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IV·拉上夜幕的手（三）

“这份视频应该会经手巴黎军区的塞纳尔基地的主任，请容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并不是你们上一次在巴黎等到的阿莱克维娅本尊，或者是说，她现在从属于我。我是IUMC直属特勤组的一员，编码A20250425X，我的存在形式与你们熟悉的那些孩子们一样，以目前人类这个种族的科研水平，做不出拥有相对丰富的情感的AI，所以每一个个体都是同时由拥有系统管理员权限的AI和本身的生物大脑共同协调运转的，但是又为了防止情绪及情感影响最终决策，AI在特殊情况时会尽力压制生物大脑产生的情绪以及对自己的影响，如果强行终止AI运行，很可能会看到一个性情大变的人，或者说，那才是原本的她。大致介绍之后，我就是顶替阿莱克维娅原本运行的AI的新角色，她目前在罗马和亲爱的斯蒂芬友好交流，她这里的一切由我负责和运行，在这期间我会关闭对生物大脑的所有供给以保证我不被她奇奇怪怪的性格情绪影响。那么，说在前面的一些话到此为止了，这段视频大概有几个小时长，主要记录了一件我认为比较重要的事情，这件事发生在今年的7月份，你即将看到的那个男人……嗯，我觉得你会印象深刻，他的父亲和一个男人跑了，这件事给了他很大打击，所以怪怪的……我没有说错，他的父亲确实是和一个男人跑了。”

电脑屏幕前的一位男性观众忍不住说：“……和一个男人跑了？”

“别说话，继续看，就当电影了。”

影片开始于“阿莱克维娅”和一个男人的对话，看起来是在一辆民用汽车上，他坐在前排，穿着一件白色体恤衫，金黄色的短发打理的还算整齐，由于看不到正脸不能判断年龄，至少从后背来看，这家伙反倒像一个大学生。那人的腿上放着一台手提电脑，画面看不清具体是什么。

快进了大概十几分钟后，汽车驶入了一家乡下的农场，阿莱克维娅和那个男人下了车，走进一间玻璃房，在一群又一群正在生长的蔬菜之间找到了一个农民打扮的人，几个人交流了一会之后，阿莱克维娅特意给了堆在地上的几个木箱子一个特写。

“Interesting……”

“你也会说英语了？”

“这点倒是会。”

影片非常漫长，非常非常漫长……两位观众跟着阿莱克维娅智能眼镜上那颗摄像头摇摇晃晃的看了不知道多久，从法国南部的乡下驱车进入巴黎城区，在一家面包房的柜台后拉开门钻进一间地下室。地下室的规模大致看来足够容纳数十人，在其中一间小房间里，那个男人主动拉着阿莱克维娅聊了聊他的父亲是如何跟一个男人跑了的往事，再然后发生了一些不宜观看和描述的事情，看得两个成年人不由自主地捂住了眼睛转过头去，并且暂停了视频。

截止这个片段，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佛兰德斯突然想到之前他安排了克莱顿和她的小伙伴去执行官的住宅，过了这么久为什么没有一点点消息？

想到这，佛兰德斯说：“对了，你们家克总呢？她好像很久没报告情况了。”

“……也是，问问吧。”被震撼的胳膊发颤的艾因里希点了点头。

此时，已经在他们两个身后站了不知道多久的克莱顿终于按耐不住说：“二位老大，我们回来已经一个小时了，可是你们两个一起看低俗电影太专心，我打算等你们看完再说话。”

“低俗电影……”佛兰德斯感到好像有一把尖刀**了心脏。

低俗电影，这个词是多么的深入人心，像一颗原子弹一样把一切炸个粉碎，佛兰德斯就好像小时候看不该看的东西被他的父亲发现一样，颤颤巍巍地转过了身，眨了眨眼确认了这是真的——克莱顿和她的几个小伙伴，一个不少在那里站着，脸上都挂着或尴尬或意味深长的笑容。

克劳迪娅黑着脸说：“二位长官好兴致啊，大晚上一起用指挥部的电脑看成人影片。”

