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武侠仙侠 身为掌门的我只想当个咸鱼

108.自我认知清晰的主角

  

“先生真是好算计。”玄子彦在对上我的眼神之后,一头栽倒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依旧挂着那副不咸不淡地浅笑模样,谦虚地说道:“陛下谬赞了。跟钱教主与陛下这种连任何凭据都不讲,就直接敢颠倒是非黑白的人比起来,小子还是年轻了些。小子若是有钱教主那等睁着眼睛说瞎话还完全不害臊的本事,也就犯不着这等费心费力的布这么大个局,无中生有地做那么多证据出来了。坦白讲,搞这么多事情,其实还是挺累的。”

“一切都是天地轮回啊……”玄子彦怔怔地盯着头顶的房梁怅然地说道:“这些年钱元基做了这么多亏心事,兴许你就是上天派下来惩罚他的吧。”

听了这话我挑了挑眉,冷笑着看着玄子彦说道:“陛下这一句话倒是将自己撇的干净。这么些年,钱元基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势,扶持南离这些世家大族,确实没少做亏心事儿。可是这些事儿若是没有陛下您帮衬着,又如何能做得成呢?”

“你!”许是玄子彦好不容易在心里找到的安慰自己的话被我戳破了,一时间显得有些恼羞成怒,原本一滩泥巴似的瘫在椅子上的人竟然坐直了身子,一边指着我,一边剧烈地咳嗽着。

“陛下不必激动,今日我来这地方就是为了和您唠唠,话没说完我是不会走的。”我倚在御书房那根房梁柱上一脸闲适地看着玄子彦说道。

大概是我这句话,从玄子彦现在的处境看来挺欠打的,听了我的宽慰之后,玄子彦咳嗽的更厉害了。

“想不到啊,想不到如今连个无名小子都敢跳出来对着朕横加指责了。”玄子彦说完,突然开始大笑起来,那有些悲凉又断断续续地笑声在空荡荡的御书房中回荡着,将那日在嘉辉殿上指责我的皇帝一时间衬得有些渺小又有些可悲。

“难道陛下觉得这二十多年来您的所作所为还值得我夸您一句佩服不成。”虽然我是真心挺同情玄子彦的,但是为了下一步计划的顺利实施我依旧反唇相讥道。

“这么多年来,无论是杜景那个老家伙,还是一些个刚入朝的书生,甚至是民间那些个目不识丁的百姓,每个人都在教朕怎么做皇帝,教朕应该如何按照史书上,四书五经上的明君圣主的模样去施政行事。但是他们呢?他们有谁考虑过朕的处境吗?”玄子彦撒气似的将眼前桌案上的砚台,笔墨也一并扔到了地上,有些绝望地咆哮道。

听着他的质问,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觉得嘴里那话是一块儿烘烤的完全没了一点儿水分的栗子糕,就那么不上不下的死死地在我的嗓子眼儿上扒着,出不来,也咽不下去。

不过此时看玄子彦的状态,多半也不需要我回应他什么,有些话他在心里憋了二十多年了,他现在只是想发泄一番吧。

“朕从未想着要做这个皇帝,朕年少时最爱的便是四处吟诗作对,游山玩水。可是自从朕做了皇帝之后,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除了祭天祭祖,朕就跟这笼子之中的困兽一样,从未踏出这房门半步。朕身边的近臣也好,皇后也好,所有人都只知道规劝朕做个亲政爱民的好皇帝,他们有人真的关注过朕的想法吗,他们有没有一个人问过我到底愿不愿意坐在那高高在上的龙椅上,胆战心惊地每一步都害怕自己在人前失了仪态,在史书上做了昏庸无道不学无术的狗皇帝!”

玄子彦一会儿指着宫门的方向,一会儿又指着凤仪宫的方向,不甘心地高声骂道。

“所有人,朕身边的所有人都在朕做了太子那一刻变了。琳儿也好,太傅也好,好像我做了太子,做了皇帝之后,我就不是个人了。话本上都说传闻中有什么摄魂夺魄的法术。若世间当真有这样的法术,为何不让那些真正有能耐的人学了,让他们生生世世在这个权势搭起来的囚笼中活着呢?”

玄子彦语气悲怆的望着天绝望地问道。

我知道他不是在问我还是在问天,兴许他就是想释放一下这么些年一直堵在心口的郁结之气。因为我发现玄子彦说完,竟然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地抱着头,似乎很害怕的反复说着同样的话。

“我努力过了,我真的努力过了。可是做皇帝那套我真的学不来啊。大哥也好,二哥也好。他们两个每一个都比我合适,为什么偏偏最后走到这个位置上的人是我呢?”

