学妹愉快地聚餐……不对，是我眼睁睁地看学妹吃完我的午饭后，我履行了一名优秀禽兽学长的义务，“护送”学妹回到了寝室。

也许有人会问，学妹这样的人需要你护送吗？那你的身子板当做挡子弹的替身都嫌太薄啊！

对于会有这种疑问的同学，我想说我只是想享受一下这种身为护花使者的感觉而已，至于挡子弹，我不觉得文明社会会有日常街道枪战的野蛮行为，如果有，还请告诉我，我是再也不会到那里去的。

不过，即便是我如此微不足道的期望，现在看来也是奢望。

如果，没有遇上小羊的话。

可现实往往就是如此残酷，我一直以为不回复我的小羊一定是很忙的，不会出现在校内的。结果昨天她看到了我送学妹回寝室的场景之后，没有惊讶，没有奇怪。而是微微一笑。“你们好好玩，别在意我”的苦情原配微笑是怎么回事啊！这是吃完晚饭的家庭主妇收看的家庭伦理剧的黄金剧场吗？

……

现在回想起来胃还是好痛，真是奇怪啊，明明是单身的我，为什么要像反省出轨一样地低头道歉啊？

“这还差不多。”接受了我的道歉后，小羊又开始吃起了圣代。

哇！这个女人好意思心安理得地一边吃别人的圣代还叫别人低头道歉啊！

“疯子，你的表情很恐怖啊，你不会又想趁着低头的机会偷瞄我的胸部吧？”

“还请你把这看作‘随时观察以便在奶油掉在衣服上时做出提醒’的服务。”不觉得奶油会顺着地心引力的方向，笔直地朝那两座巨峰上掉去很有背德感吗？

“疯子……”

“对不起我在反省了。”越是亲近一个人，就越是会了解到那个人性格的本质。

联想到我和小羊的关系，虽然说不上对对方十分了解，但总算知道了大概，甚至在面对我时，她也愿意放下平时的面具。比起最初相遇时那种和棉花糖对话的无力感，现在虽然她在对待我时有一点严格，但我并不讨厌呢。

难道我是那种M体质？显然不是。

只是觉得，她愿意坦诚面对现在的我，实在是我的荣幸。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也许只要时间足够，我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呢。

【是这样吗？】

又是脑中的声音。

【想想校花吧，你们相处了多久，你了解她吗？】

【或者说，她有真的拿你当做好朋友吗？】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难道不是你的自以为是吗？】

【难道不是你的幻觉吗？】

即使意识反反复复地否定这个声音，可无法改变实际存在于脑中的疼痛感。

“疯子，怎么了？”坐在我对面的小羊放下圣代，走到我身边，“是头痛吗？不要紧吗？”

“没事，没事的。”【难道这不是她表现自己‘温柔’属性的演出吗？】

不是的，不是的。

“你的表情不像没事啊？”我能感觉到小羊就在我身边。为了不让她担心，我尽全力摆脱脑中的声音。

“啊，这个常有的，不用担心。”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不要把注意力集中在思考上，“我昨天晚上熬夜玩游戏了，所以刚刚突然头痛了一下，没事的。”

【难道不是……滥用……温柔】

很好，已经快听不见了。

我转动视线，心想有什么东西是不用观察，而是可以直接感受到的。通过直接的感受来跳过观察不自觉的观察。

“真是的，我和你说过了，不要熬夜的，那对身体不好。”虽然是责备，但小羊还是很温柔地用手抚摸着我的后脑勺，“没有水吗，你有没有泡茶，要我帮你拿吗？”

啊，真是关怀备至，说着小羊已经弯腰检查我放在地上的书包两侧会不会装有水杯。比那种只会把学长的中饭不知不觉吃掉的学妹要好太多了！

“不用了，我嫌它太重没有带。”我看向了那个弯腰的女孩，从那个领口中可以看到明显的水滴状物体，而衬托起的这丰润的水滴的……“白色的。”

“诶？”

