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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存问题

宇宙人老师 DevilHomu 14498 2019-10-27 08:45

  

南岳镇的居民又能在中央电视台播送新闻的时候,见证落日流淌的血光了。在过去的时辰里,太阳的升落同人的生命存续着神秘的联系——不过现在这种联系为永恒的时间容器消解了。哪怕是血色已为巷子里黑暗的唇舌舔舐殆尽,这里的居民也不会停止他们永恒的劳作——烤豆腐摊上点起了昏黄的白炽灯,税务局文竹掩映的小窗晃着刺眼的青白光,水果摊上几个残存的橘子在阴影中仿佛死人的首级随风滚动,深黑的电线在青蓝与紫红交杂的天空之下发出轻微的噼啪声,这倒叫云雀办公室里挂满蚊子尸体的节能灯明暗不定。

云雀疲倦地放下了手中的红笔,理了理面前满是红叉和拙劣字迹的题单,随即旋开桌上嘈杂不安的收音机,调至中央台那嗓音平和却透着不可抑制的激昂的播音腔——

“.......狄米特元首表示,东华国对外开放的大门不会关闭,只会越开越大。一方面,经济全球化浪潮是时代大势所趋,另一方面,杂音、暗礁和风浪也是不可避免的。西方某些国家对于东华国的贸易制裁是逆时代潮流而动,和则两利,分则两伤,贸易制裁对各国的经济繁荣稳定都没有好处。东华国虽然不愿打,但也不怕打。泱泱五千年文明,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收音机的杂音越来越厉害了。

“......该死的......这个紧要关头可得撑住......”

云雀有些恼火地把收音机往桌角上反复磕碰。

“......全国思想政治课教育比赛于21号下午正式启动,来自全国近百所高校的中青年骨干教师......”

“妈的......”

云雀有些愤愤地把收音机往桌上一砸,却发现那满是指纹的青色玻璃上映着一张扭曲的橘皮马脸——双目无神,嘴边还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黑框眼镜的镜架都有些分崩离析的迹象——

“啊哟!你......你.....等等,你是.....”

面前那件灰色条纹衬衫上浓烈的腐臭味令云雀几欲作呕。

“.....好久不见,云雀老师.....你近来可好啊?”

云雀总算是认出来面前这个行尸走肉一般的老人究竟是何许人也——正是在克琳希德被教育局调任之前,执教自己班级的那位年老体弱的英语教师——同时也是,阿斯巴西娅的父亲。

“你......你好......呃......怎么不搬把椅子来坐着?你.....你年纪这么高大......身体又一直不好......”

云雀连忙拉过克琳希德的那把椅子,小心翼翼的放在老教师的后面——那股令人不安的腐臭味似乎愈发强烈了些,云雀费了好大劲儿才没有把刚吃的盒饭尽数呕出。

“我不用坐.....我没病.....我身体好得很......”

老教师诡秘地笑了笑,随即伸手在云雀肩头轻轻一拍,示意云雀回到原来的座位上去。浑浊的黄色眼珠直勾勾地盯着云雀不可见的一片虚空,骨节突出的手颤巍巍地撑住裂口的玻璃桌面。

“......我只有几句话,想同你说......”

落日的幻光在桌角的边缘画出最后一条赤芒。

云雀似乎对面前这位老者生起了交织着怜悯与愧疚的苦痛情绪。他清楚,克琳希德对于阿斯巴西娅的残忍对自己来说是最大的温柔与善意,但是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似乎彻底摧毁了这位兢兢业业工作了一辈子的老教师的心神——他似乎连自己活着的事实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他曾听说这位领着已遭贪污大半的退休金的老人在南岳镇四处游荡拾荒,夜幕降临时便与野猫共枕于垃圾箱旁,嘴里总是念叨着逝去女儿的小名......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尽管说好了。”

云雀轻轻地说道。

老人的眼神依旧涣散不明。

“.......云雀,我知道......我知道一件要紧的事情......一件要紧的事情......我想你肯定也知道......”

“你......你知道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老人的喉管里积满了黏痰,语音晦涩难明。

“.......云雀啊.....你实话告诉我,我的女儿.....我的亲生女儿......是不是给那个叫克琳希德的女人给害死的?你跟我说实话......跟我说实话.......”

