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II·拉上夜幕的手（一）

今天又是欧罗巴和平而又安宁的一天呢。作为休息日的第一天，除了对于正在加班的人们以外，今天的阳光都是那么安详。是的，除了正在阿尔斯通集团能源与电力监控中心工作的人。作为全法甚至全欧最大的能源巨头，阿尔斯通集团搭上了民用核聚变技术的快车，一举拿下了全法几乎所有核能发电站，核电是法国电力供应的核心，而法国又提供了包括德国这个用电大户在内几乎全欧洲的供电，为了保证法国和欧洲供电的安全，能源与电力监控中心没有休息日这一说。通过网络信息技术，监控中心数百平方米的室内那块占满一整面墙的显示屏上显示着所有阿尔斯通集团的发电站和电网的运行状况，可以随时得知任何一处电路和电站的故障。

和这个站在地面上就算仰断脖子也看不到腰及以上部位的巨人相比，像卢梭公司这样在各个业务领域混的风生水起的新兴资本不值一提（随时可以收进阿尔斯通大人的后宫被玩弄？）

每一个夜晚，人们都在见证属于文明的奇迹。

看，作为标志性建筑的埃菲尔铁塔上被打上蓝白红三色旗，以铁塔为中心向四面辐射的欧陆第一大城市巴黎，金色的灯光点亮整座城市，这座人口五百万以上的巨型城市被灯火映照成了一座不夜之城。公路上行驶的汽车、铁塔被灯光打上的三色旗、一片又一片街区明亮的灯光，这一切都是电力这一人类的杰作所创造的。

突然，它们都没了。

就像上一句话的叙述方式一样无比草率地消失了。

赶来公司上夜班的阿尔斯通集团的职员们刚刚顶替了日班的同事们，可能他们还没来得及出公司的门，整栋大楼就在一息之间变得伸手不见五指，职员们从景观电梯向外望去，整座城市，肉眼可见的地方，只有汽车这样独立的个体的灯光还存在。他们比常人对停电这件事更加敏感，事先没有任何计划和通知，一大片处于核心区域的街区都集体断电，这很可能是一次事故，他们必须去处理这件事。

然而呢？在如何打开电梯门这个问题上，所有职员都束手无策。

他们不知道的是，监控中心也断电了，在停电的几秒钟之前，屏幕显示全法国所有的输电线路全部被用正常手段关停。无线网络连接似乎也出现了故障，有人试图使用暂时还能使用的手提电脑访问管理界面，但因网络故障而失败，也有人尝试着打一个电话询问其他分公司的情况，却发现通讯信号也全部消失。

也就是说，通讯基站也断电了。如果这样的情况是全巴黎甚至全法都存在的情况，那么如今的巴黎市就变成了一座事实上的孤岛，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里是巴黎，欧洲邦联的核心中枢，有人会来处理这件事，不幸的是，军事指挥机关已经搬去了罗马，如果发生什么警察不能控制的事件，很难会有军队得知情况。

城郊的塞纳尔基地也一样，汉瑞刚刚和她的盟友去了一趟意大利，那个小家伙应她亲爱的老爸的要求暂时留在了那里，她刚刚通过身份验证走进大门就遇上了这件事。

所有人都有这个默契，虽然停电在这个时代已经成为了基本不可能发生的情况，但针对停电，每一座军事基地都有自己的处理方式。汉瑞没有回到生活区，而是在指挥部大厅里找了个地方，几分钟后，所有人都集合在了这里，包括刚刚打算回一趟慕尼黑的艾因里希和嘴角还残余着牙膏沫的佛兰德斯，除了这两位在理论上需要常驻以外，其他岗位都有固定的下班时间，他们早就离开了。

“喏，你的，去哪了大半天没见你。”贴心的克莱顿顺手把汉瑞的夜视仪一起带了下来，递给了她。

除了艾因里希念叨着“我的钥匙呢”以外，没有人再说多余的话。几分钟后，艾因里希找到了她的“钥匙”——一张白色的ID卡，带着她的“小弟”们到了电梯旁的门，这扇自动门似乎有独立供电，卡机还有一颗绿色的LED灯亮着，艾因里希刷了卡，门锁便打开了，卡机的状态灯从绿色变为了红色。

艾因里希随手拍了一下身体左侧站着的人，甚至不知道是谁：“你跟我来，其他人留在这。”

“喔……”原本以为站在老大身边就可以少干活的小鹰跟着艾因里希去了地下室。

过了一会，电梯间的应急灯亮了。

指挥部地下室有一块占地面积不小的备用电源，平时储存着可以供使用一小时左右的电力，还附赠一台简易的燃油发电机，可以维持作为一个军事基地最基本的运转。

从地下室出来的艾因里希只说了一声“上楼”便独自钻进了楼梯间，今天的她话很少。指挥部二层，战术指挥室的木门被推开了，电子地图和架在沙盘旁的电脑屏幕都亮着，微弱的蓝色灯光使得房间内的人能勉强辨识是谁正在和自己说话。拉开窗帘，在目所能及的范围内，没有一丝灯光。

