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川带着我在宫中兜兜转转的绕了好多个圈子，最终才将我引到了宫中人烟最是稀少的太庙。

“苏先生，请。”靳川冲着殿内指了一下之后便远远地寻了一个视线好又僻静的地方守着。

我朝着太庙里面一瞅，发现里面只有杜阁老和嘉月在那里等着。看来杜阁老将我引到这里多半是为了跟我谈嘉月继位的事情了。

“老师，苏先生到了。”殿内站得无聊，正四处张望着的嘉月突然瞥见我的身影，压着声音指着我雀跃地说道。

看着嘉月蹦蹦跳跳喜笑颜开的模样，我突然在想若是嘉月不是南离的公主，不是从小就被杜阁老当做皇位继承人培养的话，嘉月现在会不会其实和莫雨一样，也是个被人保护的很好，皮的能上天的小姑娘呢？

“苏先生，陛下那边？”杜阁老试探着问道。

我叹了口气苦涩地笑了笑，摇了摇头带着些许歉意地说道：“在下功夫不到家，虽然已经尽力了，奈何陛下被那仁王教教主的邪术操纵已久，如今那仁王教教主虽然已经身死，但是陛下的神智怕是难以恢复了。”

“哼！”嘉月还了我一个白眼，不满地冷哼了一声，撇过脸去不再搭理我。这小姑娘原本看我叹气时候脸都被吓白了几分，此时发觉我不过是故意吓唬她，自然是不会给我什么好脸色了。

“苏先生算无遗策，老夫佩服。”杜阁老钦佩地冲着我抱拳道。

自打来了之后，杜阁老可是没少夸我，但是我却听的出来，原先那些三分真七分假多半都是客套话，唯独这句是真心实意的。

“在下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当今圣上受了乱臣贼子的蒙蔽，不得人心。皇位易主不过早晚的事情，我只不过是整合了些对我们有利的条件，加速了这一切发生的速度罢了。”我谦虚地说道。

先皇既然在临死前曾留下遗诏，指明了将来这个皇位是嘉月的；钱元基一伙儿又罔顾法度，浑身上下四处都是给人揪的小辫子。寒门派获胜，嘉月登基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不过早晚罢了。

我来蹚这趟浑水，一来是为了早些替身边的人解决了南离的隐患，二来是为了在南离的各类矛盾还处于可控阶段时，使变革的剧烈动荡不至于使得南离百姓受到太大的波及。

“老夫有一事不解，还望先生能替老夫解惑。”杜阁老探究地打量着我，神情严肃地问道。

嘉月看了杜阁老这副严肃地模样，偷偷扯了扯杜阁老的袖子，皱着眉头悄声阻止道：“老师！”

杜阁老没有搭理嘉月，依旧神情坚定地看着我。

“杜老请讲。”看嘉月和杜阁老这态度，我大致也猜到他想要问我什么了，不过我也从来没打过这些歪念头，自然也不怕别人问我。

“凭先生之才，就没有想过去最高的地方看一看？”杜阁老紧盯着我的眼睛问道。

听了杜阁老的问题，我先是一怔，想着杜阁老这是邀我去观景台看风景还是预备叫我一起去爬山啊。不过看着杜阁老那警惕的眼神，我顿时了然了，这哪是问我要不要四处走走逛逛啊，分明是问我想不想谋朝篡位去那龙椅上坐坐。

“高处不胜寒，站得高了也是无趣不是？”我并没有直接回答杜阁老的问题，而是借着这个问题表明了我的心迹。

“老朽说句冒犯的话，还望先生不要介意，放眼天下，这世间有几个人能抵得住权势的诱惑呢？”看来我简短的回答并使得杜阁老满意，他依旧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所谓权势，对于有的人而言是一种诱惑，但是对于有的人而言却是一种责任，甚至是一种负担，公主殿下以为呢？”我看着嘉月挤眉弄眼的说道。

若真是说起来，我和小公主到还有几分相似之处，两个人明明都对皇位呀，权势呀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可是身份使然，却又不得不被牵扯进去。