云雀心中猛地一紧。

“.......我不知道您从哪里听到这些谣言的......克琳希德老师和你女儿的关系确实处得不好,但是你也不能.....不能因为这个就说你女儿是给克琳希德老师杀的吧......你的女儿,我们都知道的,是在省军区遭人抢劫杀害的......这.....克琳希德老师犯不着抢劫你的女儿吧......”

老人发出一声极为夸张的冷笑。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喜欢克琳希德老师,所以.....所以你要包庇她.....你知道她杀了人,还杀了不止一个人,即使是这样你也要包庇她......可是......你知道吗......她根本就不爱你......她根本就不爱你......你缠着她干什么......”

“......我说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还有,我喜欢谁那是我的私事,不知道你从哪里打听来这些鸡毛蒜皮的小道消息.....好了,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情,请你离开......”

云雀显露出的似乎并不仅仅是纯粹的不耐烦。

老教师却仿佛官能障碍一般不停地絮絮叨叨。

“......你一定很嫉妒那个人吧......你是不是总想着,自己好不容易同过去的生活斩断了联系,终于可以开始自己新的生活,可以寻找到自己的归宿......可是......嘿嘿......你一再被他人夺取属于你的自由,就连你真心喜欢的女人都不明白你对她的心情......可是.....嘿嘿,在你面前高不可攀的女人,有人却可以轻易占有她,你就不想知道那是谁吗?......你不是很想知道吗?你不是想过要报复她们吗?云雀啊......你的那些个龌龊心思......还瞒得了我吗?怎样......你想不想知道.......”

“我说了,请你出去!你是我的老前辈,希望你能自重,我不想同你动肝火。我再说一遍,首先,你的女儿不是克琳希德杀害的,其次,我不管你是从哪里打听到一些关于我的私人生活的传言的,但是请你尊重我,谢谢.......”

云雀怒视着恍若痴呆的老教师。

老教师忽然发出一声癫狂的怪笑——随即身子猛地前倾,那双浑浊的黄眼几乎都要碰上了云雀的鼻尖——

“.......云雀啊云雀.....你现在这样子又是何必呢......既然心里有了那么多恶念头,掖着藏着又是何必呢?想想你这辈子吧,遭了多少白眼,受了多少罪,有什么想要的想做的都往心里藏......你说说,你现在活得像个人吗?嘿嘿......那些欺压你的人,哪个跟你一样在这里假装君子?哪个不是心安理得地干最肮脏的事情?云雀,你真是天真呐,天真......”

云雀猛地推开老教授前倾的瘦骨嶙峋的上身,随即一把拉开深绿的防盗门。

“......请你马上离开这里。还有,不要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来污蔑我的清白......”

老教师死死扭住云雀的左臂。

“......哟?你装什么装呢?云雀啊,昨天有个家里开餐馆的学生家长来找你的麻烦,把热茶水都泼到你身上了吧?怎么?你那个时候没自己撒泡尿照照你自己那张脸上的神情......还有你的手......你的手是要拿来掐着那个人的脖子的吗?我听说你的武术水平可是很不错的啊.......哼哼.....变态,杀人犯......哪怕克琳希德不杀我的女儿,你也会去杀,是不是?现在好了,你又想杀人,你想杀了克琳希德和她的情人,还是先奸后杀.......”

“我的忍耐力是有极限的,我是看在你已经患了精神疾病的分上才容忍你在我面前胡说八道......好了,你现在可以走了.....对了,如果你想靠这些无中生有的谣言来敲诈我,告诉你,休想!清者自清,我没必要和你这种无理取闹的人白费口舌.......”

云雀奋力挣开老教师的手,并把那瘦弱的身子使劲儿地往外拖拽。

“......你这人......云雀,你误会我了,你误会我了!老实跟你说啊,你想什么我都知道......我都知道......你想要彻底占有克琳希德,我知道......你想要摆脱圣女会对你的控制,我也知道......你想要找到你生身的母亲,我也知道......你所有的欲望......再龌龊,再阴险......我都知道.....嘿嘿.....怎么?不想赶我走了?”

