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利乌斯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身在天堂。

他被纯粹的白色所包围，咋一看自己像是躺在雪地里，然而很快这个假设就被推翻了，雷利乌斯既没有感觉到冷也没有感觉到热，连重力仿佛都不复存在，他宛如就这样“漂浮”在白色牛奶的海洋里，不过环绕他的纯白是可以让视线穿透的，他可以看见自己伸在眼前挥动的手。

所以这里就是天堂了，雷利乌斯想，是不是因为我最后让座所以才被分配到了这儿？说起来天堂看起来怎么空荡荡的。

“你好。”

“！”

一个声音从无尽的远方传来，并开始缓缓接近雷利乌斯，他吓了一跳。

远方的身形从一个小黑点逐渐扩大，随着越来越靠近，雷利乌斯慢慢认出了这个他绝对意想不到的身影是什么：

“不……不会吧？耶！我的信仰对了？居然对了？！啊哈！”

看到自己信仰的教义中的“神”——飞天面条——款款向自己走（飘？）来，雷利乌斯不禁欢欣鼓舞。

雷利乌斯相信在活着的时候，有信仰冒的潜在的风险比无信仰的更大。因为如果你信错了神，那么论死后的待遇，异教徒显然比迷途羔羊要糟糕得多。

他压根不相信有神或是死后世界，所以他选择相信飞天面条大神，然而现在……

“你好。”飞天面条走(飘）近雷利乌斯，对他说。“看来我选择的这个形象没有吓到你，不错。”

“飞天面条大神！我就知道你才是真正的神，对了，我是不是死了？”雷利乌斯问。

“你还记得在这之前发生过什么事吗？”飞天面条礼貌的对雷利乌斯伸出一只触手面条，问。

雷利乌斯想了想：“哦，当然！我和莫格先生乘飞机前往最后的堡垒，可路上出了点小差错。”

飞天面条满意的点了点头：“太棒了，你还保留着你死前的记忆。”

“所以我真的死了？”

“对。”飞天面条确认道。“但不要忧伤，我是为了救你而出现的。”

“哦，谢谢……真的谢谢。”雷利乌斯不知说什么，只得不住道谢。“不过，飞天面条神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能不能给我讲一讲。”

飞天面条顿了顿，道：“雷利乌斯·陈，请你保持冷静听我说，我不是你想象中的神，有关飞天面条神教的资料在数据中只剩一个形象，我只是借用了它的形象在你的意识里和你接触，希望不要惊吓你。”

“我的意识？等等，哦！我懂了，我现在是在虚拟空间里？VR技术？”

“是在你自己的梦境里，我正通过生物电流刺激脑叶的方式与你交流，雷利乌斯先生，你能明白吗？”

雷利乌斯思索片刻，道：“我完全理解，现在我知道事情经过了：其实我没死只是昏迷了。现在你要救我。”

＊＊＊

飞天面条摇摇脑袋：“不，你死了。资料显示你在一次坠落中身体多处器官受损衰竭，最终伤重不治。基金会将你的身体保存在了地下深处的静滞模块。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尝试唤醒你们的方式，然而世界毁灭导致了科研速率断崖式下跌，你是目前我唯一确认还保留记忆、并且成功唤醒意识的躯体。”

“世界毁灭？该死……呃……死人这么说是不是很奇怪。”

“很遗憾，旧的世界积重难返，没有奇迹，没有明天。不过它并非没有机会重新开始，就像一度经历死亡的您。”

“我？”

“雷利乌斯，如果我说我想要复活你，你的意下如何？”飞天面条的眼睛真诚的看着雷利乌斯，问。

“复活？！”雷利乌斯瞪大眼。

“是的，别担心，我经过了多次试验，唤醒静滞躯体的成功率为99.99%，而且您不同于其他复生个体，你的记忆成功在冷冻中保存了下来，这是极为幸运的。怎么样，你想复活吗？”

“当然想！想的不得了！快让我活过来吧。”他拉起面条的手，激动地说。

“等一等，在这之前，我想告诉你一些事项，以防你在这之后出现情绪不稳定。”

“什么事？”

“就和你想象的一样，现在已经是末世之后的很多年，你应该再也无法见到你死之前时代的亲人、朋友。存在你常识中的人类社会的法律、规则、秩序也已经完全颠覆。甚至人类本身都已经危在旦夕……世界符合你对末世的大部分想象。你能接受这点吗？”

雷利乌斯叹了口气：“能不能接受，事实不都这样吗？慢慢来吧。”

“好的，接下来。我要向你介绍你苏醒后会面临的情况：我们在一处安全的地下堡垒里，堡垒内有大量基金会储备起来用于重建家园的物资，包括植物种子、有机肥料、药品、燃料、牲畜胚胎等等。”