“成人影片……完了。”艾因里希“啪”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脸，背对着她的下属们，恨不得立马挖一个地洞……哦不，坐上飞船跑到大气层外面去。

卡罗琳也跟着说：“你们美国人真开放，看这种东西居然要拉着异性一起看，刚来没几天就把我们的老大带坏了。”

一时间，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每一句话都有着原子弹般的杀伤力，几轮“火力打击”下来，亲爱的佛兰克和艾因里希已经无地自容了。

“艾因，我对你很失望。”克莱顿用最后一句话给没脸转过身看人的艾因里希补了最后一刀。

半晌，艾因里希开口说：“可能，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难道我们错怪新老大了？”汉瑞问

“原来成人影片是你找来的啊老大，没想到，藏得太深了，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似乎又是几把尖刀**了艾因里希已经千疮百孔的心……

“喵~”的一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小鹰抱着的一只白色的猫身上。艾因里希也终于找到机会转过身看看。

小鹰连忙解释道：“虽然…虽然我们没有找到执行官，但是我们找到了执行官家里的猫，把它带回来了。”

“鹰我爱你。”艾因里希向小鹰投去了感激的目光，说：“OK，我们来说说正事。”

“你也要跟一个女人跑了？”佛兰德斯小声开玩笑似的问。

“再跟我提这破事，从此以后我不会给你留单独找我们家克总的机会。”艾因里希几乎咬牙切齿的回答。佛兰德斯悻悻地撇了撇嘴，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呃……”克莱顿犹豫了一下，说：“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去了执行官的住处之后本来打算用常规手段进去，但是里面好像没有人，于是我带着鹰从二楼一扇没有关上的窗户爬了进去，一楼客厅桌子上有一块还温热的披萨，完整的那种，这只猫当时就站在披萨上。”

“所以你们就把执行官的猫抱回来了？”佛兰德斯也借势质问起来克莱顿。

克莱顿连忙解释道：“是鹰要抱回来的，她们说反正执行官已经去基督的怀抱里了，不如把猫带回来。”

话里的意思大概是说“别找我，和我没关系，出了事找她们。”

“所以可以解释一下你们两个为什么孤男寡女大半夜看成人影片吗？”

……果然，话题还是绕回来了，不解释果然不行呢。佛兰德斯清了清嗓子，说：“其实，刚刚一个叫阿莱克维娅的人送来一份数据，里面有这个，等你们等了很久，然后我们两个就点开看了看，事情就是这样……别用怀疑的眼神看我，这是真的。”

“是吗？”一群人的目光中无一例外都充满了怀疑——突然，所有人都好像对佛兰德斯失去了继续追问下去的兴趣，目光聚焦在了他身后的电脑屏幕上。

佛兰德斯下意识转过身去看了看，自动跳转的指挥系统上，一个几乎遮住了整个画面的弹窗带着一个比前线部队上报大了好几圈的警告图标。

“IUMC紧急任务：欧空局巴黎地面控制中心遭遇不明武装人员袭击，要求巴黎军区塞纳尔大队下属所有人员立即前往保护卫星地面中心及执行官佛朗索瓦的安全。”

这是全部的内容，字越少事越大……紧接着，包括基地主任和作战处长两个重要职位在内，在场所有人都收到了一次IUMC罗马总指挥部直接下发的推送，看来事情已经危急到不能再拖下去了。

既然克莱顿她们收到了推送，那么在外面的107中队自然也会收到，她们自然也会想办法，对于克莱顿来说，她和她的人目前的目标只有一个——马上出门，直升机只有一架，去晚了可就没飞机开了。至于驱车穿过半个巴黎去欧空局地面中心，恐怕去了就要顺带给执行官先生收尸了——如果好心的暴徒们给他留了全尸的话。欧洲联盟主席、欧洲理事会执行官可是仅次于曾经的韩国总统的高危职业，算上佛朗索瓦先生总共有八任执行官，其中三任被针对性的恐怖袭击炸死，两任被蜂巢无人机刺杀，死亡率高达60%以上。