老教师不断发出的桀桀怪笑仿佛利刃般穿刺着云雀的肢体,昏黄双目中射出缕缕讥嘲的寒芒。

云雀缓缓放开了老教师冰冷而脱水的臂膀,狐疑地打量着橘皮老脸上一串怪异的青色斑点。

“.....你......你不是他......他......他不会知道这些......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老教师原本发散的瞳仁似乎在那问题抛出的一刻重新凝聚了起来。

“......我怎么不是他?他怎么不是我?嘿嘿,他的身体受我的支配,意志和知识也完全奉献给了我,我和他怎么就不是一体的?只可惜......嘿嘿......他似乎顶喜欢这种即将腐烂的情状......不过嘛,这不重要......我想要探讨的是活人的问题......也就是你的问题......云雀.....”

“在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之前,我不会同你讨论有关于我的任何问题。”

云雀似乎直观着这个潜藏在人皮之后的他者。

“我?嘿嘿......我是谁并不重要......人们给我起了很多诨号,可是......可是我并不喜欢,我只喜欢那些忠诚于我的信徒给我的封号......混沌、失序者、时间和空间的本原、破坏一切者......随便你怎么叫我都可以......嘿嘿,不过在这个井然有序的物质世界里,我似乎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你们嘛,有很多神学家......阿奎那,贝克莱,不总是用这个世界的井然有序来证明同我对立的唯一者吗?不过嘛,这个世界总有许多任我穿梭的无序混沌的神秘领域......这些脆弱可怜的心灵,既不能把自己的秩序安排的同天体的运行一般,又不能防备时刻预备趁虚而入的我......我很容易就能把握人心中那些最隐秘而最无可解释的存在,让他们为了实现这些原始的欲望彻底服从我的权能.....这就是我,云雀.....我比你这样的伪君子更了解你自己.....只要你愿意同我心平气和地坐下来交谈,我保证你会获得你从来都不敢想象的彻底的满足和愉悦.......”

云雀哼了一声。

“.....像你这种藏头缩尾的妖魔鬼怪,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我不像你想象的那么龌龊,我也不会想象你拥有读取我心灵的能力......你要是再不走,别以为我没有手段对付你......”

老教师的身体怪异地抽搐了一下,随即那只枯瘦的手抄起桌上的电热水壶——迅速而诡魅——水壶立时为冒泡的清泉充满。

“......魔术?你那点可怜的魔术?哈哈,要是没有我们这些原始物质世界的创建者,你们从哪里找到魔术的根基?你以为我们只是搅扰人间的精灵鬼怪?我告诉你......愚蠢.....在我面前动用魔术,只会适得其反......魔术可不是你们引以为傲的实证科学......它的秘密只会服从我们——我们这些远古的来客......要是不信,你大可以试试?看看你是否能彻底毁灭这具腐尸?”

云雀一把揪住老教师的衣领,手掌死命一斩,立即切下了一条腐烂的手臂——黄绿色的脓液立时从断臂处涌出,整个办公室都为腐臭的气息充满。

“我不用魔术,也能让你的这副臭皮囊彻底完蛋。”

老教师脸上猛然浮现出变态的笑容

“......好啊,你继续啊.....实话告诉你,我还有很多备用的肉体和精神机器......这只不过是最不令我中意的一副罢了.......你今天可以毁了这具腐尸......明天,我还会用新的躯壳来同你对话,直到我们达成一个令我们双方都满意的协定......”

“这又是凭什么?”

“叮”的一声,电磁加热器运作的声音渐渐小下去,水壶中腾起阵阵云烟,在老教师那嵌入眼眶的镜片上镀上一层银白的水雾。

“我天性中就有乐善好施的成分,我会为他人欲望的不满足而感到难过的......云雀.....同我交往的人都会获得永远的幸福,绝不会吃上半点亏......如果.....你有兴趣......我们可以坐下来谈谈.......谈谈你内心深处那些不想告诉别人,甚至是你自己的欲望......我可以答应你,用一种令你感到愉悦的方式实现你的欲望......”

“我不需要,请你离我远点......不然,我也许真的会让你现在的这个丑陋的躯壳彻底报废......他们父女活着的时候我就相当厌恶了,更何况是一具腐尸.......”

