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III·拉上夜幕的手（二）

塞纳尔基地的战术指挥室，年轻的指挥官佛兰德斯正在注视架在沙盘桌旁的电脑。被标注为“阿尔斯通集团”的地方，几个零散分布的绿色圆点闪烁着，下方有一行标注：“FRA-133”，若是将光标移在圆点上就可以得到更加详细的信息：“PF1191-133‘Faucon’”。

重新接入的信号使得这套指挥系统得以重新使用，尽管所有人的怀疑都无一例外指向网络系统安全，但在证实之前，指挥系统还是最有效的方式。

“FRA-133-紧急情况上报”一行小字出现在巴黎错综复杂的街道图的最上方，最左端紧跟着一个醒目的警示标志，作为直属指挥部门，佛兰德斯有义务判断下属部队报告的情况并且斟酌后选择是否继续上报，他点开了标签：

“阿尔斯通集团新总部附近发生剧烈爆炸，正在前往”

没有加以任何思索，佛兰德斯将这个消息上报给了“IUMC-欧洲陆军特战”，相关人员会处理下属指挥部门上报自一线部队筛选后上报的情况。

爆炸？希望只是诸如汉堡王门店又被他们烧着明火的炉子点着了这样的小事件——跟恐怖袭击比起来，这真的是小事件。

佛兰德斯又盯着屏幕看了好几分钟，直到FRA-133更新了上报信息，打在地图上的标签从警示标志变成了两把交叉的自动步枪，通过对比一旁的对照表可以得知，这代表着“发现敌对目标”

“FRA-133-紧急情况上报”再次出现在地图的最上方，点开详细内容，里面只有一句话：“证实的恐怖袭击，未交火，等待下一步命令”

“我怎么感觉，这么大的事不是我这芝麻官能决定的啊？”佛兰德斯想了想，继续将上报信息原封不动转发给了上级指挥部。

塞纳尔基地存放着诸如步兵战车这样的大件和一个有数十套枪械及护具的军械库，而这里，无人把守……如果连指挥系统也被渗透，也就意味着那个神秘的人知道这里没有哪怕一个守军，而几十套完整的特种作战套件足够在心脏区域立刻把一队手无寸铁的“平民”瞬间武装成一支武装力量——其实这不是最重要的，武装直升机被开走了就好，其他东西对于城内的一五九装甲营而言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佛兰德斯他本人可就在这里，万一所谓的恐怖分子不仅有绑架人换赎金的癖好，还喜欢动不动撕票……

“我的上帝……我可不想被全球直播砍脑袋。”

似乎就算把133撤回来也无济于事，更何况她们短时间内脱身的希望不大，暂时只能希望“塞纳尔军事基地”这个地图名称中的“军事基地”四个字能暂时吓住这群暴徒。想到这里，指挥室的门突然被猛地推开了，木门撞在墙上又弹了回去，突如其来的响声吓得佛兰德斯浑身汗毛立了起来，在那一秒钟内，他想到了无数种自己的死法……

“冉冉升起的新星就这么被一群毫无技术含量的暴徒干掉了？”

……

呃……

艾因里希？

“你推门那么用力干嘛？”

“我的地盘，我乐意。”艾因里希顺手关上了门，并不在意自己搞出来的这些动静。

“你不是去睡觉了？”

“刚刚推送来一堆消息说巴黎被炸了，这鬼地方没一个拿枪的人，我觉得我们两个人比我一个人更有安全感一些。”

艾因里希站在了佛兰德斯身后。

“原来你也想到了啊，你觉得你和我加起来，战斗力值几个拿自动步枪的暴徒？”

“我猜……零个？”

“恭喜你答对了。”

艾因里希的声音有些轻微的颤抖，试着提议道：“要不把她们叫回来……？”

“就七个人，有用吗？”

“二三十个暴徒问题不大吧？总比我们两个强。”

