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VI·窒息的管道（中）

维克托确认了这具男尸属于第45突击营的战斗序列，但奇怪的是，进入地铁站的足足有两个战斗组，为什么在所有人都失联的情况下，仅仅确认了一人阵亡？如果所有人都在这里光荣殉国，那么其他人在哪里？如果只有他一个人阵亡，为什么他会被完整的丢在轨道上？

维克托把尸体翻了过来，从背后抽走了四个弹匣，还发现了一把处于待击发状态的英制L139A2步枪，通过重量判断，弹药应该几乎是满的。

这把步枪和三个弹匣被维克托递给了克莱顿：“给你吧，你那玩意不适合在这种地方用，回去了留个纪念。”

克莱顿点了点头，将自己用了很久的狙击步枪给了克劳迪亚，接下了维克托送来的“纪念礼物”。

“接下来各位按照原本的编制分头吧，检查车站的各个角落，如果发现了异常情况及时报告，十分钟后我们在这里见，遇到紧急情况需要支援并且无线电无法使用的话用所有办法制造出尽可能大的声音，其余小组立刻赶去支援，明白？”

“Yeahsir”

众人压低了声音回应了维克托的命令，两个战斗组各自散去，只留下维克托和克莱顿及她的六个小伙伴在站台。

见其他不相干的人走的差不多了，克莱顿扯了扯维克托的衣袖：“维克托，我想你需要……”

维克托从思考中被拉了回来，打断了克莱顿的话：“先等等，听我说，这座车站……”

“我觉得我要说的东西很重要……”

“可我说的更重要。”

“那…你先说吧。”

“地铁中心站是三条地铁线路交汇的车站，整座车站分三层，我刚刚想过了，我们在一层发现的这具男尸很可能是像我们一样被留下来看守的，其他人很有可能在楼下，或许什么事也没有，我们的人很快就能找到他们，或许……你懂的，我们会发现一堆总数加起来十九个尸体。”

“我觉得这没我说的重要……”

“那你讲？”

“乔治去了另外一座地铁站，如果那里的情况和这里一样，后果嘛……？”

维克托满不在意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固了下来……“怎…怎么办？我们在这可联系不到他，如果乔治殿下……”

说实话，乔治国王的选择是对的，他不应该让他的宝贝儿子加入陆军，更不应该让他成为一线作战部队的一员，如果这一次亲爱的乔治殿下能够幸免的话，回到伦敦的第一件事就是面见尊敬的英王乔治七世，让他命令他的儿子留在不列颠岛——哪怕待在某个部队的指挥部也好。

（自认为）经历过人生的大风大浪的克莱顿见到情绪几乎从来没有什么波动的维克托此时却急的慌了神，露出了好似看穿了一切的微妙笑容：“果然不出所料……作为一个过来人还是可以看穿后辈们的想法呢。”

汉瑞悄悄地说：“克总你‘过来’过吗？我记得我几乎一直在你身边喔，一点印象也没有呢？”

“闭嘴——我发现只要你们找我说一些无关的话题就会把我从严肃的工作状态中拉出来，怎么想都是你们的错，所以，我要开启‘办正事模式’了。”

“办正事？”

“就是你们说的什么‘性冷淡’什么什么的糟糕东西……”

说着，克莱顿打开了自己的系统菜单，在战术选项中找到了“生物体电量供给”的开关，选择了关闭这个碍事的系统。

由处理核心全权取代生物大脑中对情感处理的区块，暂停生物电池对生物大脑的能量供给，使生物体部分完全停止工作，这么做有利于提高工作效率，让该死的人类感情无法干涉个体的抉择——她们不会再因诡异的怜悯之情而放过任何一个指挥部要求消灭的敌人和目标，不会再因个人对某个个体的感情倾向而干涉最终的抉择，成为最高效的“机器”，代价就是……表情会几乎永远没有什么变化，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也就是俗称的——“性冷淡”。