云雀轻蔑地盯着那个摇摇欲坠的腐烂鼻子——似乎也幻想着那骷髅之后隐藏着的那个言辞阴损的恶灵。

“......果然,你恨他们吗?阿斯巴西娅欺压你、威胁你、哄骗你没什么好谈的.......她的父亲,阻挠你入党,在校长面前说你的坏话,帮着他女儿给你找罪受......哼哼,云雀,你还想说你不想杀了他们吗?哈哈.....或许你还不知道在你意识的深渊中,还写着哪些死刑犯的名字呢......或许有那么一天,你就会失去控制,把他们全都送进地狱.....克琳希德也好.....还是她喜欢的那个人也好.......怎么,想不想知道?让我来帮助你洞察你自己的内心,帮助你实现你的愿望吧.....想永远占有克琳希德?想找到你的母亲?想让你自己站在世界中心永远光芒闪耀?让我们坐下来谈谈吧......唔,你的茶叶好像很不错啊......怎么样?介意我喝一点吗?”

流脓的手贪婪地拿起桌上的一个搪瓷杯,发黄的指甲抠弄着茶叶罐的锡皮。

“......我倒想知道你用这副躯体怎么喝茶。”

云雀冷漠地从老教师的手中夺过了茶叶罐,撮出一小簇茶叶,撒在自己面前的搪瓷杯中。

“......不喝也没有关系......我们反正是来谈事情的嘛.......”

“......我得先声明一点,我只是对你这个妖魔的行动逻辑发生了一点兴趣而已.....至于你说什么洞察了我的内心、实现我的愿望之类的疯话,我是丝毫不会关心的。如果你有什么话,我劝你最好现在就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别在我面前拐弯抹角的。”

老教师机械地眨了眨眼,故作神秘地走到窗前,望着那妖冶而静谧的新月。

“......不过嘛,我总察觉到有人陷入了麻烦的样子......”

南岳镇的麻烦事当然不少——不过,大家宁愿对此采取淡漠的直观与恍惚的记忆,哪怕在这月球重生的禁忌之夜,又有一个家庭在最野蛮的武力中以最极端的方式消失——

“.....好啦好啦,你这么求我也没有用.......快点快点!把所有床啊、柜子都搬出去!还有衣服啊化妆品啊锅碗瓢盆啊,哎呀,总之大凡你们觉得值钱的东西,统统都给我搬走!”

南岳镇083厂职工“新家园”二单元17楼5号室门前,抽着进口雪茄烟的爆炸头正懒懒地看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穿着睡衣吞声饮泣的女人——室内的灯全开着,来来往往的穿皮衣的各色人物正急匆匆地朝外搬东西,一个带着眼镜的蔫巴小个子正记着一本新崭崭的账本——

“席梦思床垫一件,市价一千元.......木柜一件——市价七百元.....哎哎,那个谁谁谁,你忙着搬什么那?到我这里来记账!傻愣着干什么!”

“......大哥......我......我求你了......这个杀千刀的千错万错,可是我......我怎么知道他在外面欠了这么多赌债.......我也不知道.....不知道他在老家还有个老婆......大哥,我求求你,这些东西跟我没半点关系,跟我儿子没半点关系......您老发发慈悲,高抬贵手吧......给我们娘俩留个地方住下.......来世......来世我一定做牛做马地报答您......求求您了......算我求求您了......你们要讨债的话,就去找那个杀千刀的.......我们家的存折......存折都还在这个杀千刀的身上......”

望着哭肿了双眼的阿妙,爆炸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在阿妙卸了妆的脸上吐了个歪歪扭扭的烟圈。

“我说大嫂啊,你老公在外面欠债,不光光是他自己的赌债,你们这一家子人,特别是你和你儿子,可有一大笔债是算在你老公的账上的。就算你们不帮他还,可你们的钱打算怎么还啊?存折在你老公身上,你手上现金不过两万块钱,不把家具和房子抵押了,这么大一笔债,你就是给我几辈子做牛做马恐怕也还不清吧?再说了,大嫂,你和他结婚之前怎么不问问清楚呢?你好歹在南岳镇也混了这许多年,怎么就不知道这些乡下来的穷逼惯用的技俩呢?要我说啊,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恐怕还赖不得你的丈夫,是你啊,糊涂!人家怎么说的?每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成功的女人,你是干什么吃的?你老公在外边花天酒地,你怎么也不想着管管,也不想着问问,你可没吃错药吧?”

“......大哥.....我.....唉.....是我糊涂,是我看错了人啊......可是我求求您别这么绝情啊......我.....你看我现在这样子,拖儿带女的.....我本来也没什么正经工作,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人家也不让我继续干下去了......求求您高抬贵手,把.....把这房子留给我们一家.....以后的钱,我会想办法补上......求求您了......大哥......求求您行行好.......”

