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哈哈哈，那个尾张的大笨蛋居然这么相信我?!”

“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到富田来，说明他真的是脑袋空空啊！”

“幸好，浓还没有嫁给这个家伙。”

一个光头中年男子身穿灰色的武服，身前的胸襟大敞，趴在一张特制的榻榻米上，这人就是战国时代中数万万【下克上】中的经典人物之一，流放主君土岐赖艺，统一美浓国被人称作“蝮蛇”的家伙，斋藤道三。

关于织田家家老平手政秀的死谏，斋藤道三感到无比的惊讶。相比织田家的家老们，织田信长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十岁还被别人称呼为笨蛋的小鬼罢了。

所以在收到信长发出的邀请后，他欣然答应，两人将会在美浓和尾张的交界处，一处叫富田的地方会面，即使是交界处，这里也是美浓斋藤家所控制的领地。

而两人要见面的地方，正德寺，位于富田的边境和木曾川东岸荻原之间，是美浓和尾张两国国境的接壤处。正德寺和伊势的长岛并称，是一向宗的名寺，在尾张，美浓邻近一带，是非常著名的古庙。当时在正德寺门前的街道就有七百多家小店，是一个相当繁荣的地方。

当侍女按摩完肩膀之后，一支脚尚未踏出，又有另外一个侍女走进来。

“猪子兵助及村松与左卫门二人想见大人。”

道三长吁一口气，像是刚睡醒似的从榻榻米上爬起来，身前的移门也被侍女轻轻地拉开。

村松与左卫门和猪子兵助跪在地上，两人的武器已经提前被侍卫们收走，身上的东西也被搜的一干二净，按照道三的脾气，恨不得每个人都能光着身子来见他。

“我们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安排妥当了。”

“很好，现在只要等那个大傻瓜乖乖送上门来就可以了。”

道三相当得意的点点头，三人纷纷起身往屋外走去，才走出院子不久，就发现大殿的外面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一千五百名穿着礼服的高大侍卫不光把整间正德寺里三圈外三圈地包围住，还站满了富田的大大小小每一条街道，每个人的腰间都别了两把长枪。

“到底还是斋藤家更厉害些！”

“实在壮观！全部都是穿着礼服的侍卫，从未见过如此盛大的场面。”

“那个织田家的少主是个什么样的家伙？”

“他啊，听说是个穿着奇怪，毫无礼数，甚至连山中的猿猴都比不上的人啊。”

“浓姬就要嫁给这样的家伙吗？呜哇，好可怜。”

“嘘——你忘了？传闻浓姬可也是个奇怪女子呢！”

“诶……？”

如同这类的街谈巷议，四处哄传着。已经穿过寺里客殿斋藤道三径直向前走着。

“应该快要来了吧！我要去看看。”

说着，道三随重臣春日丹后一同爬上了正德寺的高塔，塔上能一直看到富田南部的森林，那里也是信长的必经之路。望着脚下密密麻麻的枪林，道三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他满意地微微笑了起来。

别人哪里知道他这么做并非慎重，也不是懂得礼仪，他只是想如何将信长带到客殿里，如何讨伐他。由此即可明白他为什么被世人称作为“蝮蛇”。

“啊，已经能看到了，大人！”

“哈哈哈哈，没想到他居然蠢到这个地步！”

“大人你看，那应该就是他们的先锋部队了。”

远处，织田家黄色的桔梗背旗在风中摇曳，走在最前面的是两名持枪马回，身后跟着数队排列整齐的足轻队。

“哦，是吗？有很多马吗？”

“不，马只有几匹，之后的也就是徒步的年轻人而已。”

听到属下这么说，道三更加兴奋起来，看来自己今天又要受到上天的眷顾，兵不血刃的拿下尾张了，这样的话进军京畿，上洛京都就不用依靠下一辈人去完成了！

越是这样想着，他就越是挤弄着已经有些老花了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隙尽力远眺，想要看到是不是真的像属下说的那样。

“快看看，大概有多少人？”

“是！他们排列的非常整齐，是四排列，大约有两百人左右！”

“哈哈哈……只有二百人的小孩子大将啊？前面二百人，那么总共大概也只有五百人吧！”

斋藤道三大笑起来，但是对方并没有回复他。

“接下去是弓箭部队，而且都非常年轻呢！又是徒步！”

“嗯？”

道三的笑声停住，以【乱世中活下去的就是胜者】为教条的他，凭借着多年的敏锐，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有多少人？”

“哗，这有很多，大概有三百人左右。”

“什么，弓箭部队有三百人……原来如此，他是害怕有什么万一，因此带了三百个弓箭手来。那么，接下去应该是那个织田信长的马了？”