“啊……克总要变成那个一言不合就按住打人的奇怪家伙了——”

完全由处理核心取代的克苏鲁大人（划掉）克总，汉瑞是见过的，那几乎是一个毫无生活情趣直来直去一点也不懂感情的家伙，喜欢看一些奇奇怪怪的书，脾气还差到爆……总之，许多这方面的贬义词都可以套上去。

通往一层站台的扶梯上传来了一个人的阵阵有规律的惨叫，伴着肉体与金属阶梯亲密接触的声音，一层又一层的靠近着，也几乎在那一刹那，站台上响起了齐整的枪机声，八个漆黑的枪口指向了扶梯并随着叫声的下延而渐渐放低。

维克托吩咐道：“确认威胁的话立刻击毙，不要犹豫。”

“用不到你安排。”

克莱顿的右手已经将扳机按下了一半，只需要再施加一点点的力量，这个从扶梯上摔下的不知名灵长类哺乳动物就会立刻血溅车站——然而，她很快又松开了手，这家伙没有威胁。

“美军，自己人。”这种美军独特的迷彩服克莱顿一眼就能认出来，和那个忘记安排人清理地铁隧道的蠢货是同款。

和那个蠢货是同款的话，应该是军官吧？为什么会在这？

这家伙看起来伤得不轻，不知道是在外面经历了什么大风大浪，还是下楼梯的时候摔成了这样，军装外套上都渗出来了血迹，趴在地上艰难地喘着气，维克托立马冲了上去，在场也只有她能清楚的理解美军到底在说什么。

“指挥官…已经知道了……地铁站，里面无法联系你们……其他人已经去旁边的百货商店…去找……氧气瓶……”

“你……”看着昏死过去的这位无名英雄，维克托说话磕磕绊绊的，看起来好像是被感动了？

“你他妈的倒是告诉我是哪个指挥官啊！？送了半条命就说了这点话要你有屁用啊！”

维克托用力摇了两下这个倒霉蛋的身体，不再有一点反应，不知道是摔死了还是单纯昏过去了。

“我去你大爷的混账东西，说话不说全活该死在这……”

克莱顿用微妙的眼神扫了一眼她的几个小伙伴，小声说道：“之前你们谁嫌弃我脏话多来着？看看，我明明是道德文明模范。”

很明显的，维克托现在好像精神有点不太正常……

克莱顿心想：万能的主，如果现在能够再发生一点意外让维克托能恢复正常，我就发誓成为你虔诚的信徒……

“轰隆——”一声爆炸声，明显的震动从地板下传来，站台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吊在天花板上的吊灯砸碎在地板上，不知名的残料碎片撒满站台。

……去你的耶稣基督

站在你面前的，是耶稣基督的挚友、真主安拉在大地上的影子、穆罕默德（伊斯兰教创立者）的兄弟、奥古斯都、图拉真、君士坦丁和查士丁尼（都是罗马皇帝）的子孙、河神奥丁的左膀右臂、佛祖释迦摩尼的远亲、梵天、湿婆和湿奴（印度教三主神）的继承人、玉皇大帝转世、飞天意面神的化身、克苏鲁的意志载体，伟大，全能且完美无瑕的世间唯一真神，除了胸口能防弹以外毫无缺点的艾因里希·克莱顿陛下——

克莱顿心想：“或许我可以创立一个宗教？——哦不，大人，时代变了，现在没有人信所谓的‘神迹’了。”

能在糟糕的事情发生前几秒钟猜到怎么想都是一个废物功能，总之，让该死且毫不相干的废物信息全都滚去隔壁派克舅舅家的花园除草吧，现在，女士们，干活了。

“维克托，你留下来看住这个半死不活的东西？”

“叫你们的人留一个吧，没我在你怎么和其他人说话？就靠你们法国人那两句蹩脚英语？”维克托顺手抽走了躺在地上的美军“尸体”身上的唯一一个弹匣，从里面倒出来了一把子弹，装进了外衣口袋：“我们走，你留一个人，同声传译器我会留给她。”