让我们顺便为远在科威特的若瑟夫首相祈祷他在结束任期回到意大利时能够带上自己所有的肢体和器官。

两位犯了错的孩子目送克莱顿和她的小伙伴像一阵风一样窜了出去，拿走了堆在门口的背包和枪。艾因里希提议说：“要不要接着看？”

哦天呐，你以为我们正直的佛兰克会同意这个低俗的建议吗？

“当然，继续。”佛兰德斯欣然同意了，把电脑切回了视频界面：“不过这次只听声音就好，画面还是不看了，反正重要的只有他们说了什么。”

当直升机再一次升空离开时，两位无比敬业的长官彼此间尴尬到不敢看对方一眼，但仍然奋战在情报工作第一线，多么伟大的奉献精神，应该给他们二位一人颁发一个“感动欧罗巴”奖杯。又过了一会，艾因里希有了一个新的想法：不如接上刚刚出门的几个孩子的摄像头，看一看现场直播的法国警匪片。

与有闲情雅致观看电影的佛兰克和艾因里希不同，执行官佛朗索瓦这时候可没有这个心情。地面中心一片死寂，占满一面墙壁的显示屏上有着各个卫星的运行轨道和状态，从二十岁到六十岁的工程师们无一例外都看着门口。四个皮肤黝黑的人端着不知名的自动步枪站在门口，两人一组背靠着，同时监视外面和监控中心的情况。就在不久前，几十个这样的人冲进了欧空局的地盘，杀掉了可怜的工程师约翰，在这里留下了这四个人之后去了隔壁的总部大楼。欧空局的工程师们统一着淡蓝色制服，显得佛朗索瓦先生和他的秘书是那么的突兀，还好有几个工程师有多余的衣服给了他们两个，这才没有被注意到。执行官在那群暴徒刚刚冲进来的时候正在用安装在地面中心的固定电话和言语中还带着困意的赫拉比松将军通话，没想到就遇上了这件事，机智的执行官并没有挂断电话，而是把听筒放在了桌子上，让赫拉比松听完了全程的枪声和不能理解的叫骂声，只要赫拉比松的智商不比普通人少太多，那么他应该知道怎么做。

一位年长的工程师一步一步挪到了佛朗索瓦的背后，用手指在他的外衣左上方的金属名牌上敲了一下，小声说：“您现在是工程师富兰克林。”

佛朗索瓦用手比了一个“OK”的手势，表示自己接受了这个人设。

站在门口的守卫向这边瞄了一眼，躲在执行官身后的老工程师没有被发现，等到守卫又和其他人聊了起来，他又一步一步挪回了自己刚刚的位置。

“你说我好好的西班牙不待着，来干什么执行官……”佛朗索瓦的内心是多么的懊悔，他当初为什么要在理事会参选执行官，这一次恐怕要步自己同在伊比利亚半岛上的邻居的后尘了，执行官厄尔乔尼死了可还没满一年，要是被门口几尊大神看不顺眼，端起枪来对着他扫射一番，那可就和厄尔乔尼先生一样死无全尸了……或者说，万一他被发现了，而这群暴徒喜欢“斩首”呢？把他五花大绑然后通过网络直播？

“哦莱昂诺尔女王，我也是给波旁家干过活的，麻烦你告诉问一声路易，被砍头的滋味是什么样的？”

……

正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脱险的佛朗索瓦被足以震出耳鸣的爆炸声从脑海里拉了回来，刚刚还在门口威风凛凛地俯视众生的四个守卫被倒下的门埋住了，碎肉和残缺的肢体混着鲜红色的血液溅射到了地面中心的地板上，滑出了无数道血痕，空气里弥漫起了令人作呕的气味。所有工程师都愣住了，他们不知道这又是发生了什么，只有佛朗索瓦心知肚明，在心中给赫拉比松的办事效率点了个赞——只不过他的手下人干活太粗暴了点，他的耳朵经受不起第二次这样的打击。

“这十个人都不到吧，说好的几十个呢？”门口走进来了几个穿着看起来像是欧洲陆军的人，她们搬开了倒在地上的门，其中一个人大概看了一眼这些已经没有了形状的东西，似乎已经司空见惯。被压在门下的不可名状之物又加剧了空气里的腥味。“啊，打扰一下，我们是陆军特战的人，上头派人物的时候好像说这里有几十个人？”