阿妙跪在冰冷肮脏的水泥地上,叩头如捣蒜。

“......大嫂啊,你是不是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啊?你知不知道你老公究竟欠的是谁的钱!谁的?我们三哥长眉罗汉的!你也晓得,这可是个狠人物,从前是特种兵,给省领导干过保镖,这你可都知道吧?嘿,我再跟你讲个事,横竖也不怕你去告......菜市场那家卖豆腐的知道不知道?他们家本有个大女儿,叫小芳的,知道不知道?咱们酸菜鱼馆去他们那儿买豆腐,照顾他们生意,咱们三哥看上了这姑娘,也就说了几句,搞了点动作,这小婊(w)子就开始装清纯,装贞洁,要告我们三哥,你猜后来怎么样?三哥派人把她抓了过来,先奸后杀干了个爽!再把她一身的细皮嫩肉一片片剐下来吃涮锅,现在那是尸骨无存啊!她家里人报了失踪,嘿嘿,到现在也没找到.....三哥还说啦,你们家在这周之内就得把钱全部还清,要不然......哼哼,听说你们家有个女儿长得还不错,只怕给咱们三哥看见了,落得跟那个小芳一样的下场,那可就不好了是不是.......所以啊,我们呢,这是在帮你,叫你们少受点罪......还有啊,三哥也吩咐下来啦,说他和水生呢也是兄弟一场,不好意思赶尽杀绝,所以啊,在夜郎桥的棚户区里呢给你们一家人安排了住处,我去看了,环境也不算很差.......”

“不.....不......大哥......你.....你告诉我,我们家一共欠了三哥他老人家多少钱啊,你说清楚!我老.....那个杀千刀的再能赌,也不至于把我们家的家产都输光啊!你知道的,我们家这套房子,每平方至少也是五千的市价......大哥.....我老公究竟欠了你们多少钱啊,你说啊......”

阿妙死死地扯住爆炸头系着金属纽扣的皮衣袖子,却被一把甩开,头碰到衣柜上,起了好一个青肿大包。

爆炸头白了一眼泪水滚滚而下的阿妙,拍了拍适才被拽住的袖口。

“.....我哪知道你那个混账老公欠了我们三哥多少钱?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哪敢问那么多?三哥说了,他这还算少了呢,你老公欠的赌债,就算把房子都抵押了也还剩不少,三哥这是可怜你们孤儿寡母的,剩下的钱就算是送给你们当赡养费的!我劝你啊,不要太得寸进尺啦!好啦,我还有事,不陪你在这里闲扯淡了.......”

阿妙忽同注射了兴奋剂一般陡然坐起,戟指怒骂:

“......嘿,你当老娘是三岁的小孩子,好哄是吧?我家那个杀千刀的就算再造孽,怎么可能欠你们三哥那么多钱?你们当老娘没跑到你们那儿玩过?分明是你们三哥想跑到我们家敲竹杠,好好讹我们一笔,是不是?老娘实话告诉你,别以为这家里没了男人就好欺负,老娘一样不是吃素的......啊哟!”

爆炸头的巴掌快、准、狠地袭击了阿妙的左颊——一时紫红色鲜血从创口迸流而出,几颗带血的槽牙也落在了被尘土玷污的睡衣上。

“给你脸你还不要脸是不是?你这个婊(w)子是不是活腻了?哪里来这么多逼话让你嚼舌根的?告诉你,你说了三哥的坏话,只给你来下狠的,算是便宜了你!那还不是看你又老又韧的,不知被多少脏的臭的野男人睡过......罢了!拖走!拖走!”

爆炸头脸上的阴戾之色仿佛只是青空之中瞬息即逝的一朵乌云,他的眉眼又开始故作忧郁起来。

“......什么东西,这年头连个老婊(w)子都敢同我们作对了.......”

“放开我!我不准你们欺负我妈妈!”

“小妞你给我过来!怎么,要大爷们给你来个爽的?”

爆炸头有些讶异地转过了头,随即饶有兴味地欣赏着这场颇为香艳的骚动——皮衣的大汉们正用流汗的粗壮肢体死死地挟持住一个穿着围裙、手上仍残留着清洁剂的泡沫的女孩。女孩奋力挣扎着想要脱离狞笑着的大汉们的挟制,雪白的四肢徒劳地挥舞着。

“放开她。我说——放开她,你们听到没有?”