“啊，嗯，哦，哈哈哈哈，我是说纸巾，哈哈哈哈，啊，那个，哦！快餐店的纸巾竟然是白色的，好厉害啊，哈哈哈哈，就像招牌上的那个老头的胡子一样的白色呢，哈哈哈哈。”我在说什么啊？这很明显就是掩饰啊！根本就不是什么借口啊！还有，我说纸巾做什么啊！既然不是黑色或者紫色就说明很可能不是“决胜内衣”啊，为什么说出来啊！我这个蠢货！

小羊甩下书包，在“用力”用小拳拳锤了我一下后，再次坐回座位上：“什么啊，人家在担心你，可你却在想这种事！”

不得不说，小羊这一下打得我心痒痒，让我觉得再这样惹恼她也非常有趣，更重要的是，我的注意力转移了，随之脑中的声音也不见了，某种程度而言，也是多亏了小羊。

遵循欲望从而放弃思考吗？

不过，能做出这种事的人是真正的勇士还是无为的莽夫还不得而知。一味追求异性的撒娇来获得心理上的满足感，或许这就是恋爱喜剧的核心也说不定。

然而对于我而言，这未免过于甜蜜。残留在脑中的疼痛，是思考的痕迹，我无法抛弃思考，所以一直以来只能无限地怀疑，时至今日，我已经不知道是自己在思考还是思考在控制我，就像奶茶一样，分不清最开始是红茶还是牛奶了，同时也没有分清楚的必要了。现在，即便是面对小羊，无法汇聚成语言的思考，无法总结成结论的推理依旧在脑海中翻腾。

不能再想了，不然那个声音又要出来了。

所以，比起继续狡辩，我选择了直接道歉：“抱歉，小羊。”

“这种就像卡牌游戏里牧师的道歉一样，没有丝毫诚意而且让人听完想掌捆对方。”

“诶，小羊你是玩过那个吗……”

“还不是你推荐的。”真是抱歉呢，我最喜欢那个职业了，其次就是那个扣血抽牌的，简直刺激！

学期开始前的暑假，我向小羊推荐过很多游戏，不过，考虑到她对游戏了解不深，我也只是推荐了一下现在流行的而已。想不到她真的会去玩。记得自己过去向校花推荐过一些单机作品，但最后她不仅一个没玩，还在玩那种大流的网页游戏时说我推荐的一点都没有意思。

当时是真的伤心啊。

“哈哈哈哈，对啊，是我呢。”

不过小羊没有理会我，从她潦草地挖圣代的动作来看，她恐怕还在生气。

“话说之前，就是和那个小矮子一起吃饭的那天下午，我去找过你呢，小羊。”

“难道不是去勾搭学妹吗？”

“从过程来看当然不是。”结果上看……好吧我是存有这样的具体事实。

“总感觉很可疑……”

“那时候你不在，我就回去了。”没错，跳过过程就结果上看，我无论如何都是要“回去”的，“你猜猜我来找你做什么吧？”

“视〇。”

“不要一本正经说出这种话啊，女孩子不应该把这种话随口说出来吧，更何况是小羊你这样的漂亮女生啊！”

“这个时候拍马屁是没有任何作用的，疯子，我已经对你的饥渴无可奈何了。”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说出了如此残忍话语的小羊，视线在鸡块和炸鸡翅之间游动，最后毅然决然地拿起了玉米棒，“阿姆阿姆阿姆阿姆。”

所以可不可以吃完再说话啊。

“总之我不是出于那种目的来找你的，这还敬请放心。”

“阿姆阿姆阿姆阿姆。”这根玉米棒是为我挡下了多少恶毒的话语啊，感激不尽。

“上次那个小矮子……”话还没说完，小羊又用责备的视线凝视着我，“我是说那个……那个谁来着。”

我不擅长记名字，那个小矮子叫什么我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吴佳丽。”放下玉米说了一句话后，小羊再次把玉米塞住了嘴。

“对对对，就是那个名字，武什么的。”这些根本不是重点，我也不想记住，甚至不想知道，“上次她出来说过那些话后，我感觉到了一些事。”

“什么事？”不知不觉之间，小羊已经吃完了玉米，随后她把手向炸鸡块伸去，在稍作迟疑后，拿起了蛋挞。

“我一直想，如果我的偷拿资料的事情真的被发现了，那么作为学生会的人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我。”先不说资料中可能包含学生的私人信息，就这种行为本身，已经是足够的挑衅行为了，“当那个人过来说要堂堂正正地战胜我时，我实在吓了一跳，事后回想，既然是针对我偷拿资料的事情，那为什么不说惩罚我呢？”