“老师，您就相信我吧，这人对我们南离的皇位绝对没有半点觊觎之心。”嘉月无奈地扯着杜阁老的衣袖叹气道。

“虽说我知道先生您跟莫家后人关系匪浅，可是拥有先生这般才气手段的人，有几个当真是清心寡欲的？”虽然连嘉月都开始替我求情了，可是杜阁老却依旧不肯松口，一副不弄清楚我此行前来临安的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正所谓君君臣臣，若是每个君王都可以承担起君王应当承担的角色，那做臣子的又何必担心那么多呢。天地虽大，但是在下的指向就是做个江湖闲人。若是玄子彦对我家师弟师妹而言不是什么威胁，我又如何愿意兜这么大个圈子把事情搞得这么麻烦呢？而且这件事儿，您也清楚，表面上是我布得局，可实际上我都是处处借力，除了嘉辉殿那一战之外，我可是从未调动过半分属于自己的力量。即使有心我在这南离朝堂上也根本没什么根基不是？”我苦笑着回答道。

看来今日杜阁老若是不能确定我对嘉月日后的统治不会造成威胁，是不会轻易松口的了。

“先生确实不曾动过自己的力量，可是这朝堂上也不乏愿意在先生身上赌上自己身家性命的有识之士不是吗？就好比大理寺那位向来都是中立的时大人，不也心甘情愿的愿为先生办事吗？”杜阁老继续追问道。

“无论杜阁老相信与否，在下此番前往南离，只为替朋友报仇，扫除威胁，除此之外绝无任何目的。”我双手抱拳，敛去脸上的笑意，认真地看着杜阁老说道。

杜阁老所言其实不无道理，能够表现出强大政治天赋的人，多半都是有野心有所谋的。这道理我也懂，因此我也不怪他在事情解决后一而再再而三的追问我。

至少杜阁老敢把自己的疑惑放在明面上，而不是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了，让嘉月背地里找个机会把我做掉。

但是我总不能真的把实情跟杜阁老说出来吧，难不成我还能指着后面那些密密麻麻的牌位说上一句，你回头看看，后面这些牌位有五个都是老子的，这皇帝我早就做的不想做了，谁稀罕啊。

“老师——”嘉月实在看不下去杜阁老这样一直不依不饶地追问我了，竟然使了莫雨求我给她买糖葫芦时候的惯用伎俩，直接拽着杜阁老的袖子开始撒娇。

“这样啊——”杜阁老拖长语调，有些好笑地看着嘉月，一副感觉自己明白了什么似的模样。

“罢了罢了，我一个糟老头子年纪大了，话说的多了还讨嫌，你们两个自己爱说什么说什么吧，我突然想起来文华殿那边方才说有些事情等着我处理。”杜阁老说完，冲着我眨了眨眼睛后真的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

嗯？

嗯嗯？

原来撒娇这套这么好使的吗？

这就不问了？

那我刚刚想了一大堆话回应是在干啥？

不过话说杜阁老到底明白了啥啊，能不能顺便告诉我一下……

刚刚那句话里是有你们师徒之间特有的暗号吗？

“顾掌门？阁主大人？相公？回神啦！”嘉月伸出手不停地在我眼前晃着。

“啊？”我赶紧把方才已经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的思绪拉了回来，有点无辜地看着嘉月。

“方才老师并无恶意，你莫要多心……”嘉月有些抱歉地对我说道。

我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对嘉月说道：“杜阁老问这话也是职责所在，若是他不问我，我才要觉得奇怪呢。”

“诶，不过还好你此番来临安是易了容，若是真让老师看见你那张祸国殃民的脸，那你今日便是说破嘴皮子，老师也是不会信你了。”嘉月捏着我易容过后的脸，感叹道。

是啊，还好我机智，若是当真顶着龙青阳的脸出门，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少祸事。

“不过说真的，你这张假脸捏起来和真的倒也区别不大，若是你当真不喜自己那个身份，一直办成莫清和的样子倒也没什么。”嘉月似乎捏我这张脸捏上瘾了一样，这儿捏捏，那儿捏捏的，好像要把我脸上这层易容扯掉一样。

意识到嘉月的不良企图之后，我赶忙后退两步，同嘉月拉开了距离。我这易容可是实打实在脸上画出来的，可跟那些直接在脸上讨个人皮或者猪皮面具的歪门邪道不一样！

“不过，公主殿下，在下也有一事不明。”我想起自己方才的疑惑，一边揉着自己被嘉月扯得生疼的右脸，一边好奇的问道。

“嗯？”嘉月疑惑地看着我。

“杜老方才的表情似有所悟，所以你老师他到底是明白了什么啊？”我直白地问道。

嘉月听了我的问题却突然就红了脸，整个人好像刚从蒸笼里出来一样，脑袋顶上似乎还冒着烟的样子，“就……就是……”

嘉月支支吾吾了半晌，突然狠狠瞪了我一眼，双手叉腰赌气似的在地上狠狠跺了一脚，转过身有些生气地说道：“与你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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