大汉们坏笑着四散开来,女孩痛苦地委顿在地板上,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双目怒视着一脸坏笑的爆炸头。

“.....啊哟啊哟,我们都只顾着搬家具和衣服了,都没发现这儿有个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啊......小姑娘,你说,你叫什么名字啊?让哥哥来猜猜.......我猜猜看......”

“大哥,光是猜不好玩啊.....咱们是不是得......赌点什么?”

一个满面油光的胖子蹲在爆炸头身边,一对绿豆大小的猪眼死死盯着女孩修长的双腿。

“......兄弟们,想不想今晚赌一把?”

爆炸头提气高喝,一众流氓立时云集影从。

“赌!赌!六爷你说赌什么,我们就赌什么!”

爆炸头得意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细小的钳子,模样似乎是化学实验中常用的镊子。

“就赌......嘿嘿.....就赌这个女孩的初夜!不过嘛,这丫头是老婊(w)子的女儿,就怕平时也常去接客......这样,先让六爷我给这个妞儿验一验.....来,小妞,自己先把内裤给扯下来......快点!”

爆炸头的右手贼忒嘻嘻地摸近了女孩的下体。

“你要是不自己脱,那就我来帮你脱脱好啦.......啊哟!啊哟!”

爆炸头忽然极为痛苦的仰面倒地——随即吐出了一嘴的带血牙齿。他身边所有的人——包括他自己,都没能看清楚女孩那只细长的右手在转瞬之间连扇了他两个耳光——女孩通红的掌心上还残留着条纹状的血迹。

“......他妈的......他妈的反了天啦!来啊,把.....把这条乱咬人的小母(w)狗给老子拖走!拖走!拖到三哥那里去!快点!妈的,你们这帮畜生,枉老子平时给你们吃香喝辣,现在老子被狗咬了都不知道吱一声!要你们何用!快点!拖走,拖走!”

不过只要爆炸头一声令下,仿佛也被女孩的巴掌扇懵的众人立时一拥而上——一个大汉先狠狠给了女孩两个耳刮子,另一名大汉粗暴地扯烂了女孩的围裙,蛮横地掰开女孩的双腿,醋钵大小的拳头立时就要往里面捣进去........

“不是叫你们揍她!叫你们拖走!拖走!一会儿把人揍坏了,三哥要找你们的麻烦的......”

爆炸头双手捂着被打得紫红的双颊大声叫嚷——然而急于邀功请赏将功补过的众大汉却打发了性,倒把他那无上的命令当成了耳旁风.......

“我不相信。我知道,你只是在单纯地胡说八道。”

云雀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骨节突出的双手死死地捏住玻璃桌面的边缘,双目怒视着面前呵呵傻笑的老者。

“......其实你也在怀疑,是不是?嘿嘿,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老师中午同学生一起吃饭当然可以理解,可是如果总是这样,那就有些不妙了吧?再说了月魔元精这么珍贵的魔药,想都不想就用在那个女孩身上,完全不在乎她师父和师妹会把她怎么样......再有了,哪有老师会叫学生的小名的?而且还叫得那么肉麻......小樱......你听听,这叫什么话?还有啊,有件事情你恐怕不知道吧?克琳希德收了别人给她的巧克力,说是她男朋友给的,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那明明就是你那位樱同学送给她的,俩人还在办公室里接吻,好不刺激啊!”

“别说了,这种败坏伦常,不知羞耻的事情,别说克琳希德不会做,樱同学也不会做的!樱这孩子一直老实单纯,怎么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和自己的女老师谈恋爱!你盗用了这个老人的身躯,自然也清楚他的记忆,在他的记忆里,这个叫樱的女孩子可不是什么会违法乱纪的角色吧?好了,如果你没有什么正经话要同我说,就请出去吧。”

云雀又一次朝着门边走去。

“云雀.....我奉劝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遮遮掩掩可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你现在在想什么我不会不知道的.....你肯定想着‘果真是这个樱同克琳希德有染吧?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我要威胁她们立刻分开,我要杀了樱’你是这样想的,没错吧,我们刚正不阿的云雀先生?”

老教师嘻嘻哈哈地玩弄着面前空空如也的搪瓷杯。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我也绝不会这么去想!你说的不错,我会想办法分开她们,但是我希望你记住,这是因为我不愿意看到她们受苦受难!你知道,这种关系是绝对不能允许的......虽然我对同性恋并不反感,但是她们毕竟是师生!这种毫无结果的爱情对她们两个人来说都没有好处!这件事情我会找机会问克琳希德的,你不必在我面前摇唇鼓舌......”

