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为什么要突然问这个……”

“没有为什么，就是想问一下。提塔妮娅这几天老往外面跑，而且我觉得她说的话完全没有任何参考价值，这不就找你来了么。”

“这样啊……”

希莉雅低下头，盯着自己不停交错的手指猛看。过了摸约两分钟，才好像刚回过神似的握在一起，然后面向本人这边。然而一看到我的脸，这个女孩刚刚鼓起的勇气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我……我……”

“算了，还是难为你了，”我叹了口气，打断她开口就变得结结巴巴的话：“这种问题的答案一看就知道是不可能，我得有多蠢才会好奇……唔！？”

一双冰凉的手掌死死按在我的嘴上，若有若无的香味钻入鼻息，似乎带了些甜腻的味道。

几分钟前刚止住的泪水再次涌出，宛如我失忆后看到她的那一天，手足无措，只能用夸张的行动来掩饰自己此刻的心情。

“不要再说了，求求你……”

纤弱无力的手臂轻轻一推便能推开，但就算我这种很少和女孩子交流的人也明白现在绝不适合这样去做，所以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等面前的少女自己恢复平静。但见到她的表现，某些难以确定的事情或许已经不需要对方亲口来说了。

过了不知多久，全身力气都用来抵住本人嘴唇的希莉雅最终还是没能坚持下去，本来一直低着的脸偷偷抬起，在看了我一眼之后，却突然转身就跑。

“总来这一套你不嫌腻么？”

我看着前方夺门而出的背影，安坐不动，但声音肯定还是一丝不漏的进入她的耳朵：“逃避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再说了，你今天跑可以，明天呢，后天呢？难道以后就再也见不着面了？”

放在门上的手僵在原处。

“哦，忘了，其实也可以的嘛，只要你和奈莎说一句‘我不干了’，让她把你关于我们身份的记忆给消除干净，以后我们就能撇清关系，再不相识，怎么样？”

“不，不不不不不！”希莉雅挂着泪的面庞上写满不甘心，她回过头来，歇斯底里的大喊：“只有这个绝对不要！如果连我也忘记了，当时的感情又算些什么！？只是我一个人的自我安慰吗！？”

“以前或许不是，但现在是。毕竟我什么都不知道呀。”

我轻笑着耸了耸肩，但下一刻，无比眼熟的魔杖被门口的少女拿着指向了这边。

“你这个混蛋！！！！！！！！！”

已经失去理智了么？

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处理好这件事呢……

一边这样想着的同时，我往前挺直了身子，不过，嘴也没有停下，干扰性的信息源源不断的朝着希莉雅输送过去。

“好，随便你打，眨一下眼都是我输。”

快要凝聚成型的魔法在这句话说出之后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已经濒临崩溃的公主殿下终归还是有着正常人的思考能力，如果她真的因为被揭穿了想法而动手，那么我想，就算心再宽的人也不可能接受的了这种女孩子。

六神无主的慌乱模样着实有趣，不过仅仅这样可没办法交流下去。我继续笑着，然后伸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过来，坐在这，我们好好谈谈。”

见她依旧扭捏着，又说了一句：“我又不会吃了你，到底在怕个什么劲儿啊。”

“我……”

“别我我我的了，我数三声，你不过来，我就过去了啊？”

在这近乎威胁的话语声中，希莉雅最终还是低着头走了过来，在距离我接近一米的另一边小心翼翼的坐下，大有一见情况不妙就马上逃跑的架势。但她忘了我们两个的体力悬殊，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只要我想，她连半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丑话先说在前头，我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你做什么都影响不了我的决定，如果太过分，我可能就不跟你讲道理了，直接动手，明白吗？”

点头。

“那么我先把我在这段时间想的东西说清楚……在失忆以前，我曾经对你表示过好感，但你没有答应……对吧？”

“……你，你都知道了？”

面对希莉雅不敢相信的表情，我又叹了一口气：“知道个屁，但没见过猪跑还能没吃过猪肉么，提塔妮娅都变成那个样子了，我再怎么不懂人心也该明白为什么你会有当时那个反应……人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换成她对我那么冷淡，搁我我也受不了啊。”

“可为什么……”

“别先问我，问你自己。”

我又又叹了一口气：“你到底是咋回事，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是就是是，不是就不是，如果你直接说清楚，我可能就不会试探那么多次了。”

