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什么也看不清。

它眼睛已经被大火烧得炽热而赤红。

小女孩站在城堡的台阶上，看着墙壁上用昂贵的金银和华尔顿城出产的上好磬香木制成的相框沾染上赤色的焰火，里面的肖像画在高温的炙烤下开始扭曲焦黑，小女孩忽然想起了母亲曾讲过的童话故事，公主与王子的浪漫故事。她格外好奇看着那肖像画上的人脸随照片一起狰狞着如同鬼怪，倒也能认出他们各自的身份，反而不那么害怕了，伸出手指指点点，露出孩童般天真烂漫的笑容。

“爸爸，妈妈，哥哥，姐姐……”

直到肖像画完全的燃烧殆尽，小女孩向丢失了什么一样开始到处张望，可在这被火焰拥抱的城堡里，一个人都没有，孤单的只想落泪。

“大家都抛下莉莉了，莉莉是不听话的孩子吗？”

可惜火焰不能回答小女孩的问题，只是贪婪的围住她，从她身边蹭过，嗅着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将周围变成焦黑的乐园，而小女孩像是这座乐园的小公主一样，自由自在的在崩毁中穿梭。

说起来火焰还真是溺爱她呢！

小女孩很漂亮，一头如水晶般透彻的亮丽银发，红宝石般剔透的眼眸，加上一袭华丽的白色贵族礼裙和圆头小皮靴，以及白色毛茸茸的球形装饰和天真可爱的笑容，简直是雪之王国最美丽的小公主，如同木偶店里被摆在最上层仅供观赏的精致人偶一般，梦幻而不真实，如果忽视小女孩身上极其结实和厚重的手铐脚铐的话，也许谁都会因为美丽而拜倒在她的裙下。

小女孩跳上极地哈萨顿地区特有的岚石所制成的台阶，慢慢向上走。她想了一会，便脱掉了自己的鞋子，**着白净的小脚踩在地面上，感受着岚石特有的带着极地寒冷气息的凉爽，苍白的笑脸上染上了一层病态的红晕。她一步接着一步的向上爬，华丽的大厅也在她身后被烧为了灰烬，无论是代表家族荣誉的龙与枪的白条旗，还是象征王国权利的华丽长剑，或者是千金万金都难以谋求的名画和雕塑，她都不在乎，在她的世界里，那些东西没有丝毫的价值，连那幅她亲眼看着被烧毁的肖像画，也没有价值。

它只要自己房间里的布偶。

那就是它的世界。

她一步步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那个被布偶装满的房间，她仿佛听到了欢笑和哭泣。

“没关系的哦！莉莉！”

小女孩戴着白色的兔子手偶，蜷缩在小小的角落里，不断自言自语着。

“爸爸很忙的，他总是不回家，每天都喝的醉醺醺的，恩，兔子酱知道什么是酒吗？听大家说是很好吃的果酱，我告诉妈妈想要一点，结果妈妈打了我，还在一直流眼泪，妈妈一定是觉得我不听话，不是个乖孩子了，怎么办呢？兔子酱也会烦恼吗？爸爸和妈妈总是吵架呢！有时候还会打起来，爸爸会把妈妈按在地上打哦！嗯嗯，爸爸妈妈的感情真的很好呢！爸爸对我总是不理不睬的，所以我在爸爸的床上放了一条蛇哦，最后莉莉被扔进小黑屋了，是莉莉做错什么了吗？”

她看了看兔子酱，露出极其甜美的笑容，仿佛想起什么快乐的往事。

“姐姐很厉害呢！和哥哥一样厉害，唔，为什么呢？为什么哥哥姐姐一见面就要吵个不停呢？姐姐说哥哥是杀人凶手，是家族的败类，哥哥一般是吵不过姐姐的，就会偷偷的把气撒在莉莉身上呢！莉莉很高兴哦！能为哥哥做些什么的莉莉真的很满足呢！姐姐不经常回家，和爸爸一样，可是每次回来都会带一大堆的礼物给莉莉呢！还带着莉莉骑过飞龙，绕着城堡转了几圈，那时就在想啊，外面原来这么漂亮，可是自己只能待在小小的黑黑的地方呢！”

“知道吗？兔子酱，家里的大哥哥们都去外面打架了，打架是不对的，可是看他们好像很开心呢！都累倒睡着了，管家和姐姐们也跑掉了，嘻，大人们也会哭呢！不过啊，莉莉被爸爸妈妈抛下了哦！恩，莉莉太不听话了，一点都不乖，所以被大家抛下了吧？”