云雀从老教师手上一把夺过搪瓷杯,并做了一个逐客的手势。

“云雀.....看来我光凭嘴是没法说服你这个伪君子的......那么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去一个地方.....在那里你就会看见你想看到的东西......怎么样?有兴趣与我同行吗?”

“没兴趣。而且,我不希望再看见你。请你走吧。”

“如果说.....我是带你去见克琳希德和樱的话.....你会不会改变主意呢?”

老教师如同变戏法一般摸出了衣领闪耀着不祥光泽的黑色斗篷。

“你带我去见她们?老实告诉你,都已经这个时辰了,克琳希德和樱都已经回家了,这个时候她们难道还会呆在一起?樱的家人待她非常苛刻,难道你觉得她真的会有这种勇气?荒唐.....等等,你什么时候拿出这东西来的.......”

云雀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老教师手上的那领惹眼的黑色斗篷。

“......如果我告诉你,我能用这领斗篷让你看到你始终在怀疑,却始终不敢确信的东西,你相信吗?”

老教师轻轻抖开了那件斗篷——云雀仔细看去,却未发现有什么异样——除了那在斗篷表面流动的光泽愈发显现出神秘莫测的图样来。

“.....一件斗篷又能做什么?”

“我们这些太古的存在者只要在有影子的地方就能生存——因为,那里是混沌与失序的故乡,只有在那里我们才能获得我们的实存.......至于你们这些秩序内的生物嘛,只要拥有了这件斗篷,就能在我们的王国里纵情遨游,享受失序与欲望释放的**.....披上它,同我到一个能见到克琳希德和樱的地方去......”

老教师拍了拍云雀的肩膀,把斗篷往他的手中一塞。

“......去哪里?要是这是你设下的陷阱,我是决计不会去的。”

云雀一脸嫌恶地把斗篷往地上扔去——斗篷却在半空中灵巧地转了个弯,回到了老教师那即将与手掌根部脱离的指节之间。

“......陷阱?云雀,麻烦你想明白点吧.....我的兄弟姐妹的力量你又不是没有见识过——孕育一切过去、现在、未来之实有的莉莉丝,清气、原子、虚空的主人阿派朗,就算.....就算是对岸国家的第七舰队也不是它们的对手.......如果我真的想要取你的性命或者附在你的身体上,那不是易如反掌吗?我又何必同你们这些低级生物玩弄什么诡计呢?云雀.....我希望不要因为你的疑心病,破坏了我们的合作......”

老教师在云雀面前威胁性地挥舞着拳头。

云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没打算同你合作,我也不想让你帮我实现我的愿望。如果真有什么愿望.......我只希望克琳希德和樱之间不要发生任何不正当的关系,因为这样会破坏她们二人的幸福,就是这样。”

“......就算这不是你真正想实现的愿望......你也得看看实际情况再做决定嘛......时候不早了,我看她们似乎已经见面了,这个时候到那里去,或许还能听到些令人震惊的热辣消息......”

“我们怎么过去?”

“把衣服披上,我们——就从影子里进去——一会儿可一定要跟紧我,否则.......你会在影子的世界里彻底迷路的......因为那里没有适宜生物感官活动的空间.....你也许会听见很大的噪音,也许会闻到刺鼻的气味,也许会看见变幻莫测的图像——记住,它们统统只是你的官能不受控制的自发运动.......影之国的实在者以它的不可见的微粒运动诱发你的官能活动,目的只是将你诱入病态与癫狂的深渊中去,你的感官的彼岸实际上什么也没有.....听好了.....一定要紧紧跟着我......想象着我的影像就在你的前方.....这里只需要想象,不需要复写......记住了,紧紧跟着我......想象着我的影像.......”

想象......

樱觉得自己一定在做梦。

一定是自己受到的虐待已然是不可名状的,这才产生了种种颠倒的幻梦境——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里遭受着虐待,她怎么会像忿怒的天使与疾行的雷电一般降临?

樱忽然感到海潮一般涌来的疲倦——她想躺倒——想躺倒在克琳希德的怀中,沉沉睡去.....