“卡罗琳，你留下？”

“好的sir，你放心。”

维克托把自己的同声传译器从耳边摘下丢给了卡罗琳，胳膊一挥带着一股领袖般的气质走在了最前面。

由一层站台继续通往地下站台的扶梯就在地表通向一层站台扶梯的背后，再不远处是一层站台的洗手间，那里也横着一具裤子还没穿好的完整尸体，倚靠在洗手间门口的墙壁上，应该已经被检查过了，一行人沿停运扶梯一路飞奔向下，在二层站台的位置已经能够听清楚属于自动步枪的枪声。

维克托刚刚接触到二层站台的地面，脚下的触感就从坚硬的金属变成了黏糊糊的不明物体，差点让她在这种关键时刻在地上狠狠地摔一跤。

“血，注意点。”紧随在维克托身后的克莱顿跳过了这一滩血迹，向身后的人发出了提醒。

“血？”汉瑞跟着克莱顿一起跳过了血迹，问道：“也就是说？”

维克托回应道：“是，失踪的战斗组很可能已经全部阵亡了，不过现在还不能确定，我们走，救人要紧。”

两侧轨道的附近也分布着面积或大或小的血迹，下行列车轨道上几具尸体横七竖八的卧在轨道上，他们身上的外衣无一例外都沾染着大片血迹。

扫过轨道上的这些尸体，克莱顿逐渐开始怀疑起来这群神秘的敌人——截至目前发现的所有尸体都只有英军的尸体，这一点也不正常，这支英军部队多多少少可以算作一支精锐部队，牺牲这么多人居然连一个敌人也没有留下，绝对不是那么简单。

能做到无战损无非两个可能，第一，刀枪不入，第二，火力太强来不及回击……第二种可能性似乎更大一些，毕竟就算彪悍到无视步枪子弹，也能用重机枪或霰弹枪上独头弹教育他如何做人，大不了背着“油壶”，端起喷枪，闭上眼睛来一场烧烤盛宴，没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

从二层站台通向三层站台，维克托明显的放慢了速度，这里是地铁站的最后一层，也是交火地点，车站站台的规模较小，贸然冲下去说不定会正好撞在枪口上。

那真是惊喜，不是吗？

扶梯的两面是全封闭的白色墙壁，维克托靠着墙探身出去看了看情况，三层站台的状况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第三层站台似乎是新修建的，一二层站台的两侧是铁路轨道，而第三层站台的面积大了很多，扶梯一侧靠着车站墙壁，另一侧面朝整个车站，站台的面积明显的大了很多，两侧站台的中间是并列在一起的上下行轨道，在没有车辆通过的时候轨道上会放下供乘客来往于两侧站台的简易桥，共有大约四五处这样的桥，另外一侧站台的扶梯口离维克托所处的位置目测有大约二十米，两侧车站墙壁摆放着几台橱窗早已经被打碎了自动贩售机，这就是全部。

“好像没人？”维克托拦住了想要出去的克莱顿，小声说道：“什么情况？”

“如果是我，要么躲在这，要么站台底下躲着，其他地方都是找死。”

话音刚落，站台下竟然甩出来了两颗破片手榴弹。

“你看吧，今天我说什么都灵验了……回来！”见到维克托竟然还把半个身子露在外面，克莱顿连忙用力把维克托拉近了墙壁能遮掩的范围，相对密闭的空间中爆炸的手榴弹的声音更加“悦耳”，震得克莱顿都感觉有一点耳鸣，飞溅出来的钢珠在贴着墙壁的自动贩售机的金属外壳上镶了进去，扶梯口的墙也消失了拳头大小的一小块。