一个年轻的工程师回答说：“其他人都去旁边的总部大楼了。”

“克总，你们好像只干掉了四五个人的样子，他们说其他人都在总部大楼里，有点难办。”

“了解了，马上到，汉斯在你们后面。”克劳迪娅忘记了调整模式，这段话是外放的，所有人都能听到。听见后面还有其他人，所有工程师们都松了一口气。然而克劳迪娅没有把“汉斯在你们后面”这句善意的提醒放在心上，几秒钟之后，她被没能刹住的汉瑞撞进了地面中心，差点倒在地上。

“你们傻了吗，在这站着干什么？”汉瑞好像有一点生气，冲着一大堆人里面喊：“执行官佛朗索瓦在这里吗？”

经过这么一次提醒，克劳迪娅也想起来了她们最重要的任务。

“鹰们，下次飞机别开这么快，我们还在路上，悠着点，大概半个小时。”又是一句外放出来的话。

“半个小时？你们现在回去带几个裹尸袋再来吧，我想死的体面点。”克劳迪娅回复道

克莱顿说：“你们记得腾个车，我们马上会带执行官来，开车带他暂时去基地，车上的人上飞机，这样速度快一点。”

“帮我们也跟执行官先生要两架飞机吧？我知道了。”

两句话的时间，汉瑞在人群里找到了佛朗索瓦先生和他的秘书，直升机也及时赶到。佛朗索瓦第一时间不顾外面是否安全便冲了出去，钻进了相对安全的直升机机舱。

“沙利亚，按照我刚刚说的，交给你了，我们几个会留在这里保护地面中心的安全，速度要快。”

“放心吧，你们注意安全。”

克莱顿拉着小鹰跳了下去，等到佛朗索瓦先生的秘书也上了飞机，带着附加装甲的舱门被重重地关上了，佛朗索瓦先生现在是安全的，他已经来不及顾及形象，额头上满是渗出的汗液。飞机在缓慢的起飞过程中，驾驶室的防弹玻璃被一颗狙击步枪子弹击中了，没有造成什么破坏，子弹卡在了玻璃中，倒是佛朗索瓦紧张地向驾驶室里看了一眼。

逃出生天的感觉，真是不错。接下来是133小队剩下的六个人的时间，她们单薄的身躯上肩负着整个地面中心所有人的性命，甚至还有天上的卫星的安全。

执行官安全的离开了，但地面中心目前还在危险之中，区区六个人在完全暴露且没有地理优势的情况下拿什么和近十倍于己方的人斗？

“冒昧问一句，楼顶能上去吗？”被寄托着全部希望的克莱顿挑了一个看起来颜值还不错的年轻工程师：“我想去楼顶看看。”

工程师犹豫地回答：“可以的，但是上面全都是设备……在那边的楼梯。”他指向了大屏幕旁边的一扇门。

“多谢，汉斯跟我走，其他人克劳迪娅安排。”

至于设备？……打坏了再买不就是了？

楼顶密布黑色的连接线，还有几座信号塔，正是一个隐藏的好地方，总部大楼已经落入敌手——那是附近唯一的高地，如果没有这些线缆和信号塔，上楼顶无异于寻死。

“我可是主角，哪有那么容易死掉？”

等到汉瑞挑好了位置，架设起不知道多久没用过了的机枪，大概二十多个人同时也下了楼，直奔地面中心而来。

沙利亚通过无线电善意地提醒道：“克总，楼上有狙击手，你们小心一点。”

“我知道了。”

反狙击手对于她们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在设置菜单里打开弹道计算机，只要对方开了枪就可以用弹道反推狙击手的位置，这个被传的神乎其神的兵种其实并不吃香，不过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威胁的，克莱顿决定暂时不管这些已经出现的敌人，而是等候这个水平不知道怎么样的狙击手。

“大概二十个左右，你们顶住，小心总部大楼的火力点。”

“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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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十六在法国大革命中被砍了脑袋，现在的西班牙和当时的法国一样同属于波旁王朝，所以佛朗索瓦真的给波旁家干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