两人同时保持了一阵沉默……晚风吹进室内，让反锁了的房门响动起来，这一点也不美好——甚至还有点惊悚，仿佛下一秒就会有十几个端着俄制AK步枪满脸大胡子的中年男人大喊着“安拉胡阿克巴”冲进来……

艾因里希冲着佛兰德斯说：“你说我要是男人该多好？”

“为什么？”

“你们男人多安全，不用考虑万一冲进来一大群饥渴难耐的大胡子的时候……”艾因里希咽了口口水，吞下了自己接下来的想象：“我感觉我会死的……”

佛兰德斯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艾因里希，默默地说：“万一是gay呢……”

……

好像，越想越恐怖了？艾因里希现在是多么想念那群时不时会给自己弄出来麻烦的孩子们，克莱顿、克莱尔、艾米利亚、西尔维娅、希瑟、洛克斯……她们的存在在现在看来是多么珍贵。

等等？

“我怎么记得除了她们，还有一个中队在巴黎？”

艾因里希仔细回想了一下几个月前，她的手下似乎还有一支107中队？她们在长剑行动结束后就回到了巴黎，去给卢梭公司打工实习去了，现在说不定在巴黎。

“老大我觉得你现在需要我——”门口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欸，怎么这里也打不开门啊，里面有人吗？”

据说在东方有一个人，他总能在别人呼唤他的时候及时赶到……（曹阿瞒！）

艾因里希激动地跑上去打开了门，一把搂住了站在门口的凯茜：“你从非洲回来啦？快抱抱……其他人呢？”

“其他，其他人在门口。”

幸好这种状态下对氧气的需求量会大幅度降低，不然凯茜肯定会被突然变得无比热情的艾因里希搂断气。

“施密特主任——！”

远远的从楼梯口传来了呼喊声，相拥在一起的艾因里希和凯茜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艾因里希认出了那个人，对凯茜说：“你会英语吗？你知道的，我雅思只有三分。”

阿莱克维娅，几个月前艾因里希见过她。阿莱克维娅跑到了艾因里希身边匆匆忙忙地说了一大段话，在艾因里希听来大概是这种感觉：“阿尔斯通集团@#xx--~陆军*（+=#%---·!今天晚上xxxooo&**##*@---*法国xxxx|；·欧洲.......”

艾因里希和凯茜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越来越迷茫，两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不是还有一个人在吗？

艾因里希向房间里喊：“那个富兰克林！出来帮忙！”

“我不叫富兰克林，你实在记不住的话可以叫我佛兰克，怎么了？”佛兰德斯靠在了另一侧门框上，顺手摸了摸艾因里希的头。

阿莱克维娅对佛兰德斯说：“包括阿尔斯通集团的电网在内的网络系统在内的，从陆军指挥系统到罗马超算中心的后台系统再到各个城市的监控录像，哪怕扫地机器人的系统都被泄露了，今天晚上法国和半个欧洲大范围的停电是一次意外事故，那群家伙只有进入系统的识别码，没有管理码，系统自动锁死了包括电网在内所有系统的控制权，目前所有权限都被收归一个在我们看来‘中立’的AI，目前没有人有权限重启电网。IUMC‘F’号绝密方案中要求调查的事件有了进展，我不久前干掉了那个被San剥夺了管理员权限的家伙，从她那拿到了一整套数据库，这件事背后牵扯的不止什么莱伯特将军，什么PFN，你们之前想的都太浅了，金钱不是这个组织的全部目的，这些都是冰山一角，美国的事历历在目，如果你们不想让刚刚完成统一的欧洲再一次陷入割据和战乱的话，这份数据必须被安全的送到IUMC理事长赫拉比松将军手中。”阿莱克维娅把手中攥着的一个密封试管交给了艾因里希

“这个事情是不是太大了？”

“别怪我，巴黎只有你们直属IUMC，其他人都不能相信，尤其是现在城内的159装甲营，他们可是莱伯特的部队，请转告赫拉比松将军，警惕俄式军阀化带来的恐怖结果。”