“你干嘛，放开！”维克托挣脱了克莱顿的手，探出身的一瞬间对准在视野中出现的目标的额头扣下了扳机，子弹精准无误的命中了目标——但……没死？

“没事？这群人……”

回击的子弹很快就来了，维克托又一次被克莱顿拉了回来，可怜的墙又被打掉了一块。

克莱顿问道：“什么情况？”

“这群人……恐怕和我们一样，甚至更强一点，你见过额头上中了一枪还能站着回击的人类吗？”

“你的意思是？美军的……？”

“没错……我们怎么办？”

“好啊，这玩意天天带着这么碍事，终于遇上了……”克莱顿听完了维克托的描述，两眼激动的都好像要放光一样——啊当然，被夜视仪挡着，其他人看不到。连她身后的几个小伙伴也都在摩拳擦掌，好像猎人遇到了猎物一样。

“你们这是……？”维克托一脸狐疑地看着这群反应奇怪的家伙。

“伙计们，换霰弹枪，这玩意除了破门有第二个用处了。”

从背包的右侧摘下挂着的霰弹枪，再把手里拿着的步枪挂上去，从外衣口袋里掏出几乎没怎么用过的独头弹，一次两发装进枪膛中，这样就完成了针对性的换装：“目标都在五十米以内，一人两发弹药解决十二个目标，少一个回去了罚扫一天地。”

“第一个我来，这个你拿着。”汉瑞把轻机枪塞给了只能站在原地看戏的维克托，顺手从她的腰间摸出来了一颗震撼弹，用力反手抛了出去，在约两秒钟后炸出了巨大的响声和无比刺眼的白光，待到稍微缓和一些之后便横跨一步站了出去，挑了一个个子最高的家伙的眉心，一发远比步枪弹的实力强大的多的0.5吋独头弹在脑袋上开了一个大大的“脑洞”。直到确认目标已经倒下之后汉瑞才不紧不慢的跨了回来，完成了首秀。

“你们英国人的这玩意很好用的，可惜你们好像不太喜欢用，之前欧洲联合军演的时候吃过亏。”

这把枪需要用手拉动枪身底部前端的滑盖才能手动抛出弹壳，不知道是什么原理才能做成这种一次只能打一发弹药，弹容量两发的废物，除了轻便似乎没有什么优点。

吃了亏的敌人在震撼弹的余威结束之后立刻进行了还击，凄惨的墙壁又一次被打掉了一小块，自动贩售机的金属外壳已经千疮百孔，连里面的可口可乐也被打爆了一罐，棕褐色的液体留了下来。趁着敌军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扶梯口的时候，躲在站台下的英军又扔出来了几颗破片手榴弹。

这堵墙似乎只能用“凄凄惨惨戚戚”来形容了，也多亏美国人的建筑强度过硬，否则这几颗手榴弹下来恐怕要大家一起活埋。

“听起来不用我们动手解决十二个了，有人替我们，一会上去一人补一枪就好……不过也不能太乐观，万一……”

话音未落，几颗手榴弹从另一侧站台被甩了过来，砸在墙上的声音无比清晰。

“你的嘴是不是开了光啊！跑——！”

“惨惨惨惨惨惨惨”的墙终于不堪重负，轰隆一声倒了下来……扶梯口内部被枪林弹雨一顿疯狂的倾泻，可口可乐、百事可乐、芬达等深受喜爱的碳酸饮料五颜六色的炸开了一堆，成了一滩不可名状的混合液体。

另一侧车站的扶梯口处，另一队援军及时赶到，无情的火焰自暂时无人把守的通道中蜂拥而出，只可惜氧气含量不太足，没有BBQ烧烤一样的气势。

……

事后，当维克托和克莱顿以及她的小伙伴被从废墟堆里刨出来的时候，维克托是这样说的：“艾因，你的嘴比耶稣基督还灵……”

英军从燃尽的“烧烤炉”中拖出来了一个满面尘灰的幸存者，从她的口中或许可以得到一点有用的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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