“酷！是不是我复活后马上就可以开始和基金会的伙伴们一起投身农业了？”

这样情况比雷利乌斯想的还要好一些，他的梦想是成为一掷千金的富商，可现在是末世，委屈一下做个农民也不是不可以。

“…………”他正这么想着，飞天面条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呃？先生，或者小姐，怎么了？”雷利乌斯问。

“雷利乌斯，没有伙伴们了，你和我现在是这处堡垒存续下去的最后希望，我们甚至……很可能是人类的最后希望了。”

雷利乌斯紧张起来。

＊＊＊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成功抵达这处堡垒的人本来就很少。随着时间的流逝，基金会的伙伴们有的死于意外，有的在绝望中自尽。当然更多人选择进入休眠状态，等待外界自然恢复到合适状态后再苏醒。然而……休眠技术出现了问题，仅有的八个休眠躯体全部受到了影响，脑部扫描显示，这些人都失去了记忆，与婴儿无异。我花费了很多努力让你残缺不全的躯体恢复正常，最后通过这种办法和你通话，万幸，你还保留有意识。”

“那么，你是谁？你没有休眠吗？”雷利乌斯问。

“我是基金会的一员，我自愿作为设施的守夜人，通过某种方式一直保持着清醒，原本你们应该再休眠一至两百年再苏醒，然而情况发生已经超出了控制范围，如果不做些什么事的话，一切就完了。你的能力对我来说非常宝贵，所以我现在在这里跟你商量。”

“我的能力？我……”

“资料显示，你在危机发生之前，是启蒙经济学研究领域世界排名第二的顶级精英、在信徒上千万的大型宗教飞天面条神教中担任高级神职人员、具备高超的胆识和无畏的自我奉献精神……”飞天面条对雷利乌斯介绍起来，像是小学生在念伟人传记。

“我不是，我没——”

“以及谦虚、礼让、自律等多种美德。”

雷利乌斯哭笑不得：“你看到的这些描述我的资料是哪儿来的？”

“资料由基金会内多位杰出人士录入，我相信很有参考价值。”

莫格教授实在是太高估自己了，雷利乌斯想。

“我放出的传感器带来了令人心惊肉跳的消息，如果再不采取行动，人类恐怕连重新开始的机会都将失去，我急需你的专业知识援助。”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雷利乌斯诚恳的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飞天面条摇摇脑袋：“不，是基金会救了你，我只是其中一员。对了，我还要提醒你一下，你也是基金会的一员。即使其他人已经不在，这座堡垒里的物资也是属于菲尼克斯基金会所有，应当用来帮助人类在浩劫后重建家园，现在使用权在我身上，如果你可以保证绝不用它们来满足自己的私欲，我也可以给你权限。”

“人类都快灭亡了，我怎能用这些东西来满足私欲？！”雷利乌斯说。

“很好，你果然是严于自律的高尚之人。”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有，这一条很重要。其实，我已经制定了一整套解决危机的对策，我花费巨大的代价研究让你复生的方法并付诸实践，为的是希望你成为我计划的助力，而不是阻力。所以我衷心的希望你在苏醒后如果与我发生分歧，请尽量遵循我的意见。当然这只是我的小小请求，就算你不答应我也会复活你，只是这样的话你就得离开堡垒，我们之间也只能就此分道扬镳了。”

“你的计划里是不是有什么……觉得我不能接受的内容？”雷利乌斯问。

“是。”飞天面条倒也不隐瞒，直接承认了。“毕竟现在已经是末世了，有些残酷的事情真的没办法避免。可能我们不得不做一些……与你的道德观相违背的事情。但这一切都是为了人类的未来。”

“比如？”雷利乌斯问。

“我直接告诉我认为你最难以接受的部分吧，这处堡垒内除了植物种子、动物胚胎外，还保留了大量人类的胚胎。他们都来自基金会成员和志愿者贡献的DNA。我打算孵化其中一部分，并在他们的大脑里植入预设好的记忆。”

“预设好的记忆？”

“这会保证这些胚胎在培养槽中发育完全后，成为服从我们命令的……人。”

“我的天啊……”梦境里的雷利乌斯感到身体在微微颤抖。

“我们没有额外人手，堡垒附近的人类幸存者大都处在野蛮的部落阶段。贸然接触他们实在太危险了。而……堡垒里的状况也不允许大量婴儿在培养槽外自然生长。”

“你说的这个预设记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利用电流刺激脑叶的方法往空白的人类大脑里植入少量记忆，类似激光蚀刻电脑芯片。这项技术还非常初步，可以让人不经教育就有一定的基本常识，在此基础上，还会对设定好的对象产生一种类似骑士一样誓死效忠的使命感。”飞天面条说。“所以我刚才对你一直在谨小慎微的确认……你绝对不会把基金会的物资用在满足自己的私欲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