无休止的试探是相当恶毒的一件事，然而希莉雅的态度表明了一切，向她问是问不出什么结果的，我只好一点点去寻找她对此承受能力的底线。今天的问题便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要是明知道话题起因是另一个女孩子还可以无动于衷，那我就借坡下驴，拿她的话去回答薇奥拉了。

只是没曾想一下就钓上来一条大鱼。

被我问到自己所想的希莉雅支支吾吾，淡淡的嘴唇不停翕动着，仿佛在脱水之后还拼命张合的腮。而在她开口之前，我又又又叹了一口气。

“说起来也挺无聊的，咱俩都互相暗示那么多次了，为什么你就没想过承认呢？要是觉得我这人太垃圾干脆走呗，我觉得但凡是能够容忍我这破脾气的人，应该能理解其中的意思吧？”

“不是，我没有……”

希莉雅急忙回头看向我，但刚对视一眼又缩了回去。

“你说的我都明白啊，提塔妮娅姐姐也说了，只有能和你开玩笑的才算被真正认同，所以我也没有觉得被戏弄什么的很不开心……”

已经放弃挣扎的少女搓着手指，速度之快几乎要出现残影。而轻如蚊蝇的声音从她的方向传来，让我感叹这个家伙终于坦诚了一回。

“但是……但是啊，我……我真的有值得被喜欢的地方吗？明明那么任性、蛮不讲理，还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故意找存在感，甚至因为你着急的样子沾沾自喜，所以被完全遗忘也是自找的吧……当时出现在那里的如果换成了别人，你是不是同样会把她看的那么重要……每次这样想，心里都会难受的不得了。”

这或许是有史以来听到希莉雅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但对于如何回答我却无从得知。

姑且等她说完吧。

“直到你失忆了我才明白过来，其实我对你来说，真的只是可有可无的小角色啊……公主的身份、与生俱来的这张脸，还有以前的那些经历，在你心里能占多少分量呢？到了后来，伊丽丝小姐也告诉我，如果是真心的话，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也还会再次喜欢上的吧，可我等啊等，却发现，那一天永远都不可能到的啊……”

终于敞开心扉的公主殿下不知不觉间带上了哭腔，而她的话则让我无言以对。或许我们之间发生过很多故事，可不记得就是不记得，能让她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回忆，放我这里就是不会有任何触动。

理解……大概能理解吧，提塔妮娅离开的时候我都感觉天塌下来了，而且无论她现在表现的多么无所谓，再次见面时从她脸上看到的嫌恶绝对做不得假。但即便如此，沉浸在过去里也没有半点用处，不如努力尝试着去渐渐改变，能让她第二次认同自己。

很悲哀，却不得不接受。

希莉雅确实豁出了底，以前的那些神经质的举动也能够解释得通。然而我徒有揭穿的想法，却不知道该怎么圆这个场。如果薇奥拉的话能被当成玩笑而一笑置之，希莉雅刚刚所表现出的感情让我脑中一片混沌，不知所措，只想穿越回来到这里之前。把打算试探的自己一脚踹到北海喂鲨鱼。

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干脆拿下她算了。

等她说完，我才开口说道：“那你打算怎么办？事先说好，我这个人是很有原则的，未成年少女咱最多在脑子里想一想，绝不动手动脚，所以不用担心会不会有道德上的问题……”

深色的瑰丽瞳孔紧盯着我，似乎想要直达脑海，看透内心。不负责任的话也只说到了一半便无以为继，刚刚自曝了的少女抿着嘴，十分确信的问道：“其实……你根本不喜欢任何人吧。”

“呃……”

“所以无论对是我、艾米丽，还是刚认识的薇奥拉小姐，都可以随随便便的说出这些话。甚至提塔妮娅姐姐和奈莎姐姐，她们两个只要长得是女孩子的样子，你就能毫不顾忌的接受下来。”

“我……”

这次轮到我说不出话了。

“就因为明白了这些我才不愿意向你解释清楚。虽然自己的原因很多，但如果这么轻易的就接受，和被施舍的乞丐有什么区别呢？至于你……”

刚刚被逼迫到极限的希莉雅似乎想通了什么，学着我的样子叹了口气。

“这不是花心，而是没有心啊，亚历克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