“你曾经不是有个挺好的机会,离开这个地方吗?”玄子彦方才的质问,与他此刻丢人现眼的懦弱表现彻底斩断了我在接触他之前那一丝本就没有几分的同情,继续毫无心理负担地继续刺激着玄子彦。

以前我觉得这个人只是个莫名其妙变成皇帝的倒霉蛋,但是今日真的见了他这番丢人现眼的表现之后,我才为嘉月,为嘉月的母亲,为这些年依旧尽心尽力辅佐他的杜阁老感到不值。

玄子彦这人,其实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毫无半点身为皇子的担当,即使事情发展到今天这地步,也从未反思过自己这些年的失当,而是毫无心理负担地将自己放在一个弱者的地位怨天尤人地谴责别人。

嘉月的母亲当真是瞎了眼,当年才会对这个空有一副皮囊的公子哥儿一见钟情。

在玄子彦看来,同为皇子,有的人天生就要去担起南离的担子,有的人就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享受着皇子优渥的生活,尊崇的身份,而不需要有任何付出。

“我……我当时怎么可能……”一听我的问题,玄子彦立刻就明白我指的是什么。原本已经毫无血色的脸庞,在听了这个问题之后竟然又白了几分。玄子彦毫无形象地蹲在桌案前,痛苦地捂着脑袋丢了魂魄似的无助地呢喃着。

“若是当年你知晓自己听信了钱元基的一面之词,错判了摄魂案时,你敢于站出来,直面这个错误,事情又怎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诚然,这些年无论是掐灭那些十年寒窗的书生希望的科举舞弊案,还是为了清除异己,戕害人命的恶事,都是钱元基做出来的。你既没插手,也没看到那些因为钱元基几句话,就被灭了满门,家破人亡的人的惨状。可是当年你若是能够稍微果决几分,一道罪己诏下来,将皇位传给嘉月,又何苦被钱元基威胁那么多年呢?”我不紧不慢地起身,一步一步地朝着玄子彦走去,我嘴里每说一个字,玄子彦的脚就会不自觉的往后挪半分。当我最后一个字落下时,玄子彦竟然狼狈地跌坐在地上,惶恐地看着我。

“你……你这话说的轻巧!当年……当年我若是下了罪己诏,那世人会怎么想我,史书又会怎么写。你告诉我,这世间有人愿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变成一个万人唾骂的历史罪人!”玄子彦指着我质问道。

我自嘲地笑了笑,冷漠地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远的不说,至少你老子就有这份气度。”

“他?”玄子彦好像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夸张地一边拍着大腿一边笑着说道:“试问临安谁不知道,他就是南离百年来最昏庸糊涂,最没本事的皇帝。若不是他当年搞出那许多幺蛾子,南离又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那老家伙将自己的继承人之间的争斗处理的一塌糊涂也就罢了,他竟然在如土前还妄图插手我身后皇位准备传给谁。这么远的事情,他管得到吗?”

对于玄子彦的话,我也懒得多做反驳了,今日来这儿我本就是为了刺激他的,又不是来替他答疑解惑教导他怎么做皇帝的。

“不知道夜深人静之时,陛下有没有梦到过当年那个雨夜,莫家满门被人屠杀时候凄厉而又绝望的惨叫呢?不知道午夜梦回的时候,陛下会不会看到穆阳那场冲天大火,会不会听到火里那些求生无门的人被烈焰灼烧时发出的哀嚎呢?不知道入夜时,那些因为科考落榜而家破人亡的书生,有没有几个怨气深重无法投胎的来找陛下谈心呢?哦,对了,还有当年那些因为摄魂案冤死的人。这么多冤魂厉鬼的,想必每当入夜阴气重的时候,陛下身边都会很热闹。”我笑吟吟地看着玄子彦,语气森然地说道。

“啊——够了!你给朕闭嘴!”玄子彦红着眼睛,尖叫着叱骂道。

我一脸漠然地冷笑着看着在我面前发癫的玄子彦。

说了这么久,方才在他茶中下的药可算是起了作用。

反派死于话多,但是作为一个有着清晰自我认知的主角,我并没有那种得胜之后去败者面前耀武扬威的习惯。

此番来着御书房,同玄子彦费这么多口舌我不过是为了将这位已经是光杆司令的皇帝陛下彻底逼疯,好给嘉月一个同龙青阳退婚,光明正大登基的机会;也好给我这场临安之行画上一个绝了后患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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