佛兰德斯把自己的同声传译器塞给了艾因里希：“从后往前第二个按钮，可以改输出语言。”

“什么什么第二个…什么的……好了你说。”

“把它交给赫拉比松将军，拜托了，一定要给他本人。刚刚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就是有关于今天晚上的意外，几天前一支他们称之为‘专业人士’的家伙在预先安排好的各个区域住了下来，他们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带进来了各式武器，今天晚上就是行动日，目标是在巴黎制造恐慌，刺杀执行官佛朗索瓦造成乱局，在最高职权人空位期间会发生什么我想我不用继续说下去了。”

“信息量太大，我缓一缓……”艾因里希捂住了自己的脸，沉默了一会。

佛兰德斯突然冒出来一句：“我要不要去意大利躲一躲？”

艾因里希立刻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斥责道：“把你媳妇扔在土匪窝里自己一个人跑了？你他妈是不是男人？”

“我媳妇？……拜托，我单身。”

“别给我装，闭嘴，在你打算和我说所有实情之前不配和我说话。”

阿莱克维娅仔细地听着两人的争吵，似乎从中发现了一些关键字眼：“听起来你们有部队在巴黎城区？”

“是，就一个小队。”艾因里希回答

“别找死了，让她们回来吧，这次袭击的目标没有你们，袭击你们的危险程度很高而且基本没什么收益。”

艾因里希又问道：“那执行官佛朗索瓦？”

“或许，听天由命？如果你们打算试一试的话，我只听说FRA-133是捞飞行员专业户，不知道能不能兼职捞执行官，我要走了。”

阿莱克维娅不能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外出时间过长必然会引起怀疑，这些最终控制权归属IUMC这个官方部门的人不值得绝对信任——对于“F”方案的那群人来说。阿莱克维娅辞别了艾因里希，很快离开了。

“Frank？去给克总拍个消息，让她们尽快摆脱街上那伙不值一提的人，去找执行官佛朗索瓦，然后回来。”艾因里希在身边想要找佛兰克的身影，最终在房间里发现了他：“佛兰克？听到了吗？”

“已经搞定了，不过我可不敢保证她会听。”

“告诉了就行，所有大脑都会服从于冰冷的理智，1和0会是她应该做什么的最终决策。”

似乎只有呆立在原地的凯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管他呢，老大说的都是对的。

……

阿尔斯通集团总部大楼下是一片圆形广场，一个又一个扇形绿化带中间夹着供行人行走的路面，只有低矮的灌木丛勉强能挡住身形。四周的街道上遍布被放弃了的轿车，大多数车上的人已经四散而去，大约二三百米外正有一群大约二三十人的武装人员，一些可怜的家伙被预先准备好的绳子捆在了一起，一个一个排队被赶进一辆卡车的货箱。

半蹲在灌木丛后的几个人拿着望远镜，夜视仪向上推到额头的位置，都在注视着这群人的下一步举动。

克劳迪娅小声问道：“克总？处长发的指令，要我们尽快脱身去找执行官同时保证他的安全，我们怎么做？”

“相信上帝。”

克劳迪娅忍不住又追问：“作为一个AI，宗教信仰不应该是不切实际的东西吗？”

“谁说基督了，我信奉火力覆盖神，谁火力强谁就是上帝，亚里士多德曾经说过‘口径越大越民主，射程越远越自由’，只要相信伟大的火力覆盖神，一切都能解决，再等等。”

又过了一会，从40层出发攀登到105层的两个人终于传来消息，得到确认后启动了停在楼顶的武装直升机。

“我们的‘上帝’上线了，准备干活。”

在拥有绝对制空权的情况下，一架武装直升机对地面部队的威胁程度恐怕不需要多说。据小道消息，在南美洲活动的东亚联盟正规军也在被毒贩的“武装直升机”突袭下吃了大亏，更何况这些战斗力一看就不是太强的人。