不知不觉的，泪水从小女孩的脸庞滑落，滴溅在兔子酱的身上。

“诶？为什么要哭呢？明明，明明莉莉一点都不难过，可是，可是……”

小女孩抱着双腿，紧紧缩进角落里，轻轻的抽泣着，泪水弄脏了她的白裙子，兔子手偶也从手中滑落到地上。她不知道哭了多久，连她自己都感觉累了，在昏昏沉沉中，如同精灵一样的女孩轻轻靠在墙壁上，想起了妈妈经常会在她睡不着时总会唱着的摇篮曲，安安静静的睡着了，睡得很香。

梦境真是一个会安慰小孩子的家伙。

“莉莉，莉莉……醒醒，莉莉！”

她睁开了眼睛，已经被火焰染红的眸子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了，但在混乱中，依稀可闻那是母亲的声音。

“妈妈……”

“莉莉，莉莉，我的好孩子，我的好孩子，没事了，没事了……”

女人温柔的抱着怀里受惊的女孩，脸上满是母亲才具有的慈爱和祥和，不断抚摸女孩乱掉的头发，满是满足和欣慰的样子。

“莉莉为什么还要回来，知道妈妈有多担心吗？”

“可是……妈妈，兔子酱还在这里哦！恩，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哦！”

“这种东西莉莉要多少妈妈都能给，不要在做这些危险的事了，我们马上离开，那些人就要来了，莉莉，抓住我的手。”

“可是这里我还有很多朋友……”

“不要管它们了，快走！”

小女孩犹豫了片刻，默默看了看满屋的玩偶，只好捡起兔子酱，握住了女人的手。

“妈妈，它们死后会上天堂吗？”

“如果是莉莉的玩偶的话，一定会哦······”

小女孩低下都，露出失望的样子。然而女人现在顾不上小女孩的情绪，只想赶快带着她离开这个地狱，但还没有打开房门，便听见了比地狱还要可怕的嘈杂的声音。

“你们几个去那边，一个都不要放过！”

“不……”

他们来了，那些该死的异教徒，叛神者。

女人怀着复杂的情绪看了看身边的女孩，而女孩则望着她满是绝望的眼神，露出了天真的笑容，就是这样纯净的笑容，让女人再次下定了决心，她环顾屋子的四周，直到把视线盯死在墙边的柜子上。

“莉莉，快来！”

女人迅速的打开了一个柜子，柜子不大，但是正好可以容下小女孩，女人催促着女孩进去，等到女孩躲到里面，紧张的情绪才渐渐放缓。

“莉莉，记住哦！一会无论发出什么声响，都不要出来！也不要看，只要在里面躲好，记住，不可以出来，好吗？”

看着女孩点了点头，女人露出仿佛解脱了一样的表情，最后一次摸了摸女孩的头。

紧接着女人露出了小女孩一辈子都忘记不了的笑容。

“听话的莉莉，妈妈啊，最喜欢了。”

“妈妈？”

“嘘！”

小女孩默默的看着女人迅速关闭柜门，紧接着便是一声巨响，小女孩清楚的听见男人粗鲁而低沉的声音。

“呵，瞧瞧这是谁？”

“喂喂！王爵呢？”

女人明显被吓了一跳，紧紧的靠在柜子前，抓起桌子上的镀金烛台颤抖着护在胸前，紧张的看着闯入房间的来客。

“你们，你们这些魔鬼……”

男人们突然笑起来，互相看了看，仿佛彼此之间心领神会，为首的男人上下扫视着女人，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魔鬼？还真是敢说啊……”

“这样的女人留给王爵还真是浪费，哼哼，早就听说王爵的夫人可是王国数一数二的美女，如今一看嘛……”

“你们，你们……”

“过来！”

“别碰我！”

女人胡乱挥舞着手里的烛台，不断敲击在男人的盔甲上，可这点感觉连蚊虫的叮咬都算不上，男人夺过烛台，狠狠的给女人一个耳光，抓过头发，拖到的屋子的中央，按倒在桌面，淫笑着解下身上的盔甲。

“贱人，让你见识见识！老子来让你满足！”

“别碰我！住手！啊，啊啊啊啊啊啊……”

“贱人！贱人！抽死你！还敢反抗？……”

“啊，啊呜，呜呜呜呜……”