艾琳小声地问克莱顿：“克总？怎么办？”，见到她没有反应，又戳了两下克莱顿的脸。

克莱顿放大了一些声音向佛兰德斯问：“老大，怎么办？”，见佛兰德斯呆在那里也没有反应又戳不到脸，克莱顿只好戳了两下胳膊。

佛兰德斯愣了一下，放大了声音问艾因里希：“老大，怎么办？”

“别戳我，我听见了，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佛兰德斯提议道：“不如试着联系上级？”

“我们的存在很特殊，各个基地的上级就是剥离后的IUMC，他们现在在罗马，而如果你想要联系罗马……”艾因里希指向了电脑的屏幕，网络故障的标识显示在右下角“希望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比如说巴黎附近的特高压电网被坠毁的客机砸断了。”

“这叫小意外？”

“总比全法国的电网全部瘫痪要小吧？顺便，你那玩意挺好用，改天把网址发给我。”

“一会没电了记得给我找个翻译官来，我只能勉强听两句法国话。”佛兰德斯无奈地耸了耸肩。

“不如去阿尔斯通看看情况？”

这句话似乎点醒了艾因里希，她下意识地去寻找声音的源头。

“好主意，我们走。”

“二位老大，我们走了。”

“……记得带点东西，巴黎市区可不安全。”

艾因里希和佛兰德斯看着自己的几个下属没等他们决策就涌了出去，说不出话来。

“走了？”艾因里希半天憋出来了两个字。

“嗯，就剩我们两个了，守着这么大一片地方。”

“那你想干什么？”

“睡觉。”

“嗯？”

“想什么呢，我说我睡觉。”

论起睡觉，亲爱的佛兰克可是专业户，在任何一个地方都能找到合适的位置。艾因里希打了个哈欠离开了指挥室，佛兰德斯索性拉了一张转椅来躺在电脑旁边，时刻等待着可能出现的新情况。

在他和亲爱的转椅来一个亲密的拥抱，享受着柔软的触感的时候，指挥部后方传来了直升机起飞的声音，很快，他透过窗户看到了一架机尾亮着白光的直升机离开。

“这么多才多艺？”

万幸，导航卫星可以正常连接，这群孩子们很快找到了阿尔斯通集团的总部——一栋比周边建筑还要高几十层的大楼，楼顶还有一个空着的停机坪。在穿越巴黎市区的路上，她们只看到了汽车的照明灯，除此之外没有一束灯光。

将直升机停稳在楼顶，克莱顿和她的小伙伴找到了进入建筑内部的门，用霰弹枪给门锁送了个惊喜，推门下楼。在顶楼电梯间，她们找到了标注着各个部门所在楼层的标识牌，在上面找到了这一项：“能源及电力监控中心——40”，牌子的上方还用荧光喷剂写出了楼层：“105”

“出发……”克莱顿的语气中明显带了一丝绝望……

……

正当克莱顿的133小队在阿尔斯通集团总部的楼梯间里飞奔，各个警察局早已下班的时候，作为巴黎唯一一支能够维持秩序的武装力量，一五九营的营长马克西姆正在埃菲尔铁塔下的那一片草地上组织自己的部队。

维持巴黎的秩序至关重要，理论上讲虽然通信基站无法使用，但无线电可以保持军队之间的通讯，甚至来联系罗马方面——但事实上，从21世纪以来的地表电磁环境来看，标准配备的电台的功率都不可能联系得到罗马，意味着这起事故基本只能自己来处理。

除非……

法国南部和北意大利都有驻军，是否可以通过接力的方式联系罗马的总指挥部？

不止马克西姆想到了这个办法，罗马指挥部也想到了用无线电接力的方式联系各个地区。作为巴黎的两支军队，133小队和159装甲营都收到了从里昂发来的信息询问巴黎的情况。或许133小队此时正在忙于处理其他事情没来得及回复，159装甲营向里昂通报了巴黎的情况，并且按照要求继续向周边各个小城市派出一些部队。

大约半小时后，一直没能搜索到信号的通讯卫星重新连接，但地面基站的信号还是迟迟搜索不到。

在这段时间里，克莱顿不知道跑了多少级台阶，终于推开了四十层的门。

监控中心那扇足够开坦克进出的自动门是敞开的，从电梯间出来就能看到里面的形形色色的工作人员和由不同手提电脑发出的点点荧光，她们一进来就被齐刷刷地投以了或好奇或惊恐的目光。

“呃…我们……”克莱顿不知道该从何开口，不知道是哪个人说了一句：“恐怖分子？”，立刻引起了不小的恐慌。

“你见过这样的恐怖分子？”立刻有人反驳

那人不甘示弱，又反问道：“你能看清楚是男是女，是老是小？”

“你听声音不就知道到底是男是女了？恐怖分子还有带老婆出来的？”

“万一是女恐怖分子呢？”

克莱顿忍无可忍，喊道：“我们是欧盟陆军特战！不是恐怖分子！更不是家属！”

监控中心里传来了一片呼气声，看来刚刚有不少人认为这些不速之客真的是“恐怖分子”。

克莱顿吸了口气，问：“我们想知道巴黎的供电系统出了什么问题，是人为还是其他原因？”

一个戴着无框眼镜的年轻面孔走了过来，说：“我是这里的负责人，你可以叫我Jack.”