（据说这晚，一名不愿意透漏姓名的在中国陆军服役的黄姓男子总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直升机起飞闹出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他们很快就发现了这架刚刚离地的武装直升机，几个人立马把剩下几个人质用暴力方式塞进了货箱，刚刚关上门就被一颗子弹贯穿了大脑，大片血迹溅在了货箱上。开枪的正是至今没有把克莱顿的狙击步枪还给她本人的克劳迪娅，随即便遭到了一连串朝着枪声源头方向的还击，只不过全都打在了不该打的地方，匆匆抛出两颗震撼弹后克莱顿带着人躲进了一栋三层小楼的遮掩范围。

有了震撼弹的影响，这场游戏宣告结束，30毫米机关炮和12.7毫米重机枪的火力倾泻而来，没有人有哪怕上车的机会。再探出头去观察的时候，只有一大摊不可名状之物和几辆被波及炸毁的轿车。

沙利亚在通讯频道有些自豪地说：“克总？我们干得还不错吧？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上头让我们尽快赶去执行官的住所看看情况，我们去放了那群被塞进卡车的人，飞机在那附近放绳梯就好。”

“了解了，顺便，这架飞机好像该换消耗件了。”

克莱顿在备忘录里顺手记下了“更换直升飞机消耗件及维修保养”的任务项，走上前去。储存在备忘录里的信息不会进入默认遗忘的程序，可以暂时保存下来。

从唯一一具较为完整的尸体身上没有找到货箱门上挂着的门锁的钥匙，要是用霰弹枪暴力破门，薄弱的铁皮又无法保证破门过程中不误伤人质，这可是一个不小的问题。直到直升机旋翼卷起的风吹动了被克莱顿用奇怪而且神秘的方式塞进外套里的深褐色发丝，也吹掉了挂在门上的锁……这玩意根本就没有来得及锁上。

门敞开了，一瞬间几十个人质好奇又带着一点恐惧的复杂眼神齐整地投了过来。

“你们这群混蛋是不是他们的帮手？”有人鼓足了勇气问

既然有人挑头，剩下的人也没什么好怕的，紧接着又有另一个人大喊：“你们打算干什么？我们可不怕你们这些混蛋。”

……

“要不要扔一颗手榴弹全都炸死算了？”呆立在门口的克莱顿在认真考虑这个选项。

……还是不值得，这样万一被发现了会闯大祸的。

但是好气啊？艾因里希啊艾因里希，此仇不报非君子，哪里有莫名其妙被人骂了一顿还继续当好人的？——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她很快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捡起门锁，关上门：“其实我是来救你们的。”再锁好门，拉两下确认没有问题，继续说：“但是现在我后悔了。”

自生自灭去吧，你们这些见到人就乱咬的疯狗。

接下来，执行下一项任务。几个人依次沿放下的绳梯爬上了悬停在车群上空的直升机，飞机加大升力，奔着导航系统上设定的坐标而去。

再次回到塞纳尔的战术指挥室，一直堆在墙角吃灰的一台方形机器终于派上了用场，艾因里希用随身带的手纸大概擦了擦这个不知道放了多久的东西，和电脑用数据线连接在了一起，随后将刚刚阿莱克维娅交给她的那支装着绿色粉末的试管放进了仪器正面的空洞中。几秒钟后，这些数据被解析完毕，传输到了电脑上。

一份名单记录着她所知道的一些重要角色、一段视频文件不知道具体内容、一个文档内大致记录了她对她目前所处的这个组织的了解和一些看法。

出于好奇心，艾因里希也拉了一张转椅来点开了视频文件，和佛兰德斯一起观看里面到底讲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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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兰克（Frank）

富兰克林（Franklin）这两个名字虽然中文音译的第一个字不同，但英文发音很像，只是富兰克林在佛兰克的基础上在结尾多了三个字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