小女孩紧紧蜷缩在柜子里，她很想逃出去，这里很黑，什么也看不见，就像自己一直生存的地方，这让她几乎窒息。她听着外面男人们的咒骂声，母亲的哭叫声，恐惧就遍及浑身，她不能动了，外面母亲的声音听起来很痛苦，真的很痛苦，自己也好痛苦，却不敢动一下。

恐惧，无比的恐惧。外面的声音依旧延续着，只是哭叫声渐渐听不见，越来越弱了，直到只剩下男人们的喘息声。

这样的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女孩的泪水都哭干了。

小女孩突然想起每天睡觉时母亲讲过的故事，每次自己在黑暗担惊受怕时母亲总会给耐心的讲故事哄自己睡觉，她很爱听那些童话故事，每次听着听着就忘记恐惧了，自然而然的睡去了，其中最喜欢的，就是公主和王子的故事了。

很久以前，河边有一个王国，王国在王子的统治下十分的富饶美丽。一天，王子捡到了一个落魄的亡国公主，王子看她可怜就收留了她，并帮公主摆脱了敌国的追杀，公主十分的感激，她爱上了王子，而王子对公主也有了爱意，这一切被早与王子定下婚约的另一位公主发现，这位公主是一名女巫，她帮助王子获得王子之位，并承诺和自己完婚就能得到邻国的土地，恼羞成怒的女巫看到了王子的变心，所以女巫对公主施了法，让她与王子相处时用一把刀划伤了王子，公主也因此被抓入狱，在狱里受尽女巫的折磨，王子十分的心痛，公主在好心的狱卒的帮助下表明真相，于是王子与公主合力将这名女巫砍断四肢，让女人看着自己的四肢被狼群尽食，然后自己体验被撕开的痛苦，成为狼群的食物。

女巫死后，王子和公主幸福的完婚，王子也依靠计谋得到了邻国的土地，几天后王子就对公主失去了兴趣，甚至对公主施以暴行，继续诱拐美丽的少女作为他的**，厌倦后再肢解丢掉。不久后，公主毒杀了王子，将王子的头砍下来示众，尸骨挂在城墙上晒干，公主终于得到了王子的王国而成为女皇，达成目的的女皇扫平了过去的敌国，不仅如此，野心勃勃的女皇随即进攻别的国家，征服别的国家，但统一的愿望没有达成，终于死在了女巫曾经残留的蛊毒下，变为一具被虫子啃光的尸体。

小女孩很喜欢这个童话故事，每次妈妈讲完这个故事都会告诉自己永远不要信任别人，永远不要帮助别人，杀掉人一定要处理干净不能留下后患，无论阻碍自己的人是谁一定要杀掉，永远不要展露自己真正的感情……妈妈的话小女孩都记在了心底，只有确定小女孩记住了之后，母亲才会停止打骂，重新检查一遍小女孩的手铐和脚铐，心满意足的锁好地下室的铁门。

所以小女孩才很感激母亲，只有母亲把自己打到失去了知觉，自己才能在黑暗中安详的睡去。

能安详睡去的感觉还真是幸福呢！

“**给我动啊！”

“喂，差不多就行啦，要不然赶不上吊死王爵了！”

“真是，这么一会就死掉了，还不抵王都的妓女。呸。”

男人狠狠的啐了一口，吐在已经失去气息的女人身上。之后的很长时间，小女孩都没有听见外面的声音，大概是所有人都离去了吧？她轻轻的触碰柜门，一瞬间，柜门打开了，但并非是小女孩打开的。小女孩被人粗暴的拽住银白的长发，拖出了柜子，她看不清楚东西，因为长时间在黑暗的地下生活，眼睛没有丝毫的用处，赤红的眸子死死盯住自己的前方，样子如同木偶。

“啧！还藏了一个这样的小家伙啊？”

“好像还是蛮可爱的，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可惜。”

“喂喂！还没过瘾吗？连幼女都不放过吗？……”

小女孩被人扭打着，按倒在地面上，生硬的撕下衣物。她没有反抗，小女孩已经习惯了疼痛，她只是有一点悲伤，她永远看不见母亲的笑容了，明明那是她最喜欢的笑容。

它的名字其实不是莉莉，它也不能用她来称呼，只是长久以来一直都是这样的惯例而让小女孩混淆了自己与其他人的区别，如果现在发现了似乎也没什么，这样的游戏也蛮好玩的。它能感觉到，自己面前已经死去的女人正望着自己，依旧是那个令自己永远不会忘怀的笑容，每想到这个笑容它都会感到无比的幸福。

慈母扭曲又狰狞的笑容。

这是这场灾火，送给它最好的生日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