“好的Rose，请讲。”

“我们不是在拍泰坦尼克号，你……”汉瑞打开了刚刚从包里翻出来的手电筒，看着克莱顿和她的小伙伴手里握着的自动步枪，自称Jack的年轻小伙子咽了口口水，默默接受了“Rose”这个称呼。

“首先，我要纠正你们一个错误的观点……”一阵整齐的上膛声再次打断了他的话。

“有屁快放，我不是有耐心跟你扯皮的法官。”

“不止巴黎，全法的供电系统都被不明身份的人通过不知道什么样的方式正常关停了，我们没有办法重启供电，同时对外输出的电网也被阻断，不出意外的话，至少半个欧洲现在都断电了。”这一下这家伙的语速都放快了不少

“有办法么？”

“我都说了……”

“嗯？”

“没…没办法……”

“早说不就完事了？不用担心恐怖分子的问题，至少目前我们没有发现。”

话音刚落，一束火光透过玻璃幕墙短暂的照亮了监控中心，爆炸声随后赶到，整栋大楼都有微弱的颤动。

“……当我没说，小心点别被人一锅端，我们走。”

目前没有任何关于这起爆炸事故的情报，凭借不到十个人的规模如果遇到有组织的数十人，不但救不了火，还会把自己赔进去，但是本次除外——楼顶停着一架武装直升机。只不过克莱顿可能暂时没能想到，汉瑞替她安排了沙利亚和小鹰两个人上楼去启动直升机以提供可能需要的火力支援。

只不过，在巴黎这样重要的地方搞这么大的动静，真的好吗……？

……

执行官佛朗索瓦先生刚刚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计划着享受一会私人时间。他买了一份黄油爆米花，订了一份披萨准备收看今天白天在德国举行的世界杯比赛的重播。佛朗索瓦先生刚刚把披萨盒打开，又撕开了爆米花的包装，把它们摆在桌上，再打开电视机，还没等到他看完“Samsung”这个显示在屏幕上的logo，包括家里的电灯在内，所有的用电器全部停止了工作。

“好吧？”佛朗索瓦摊了摊手，静坐在沙发上等待一位急匆匆地赶来的先生。果不其然，短短十分钟之后，他的秘书就敲响了们。

这位小伙子一进门就大口喘着粗气，过了半晌才说：“执行官先生，刚刚罗马指挥部报告，他们尝试着联系了意大利和法国的许多大城市，无一例外，全城停电，许多人怀疑是电网出了问题，但阿尔斯通集团的监控中心联系不到，常规通讯信号全部消失，我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好吧小伙子，冷静点，等我喝完这杯茶，我们去欧空局，他们的设备有一套独立供电系统，可以控制我们的通讯卫星结束地球绕行，固定在西欧的上空。”

官邸是一栋建在郊外的富有现代感的别墅——很无奈，有一些名气的宫殿都被占走了，不如新修建一座富有现代感的建筑来的划算。它的楼顶上有两个停机坪，一处停着执行官先生在地面交通日渐拥堵的巴黎使用的直升机，另一处空着用来接待来访的其他要员。

佛朗索瓦先生喝完了他刚刚泡好的茶，叫上常驻在这里的直升机驾驶员和秘书一起登上飞机，直奔欧空局总部而去。

当来到巴黎城区的上空时，一直保持着下班状态的佛朗索瓦认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巴黎市有许多处都燃起了冲天的火光，好像发生了恐怖袭击一样，他这才在心中放弃了刚刚出炉没多久的披萨。等这件事结束了，披萨说不定早就被家里的那只猫吃光了。

就在去年，欧空局的卫星地面中心从德国搬到了行政总部的隔壁，原因是世界杯举办的需要，地面中心所处的位置在未来会迎来大量人流量，不太适合继续作为卫星地面中心，于是它搬到了巴黎，就在欧空局那座气派的总部大楼的隔壁的一间低矮的房屋里，那座建筑总共只有五层，楼顶密布各种奇奇怪怪的设备。停机坪被放在了地面中心的门口，飞机降落后，佛朗索瓦不慌不忙地大步跨进了地面中心，这座周边唯一一处还亮着灯的建筑，不知道佛朗索瓦先生是真的镇定还是装作镇定。

一进门，早就等在门口的地面中心负责人开始向他预料一定会赶来的执行官先生介绍起了情况：“我们在刚刚已经恢复了对通讯卫星的控制，现在正在将欧洲及附近地区上空的通讯卫星集中起来以恢复必要的通讯，ISS也恰巧在欧洲附近，它替我们拍了一张照片，从照片上来看，哦，或是说，照片上什么都看不见，一片漆黑，或许是因为ISS和我们一样处于阴面，您还有什么意见吗？”

“我就待在这里了，你们这有电话吗？我想联系阿尔斯通监控中心。”

一个崭新的想法在几秒钟前刚刚于执行官的脑海中浮现——或许，这不是一次意外事故，而是早就有的预谋？

如果属实，那么……是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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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S：国际空间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