“……”小羊小口地品尝了一口蛋挞，她已经没有用那种饱含责备的眼神看着我了。

“明明可以看做是宣战的行为，他们到底是怎样看待的呢？根据后来学生会的做法来看，也未免太温柔了。”警告和取消竞选资格。这两个惩罚在我看来的确太温柔了，他们不可能没有想到这可能是文科侧的先发制人，而且，一旦往这个方向来考虑，他们的处罚方向又有了一些微妙的地方，“而且，都是针对我个人的惩罚呢。”

给我的感觉就是，那个下达惩罚的仿佛是知道，我是一个人尽皆知的疯子，难免会有一些别人看不懂，甚至难以理解的行为一样。

“明明让事情夸张化也可以，但为什么这一次却对我网开一面呢？”

“对啊，为什么呢？”明明是比玉米还经不起吃的蛋挞，却在小羊手中呆了好久，她小心翼翼地把周围一圈都吃干净，留着中心那柔软的蛋的部分。

“我觉得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

“第一种，就是学生会长之前向我提出的，加入学生会。既然我不能参加任何社团的竞选，那唯有参加学生会面试才有可能来打发青春。但我和她不是很熟，所以可能性不是很大。”

我和会长只见过一面自然不会很熟，但这个结论的在我看来不合理之处远不在此。让我加入学生会固然有打击文科势力之嫌，而且这样泄露学生信息给学生会外人员的事也不存在了。但我的作用并不明显，加上在军训时我就明显和学生会对立了，把我拉进那个团体只会破坏团体的团结。

“疯子想进入学生会？真是不像你会做的事呢。”

“也是呢，好马不吃回头草，之前我就拒绝了，现在又怎么可能又厚着脸回去呢？”

“不过既然是学生会长挽留你的话，也不是不可能呢。”

“但是，有另一种可能。”仔细一想其实很简单，“多半有人替我求情了。那天吃完饭后，我就在想那个小矮子这样立场分明的人既然没有对我拳脚相加一定是有人替我求情了。”

虽然是粗暴的对话，但我在小矮子的话中没有感受到纯粹的敌意，相反，还有一种竞争心理。对于一个破坏过自己集团利益的“罪人”产生竞争心理是怎么回事？倒不如说我在那时有些敬佩小矮子，虽然是个犹如教科书一样的傲娇角色，但在某种程度上却充满了人情味。

“……”

“我在想，以她那种性格，听得进人话吗？”小羊没有明确回应我，“倒不如说，是怎样的人通过怎样的手段劝说她才能让她对我不下狠手呢？”

“啊呜”小羊一口吃下了那个蛋挞，“所以明明就不在现场，疯子你到底是怎么想到的。”

“不得不说，就连我也觉得自己的考虑有些过头了，但之后的一些事完全可以解释。”

小矮子是宣传部的，据我所知那个讨厌的女人是执行部的，虽然之前想过是由那个讨厌的女人组织贴警告单子，但实际上，这种发自学生会的警告通知在我们学校是由秘书部执笔的，分发则是宣传部的责任，而执行部则是负责学生活动的顺利进行。

小矮子没有贴单子，反而交由其他部门去做了。

“能帮助我说服小矮子的，只有你了，小羊。”

把嘴中的食物咽下去后，小羊带着一些无奈的笑容说道：“实际上我也没想到她会这样。”

出于好奇，我问道：“你和她说了什么？”

小羊看似在苦思冥想地在回忆的空间中寻找答案：“有一天她来检查工作，向我抱怨你做了一些奇怪的事，害得学生会的人担心不已，怕你出卖信息。”

“哈哈哈哈，说得我好像恶德商人一样。”我距离恶德商人的距离只是一些顾客而已。

“我和她说你不是坏人，起码在学校重要的社团文化节上，你也帮着我做海报了，我还说在想要校园活动更加丰富的心情上你和她是一样的。”

所以那时小羊说我要去做海报她就信了吗？

“可我没有做过这种事啊？”难道自己害得小羊去撒谎了吗？

“没有哦，那个学妹可是受到了你不少照顾呢。”