“不是，这……，大人！接下来的是洋枪部队。”

“什么洋枪！”

听到这个东西，道三瞬间跳了起来，他用双手支撑柱窗户的边缘，极力想要向远望去。织田家拥有洋枪这一件事，他并不是头一回听说了，但这也是在织田信秀生前就当做噱头和试验品所存在的东西，他认为，顶多二三十挺就已经是极限了。

“是只有二三十人的礼宾队吗？”

“不是！远远不止这个数目！数量应该和弓箭部队一样，不！更多！大约有四百人！”

“四百！！！？”

道三脸色大变，嘴唇都有些发紫。

铁炮这件东西，道三自己很清楚，要取得一挺是相当困难的，他用了许多手段，好不容易才得到一百挺左右。

而尾张这个大无赖，脑袋空空的人，居然能拥有三百挺以上的铁炮。而且，这真是足以夸耀的一支部队，整个队伍相当整齐。

作为前锋的少年队整齐地朝前走去，其后的军阵渐渐地清晰起来。

“接下来是枪队！”

春日旦后惊讶地大叫，作为武将征战多年的他，非常明白道三在正德寺挟持信长的计划已经是不可能完成的了。但是这时候又不能由他们这边主动逃跑，因为一旦莫名其妙的逃跑，所有的事情就会因此败露。

“什么？还有枪队……”

意识到自己也许会因为愚蠢的轻敌而失去夺得一国的机会，刚才有多兴奋，道三现在就有多失望，但他还是抱着最后的一线希望，毕竟对方都是年纪轻轻从未上过战场的小屁孩，自己这边的一千五百人可都是美浓的精锐。

“他们有多少人？”

“二，四，六，八……保守计算，足足有六百人。”

“在中央看到马队了！骑马的大概有三十人！”

“够了！”

斋藤道三气的大叫，但眼神还是被窗外的阵仗吸引着。

自己已经能远远地看到那支能够令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铁炮队了，四百挺南蛮的铁炮黑的发亮，真令人垂涎！而织田信长，正在那六百人枪队的正中央，骑着他的爱马，连钱苇毛。

在如此整齐的队伍中间，信长几乎是**着上身，马上连马鞍也没有安，长长的头发用两根筷子随意的一扎，腰间更是挂着各种各样的打火石和饭团，脚上莫名其妙的高筒靴子和**的虎豹皮短裤更是让人不知道如何欣赏。

这一切在斋藤道三的眼里，他都觉得织田信长的精神不太正常。

枪队的后面，还跟着几百个带刀足轻，他们多是尾张国内保长的子嗣，这样一算，信长这次带来的部队，足足有两千，自己的一千五百人的洋装枪队是无法与之抗衡的。

当最前面的部队已经进入接到时，道三一动不动地呆坐在原地。

“怎么办，大人？”

“你们看到他身上穿的东西了吗？”

“啊？……嗯，是有些奇怪的服饰。”

“那就只好这样了！”

“抓住他的穿着无礼这一点不放，当场斩了他！”

然后，铁炮四百挺，就都是自己的所有物了，这样想着，道三又露出了轻蔑的神情。

“来人啊，我们回去吧！”

之后，道三率部下们一起回到了正德寺内，照理说信长的部队已经进入富田，应该早早地就来见他才对，可是等待的时间却出奇的长。

“怎么回事？他怎么还没来？！”

本来就相当焦虑的道三此时已经彻底不耐烦起来。

就在他发完牢骚的下一秒，走廊外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屏风后安排的杀手们也屏住了呼吸，将武士刀悄悄抽出。

终于，一道高大的身影在门前停住，道三扬起得逞的笑容。

移门被拉开，道三的表情也随着被拉开的门而变得越来越难看。

这哪里还跟刚才的那个马背上的恶童是一个人？！

那个孩子穿着正经的长袴，配上非常豪华的黑纹和服，头发乌黑光泽，梳得非常漂亮，腰间的长刀刀柄上缠绕着金线，另一侧的腰带里别着一把优雅的白扇。脸上容光焕发，昂然走来，全身散发着高贵的气息。

‘原来刚才，是在换衣服吗！’

面对信长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道三目瞪口呆。

周围全是杀手，而他却敢只带一个侍卫只身向他走来，他慢慢地走进室内，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坐下，用真诚的眼光注视着道三。

“我就是尾张守，先前对此拒绝与您联姻的织田信长！”

“今天来此，是希望您能把女儿美浓浓姬，作为武将，转入织田的麾下！”

开门见山的对话。

“哈？”

斋藤道三因为过度惊讶，差点白眼翻到*门。

而道三身侧的移门内，有人深深倒吸了一口凉气。

“由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