“......我希望,你们能够适可而止。如果你们还是一意孤行,这对我们的合作似乎很不利啊......”

她从来没有听过克琳希德以这样狠恶而极具威胁性的口气说过话。

脸上搽了红药水的爆炸头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克琳希德裸露的雪白大腿。

“......克琳希德大姐啊,小弟我是真的很好奇......这个小姑娘同你的关系有什么要紧的,值得你要和咱们三哥刀兵相见?大姐啊,我们三哥开给她们的条件已经更优厚了,你又何必来插一脚呢?咱们有话好好说,何必打伤我几个弟兄呢......”

克琳希德嘲讽地干笑了几声。

“这是我的学生,你说这层关系要紧不要紧?你们说要抄人家的家就抄了人家的家,你们把我的脸皮往哪里搁?抄了也就算了,还要跟一个小姑娘一般见识,要是我说出去,只怕没了你们三哥的名声!再有,这孩子的父亲究竟欠了你们多少钱,你们如数算清就是,不要假借讨债的名义到别人家里来抢劫!实话同你们说,我们圣女会虽说海纳百川,但是也从不和地痞流氓搅合在一起!前次处决阿斯巴西娅和镇长一家人,那个时候我是觉得你们的大哥也还算个人物,留他一条命给我们圣女会效命,要是我早知道他会干出这么下三滥的事情出来,当时就该一并杀了,免得你们这帮虾兵蟹将给我脸色看!明天我会去跟你们的大哥好好谈谈这件事.....你们现在就从我面前消失吧。”

爆炸头红肿的脸上微显愠色。

“......我说大姐啊,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们圣女会现在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也就罢了,现在连我们的营生你也要管?我看那,那都是因为我们大哥见你是娘们儿,这才让着你点......要换了我.....我才不受这窝囊气.....”

克琳希德忽然释放了一个温柔的微笑——还未等爆炸头同他的手下人回过神来,爆炸头本就红肿的双颊上又挨了两个巴掌——这下他可受不住这窝囊气了,指着克琳希德哇哇大叫起来。

“叫什么?你脸上的这四个巴掌都是女人打的,在我面前逞什么英雄?识相的就快点滚,别让我拿出收拾阿斯巴西娅的手段来收拾你们,那可不是打巴掌这么容易的事情了.....听见没有?赶紧滚!”

什么......圣女会....还有什么.....阿斯巴西娅?那个老师不是给抢劫犯杀了吗........

樱迷迷糊糊之际,但觉自己无力的身躯落入了一片温暖而散发着甜香的海洋之中,什么湿润的东西小心翼翼地触碰着自己干裂的嘴唇.......

“......小樱,你还好吗?感觉哪里疼?对不起......我应该早一点来的,这样你就不用受那么多委屈了......”

嗯......是克琳希德......她陪在自己身边......她的手轻轻抚摸着自己近乎裸露的脊背......

“我.....我没事.....老师.....你怎么会来这里......”

“你一旦遭遇危险,我.....我就一定会察觉到的......不过今天是特殊情况,我是来给你送药的.....你上次受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喏,你看吧.....这就是我给你带的药哦.....我可怜的小公主.....”

克琳希德把药瓶轻轻地塞到樱的小手里,又轻轻吻了吻她渐渐由红转白的面颊。

樱轻轻地推开了克琳希德的手臂。

“....老师,那个.....我去看看......去看看我妈和我弟弟怎么样了.......你.....你要不要到沙发上去坐.....啊不是,我真该死,都忘记沙发给这帮人搬走了......”

克琳希德轻轻捏了捏樱的脸蛋。

“你衣服都没穿好呢,先把衣服整理一下......哦,正好,我也有话想和你妈妈说,你去把你妈妈扶起来,给她敷一点药好了。有椅子吗?我腿有一点酸,想找个地方坐一会儿......”

樱羞涩地整理着自己被褪到腰间的短袖衬衫。

“老师,那里好像还有一把椅子.....你等等,我马上就过来......妈!小虎!你们没事吧?哎哟,妈!你别动!我来给你抹一点药......什么?啊,我的老师来家里了,是她救了我们一家人......不是云雀老师啦,是教英语的克琳希德老师,我从前同你说过的......”

克琳希德缓缓地坐在椅子上,饶有兴味地注视着樱给阿妙擦药的样子。

“这孩子.....念我的名字奶声奶气的,真刻意......”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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