“这个……”哇，这句话说得我心好虚。

“还有哦，再怎么说……”小羊的眼中既不是那种日常轻蔑的目光，也不是那种笑里藏刀的指责，“我是你的共犯啊，我怎么会背叛你呢？”

她的眼中，是愧疚，是抱歉。

“不知怎么的，我想说对不起了，疯子。”

她的微笑，是苦涩，是隐忍。

“不好意思，明明吃了你的圣代，却说了这些不看气氛的话。”

“没事的，你喜欢就给你吧。”可我心中无法默默接受这些，只能默默低头，移开视线：“没事的，这都是我自愿的。”

难过的沉默阻挡在我和小羊之间。

对小羊而言，我的自愿成为了她最大的负担；而对我而言，小羊的宽容就是束缚自己的枷锁。

邪恶之路的最后，女主看着远去的罪人，是不是有深感自身的罪恶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我和小羊的结局绝不是男女主的悲情收场，反倒是那群远去的罪人，很像是我和她最后的下场。

然而即使是身负罪责，我却没有丝毫的畏惧，只要小羊不松开她的手，无论前方的夜晚如何漆黑，我都有决心一直前行。

……

之后我和小羊一起享用了这些食物，这段时间里，我们有搭没搭地聊着一些奇奇怪怪的话题。气氛终于缓和了不少。配合着店中促进食欲的暖色灯光，我和她就这样迷迷糊糊地打发着人们口中“宝贵的时间”。

忘记了是谁再次带头说起了话题，可能是我吧，当我提示小羊打开手机后，那一条条简讯震得手机就像情趣用品一样。我也总算知道了她不回复我不是故意的了。

“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只是像问问你有没有督促学妹做好读书社的海报。”

最后我还是用习惯的谎言来隐藏我的不成熟。

“那个，我的车快来了。”

那么我们最后在一起吃了多久？说实话我没有一点感觉，只知道这些平时自己都觉得油腻的垃圾食品都变得精巧美味了起来，是灯光的作用吗？还是其他化学物品的作用？

但我觉得，这是我吃过的，最好的垃圾食品，虽然可能，不，应该说是很可能只是我的大脑被麻痹过的结果，但当时留在腹中还有心中的温暖，却是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感觉。

“是吗，我的车还早，那你先去吧。”

看着小羊起身拉着旅行箱，稍作整理，就在那个身影转身离开的一瞬间：

“啊，啊，那个……”

我想说什么来着？突然脑中一片空白！

“怎么了？”站在原地的小羊奇怪地看着我。

“如，如果”奇怪，怎么说不出口了？“如果你觉得无聊的话，可以到我那边来玩。”

“诶，可以吗？”

“是啊，虽，虽然是个被钢筋水泥搅和的没有丝毫人情味的地方。”我在说什么啊！“但多少还是有点意思的，可以抱有为GDP做贡献的想法来玩。”

小羊害羞地低下头，我也觉得怪怪的，低下了头。

我在说什么啊！小羊多半又觉得我在胡说八道了！

“我，我会电话联系你的。”出乎意料，她没有立刻拒绝，在留下这句话后，小羊小跑着离开了店。

熟悉的飘逸长发最后还是离开我的视线范围，这时，坐在原位的我深呼吸了一口，感觉心里有什么被解放了一样。

找个女孩子出去玩玩，虽然我不喜欢唱歌，不喜欢逛街，但觉得只要是陪小羊，肯定不会无聊。这样子，就能从校花的事情中走出来，说不定我的人生就会朝恋爱喜剧的方向发展。

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的我，脑中不自觉地产生了粉红色的妄想。

我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样才是大学应有的生活。

……

当然，现实是直到假期结束，小羊都没有联系我。

这期间她在做什么，又为什么不联系我，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一个不属于我的故事。

一个与我息息相关的故事。

那个时候的我，没有一点察觉，到返校的那天为止，只是觉得这个假期有些无聊外加失望而已。

然而直到最后，在我终于知道了她在这七天假期中为我做的这一切后。

我的内心只有悔恨与自责：

“对不起，那个该说对不起的人，一直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