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庆麟 其十
记得以前在大陆西北的西北，那片广阔大地的时候，旅途中的四人经常在夜晚的闲暇时间凑在一起，一面仰望着头顶上那一片银河璀璨的星空，一面谈天说地，闲聊些千奇百怪的话题。
“先知——受到世人敬仰，犹如神明般，伟大的存在……”
同以往一样远近东西，摆谈过各地趣闻，艾利奥鲁便若有所思的沉吟着，捏着一根细棍拨弄起四人围在中心的那堆篝火。
噼啪作响的火焰，红彤彤的，照在少年那略显苍白的脸上，投下了些许阴影，显出跟那份年轻些许不符的一种沧桑的老成，又似乎带有几分矛盾，透出不解的疑问。
“不知道那些真正与先知面对面见过的人们，对他们又有什么样的感想呢？”艾利奥鲁嘟哝着，将目光望向了三位旅伴。
第一个接话的有些意外，是平时一贯内向喜欢保持沉默的尤法奈尔小姐，这位拥有独特的“蓝紫相间”发色的年轻女性将抱起的膝盖放开来，眨了眨眼睛。
“恩，应该是‘欺骗与伪善’吧。”
一袭工匠袍子伴随肢体的动作，窸窸窣窣地摩擦着，年轻女性摆出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说道。她转而看了看另外三人脸上那略显惊讶的表情，自己这边也像是怀疑起自己是否失言，羞愧似的微微涨红了脸，摸出她那本厚厚的古书来迅速藏到了后面，又进入到了平日里的“腼腆模式”。
“尤法奈尔小姐的见解……真、真是好独到呢……呵呵……”艾利奥鲁尴尬似的笑笑。
“好！好！第二个轮到我！我！”
一旁早就跃跃欲试的贝塔，迫不及待的蹦跶起来。
“哼哼哼！”
银发银瞳的小女孩摆出个自信满满的姿态来，两手叉腰，脑袋上翘起来的那两根呆毛就跟蚂蚁触角似的，前后摇摆。她特意加重了语调，开口宣布道：“人家的先知妈妈可是既温柔体贴，又善解人意，而且还特别善良的哟！”
“是这样啊……”艾利奥鲁似笑非笑地挑着一侧眉头，脸上写满了不可置否。
“那当然！”小女孩骄傲的望着脸，那小小的下巴仰起老高，“不光授予了贝塔我好多好多的知识，还教会了我好多好多的魔法！她赋予贝塔我伟大的使命，让我成为光荣的先知代行者！嗯嗯！所以贝塔我啊，一定要加油努力，快快长大，好为先知妈妈分摊更多的烦恼！”
得意的哼哼着，贝塔结束了她那“天真无忌”的童言。这小女孩一屁股坐回被她当做凳子的那节木桩上，头上的呆毛在这时候似乎变成了两根小尾巴，转得跟风车似的。
“哦哦，真是远大的理想啊……呵呵……”艾利奥鲁无奈的撇撇嘴，转而又面向自己皇妹的那方。
“艾丽安，妳的想法呢？”
“我？”
蓝发少女那平淡的声调听起来波澜不惊，那侧目偏首的样子，就像是正在与她近旁的什么人之间交换着些什么意见？不过那持续的时间非常短暂，魂容器少女很快便从自己身侧那“空荡荡”的位置收回了视线，又似乎是在脑袋里一番遣词酌句，依旧是以她那情感稀薄的语调继续讲起来。
“我觉得……觉得先知或许在本质上，也跟普通人类相似？”
“相似吗？”艾利奥鲁也偏偏脑袋，思考起来，“的确——就像普通人一样拥有不同的性格，也同普通人一样存在不同的主见，还跟普通人一样提出先入为主的各种观念，更和普通人一样会随着时间发生改变……哦哦，说到改变……赫尔迪斯阁下确实是个明显的例子……只是不知道……时间在他的身上，究竟造成了多么大的改变？”
……
……
在太傅府这间富丽堂皇的书房之中，年老的前先知赫尔迪斯将他自己那狂热的演讲进行到了最后阶段。
“事实上，纵观历史——环境的恶化，生物的灭绝，还有战火啊、硝烟啊，甚至‘恶意’的降临，破坏世间平衡的所有混乱，追溯其源，几乎都无一例外可以归结到人类自身。”
赫尔迪斯在艾丽安面前来回踱步，比划双手，发表着他的高论。
“体貌特征的差异，思想文化的冲突……人类内部之间总是矛盾不断，进而不断升级，最后激化成影响世间平衡的各种事件……造成这样的原因，是因为人类都是思维封闭的单一个体，这样的前提下，无论再如何帮助他们，再如何最世界进行调律，即便小有收获，也终归只能是暂时。因此我从舍弃先知名头的那时候开始，就无时不在思考！无刻不在探索！究竟如何才能长久的消除人类之间的矛盾？要如何化解他们的纷争？要如何让这世间迎来均衡的，可持续的，永恒的和平？”
老者停住步子，将蓝发少女斜藐着，在脸上挂出一副成竹在握的表情。
“幸好功夫不负有人，”赫尔迪斯狡狯的笑道，“我的多年的经营终于有了回报，这盘费心费神的棋局也没有必要再进行下去，零星几颗不安分的棋子，对整个大局完全没有影响！由这个伟大的我所提出的这个伟大的‘永恒和平计划’！在艾丽安妳解决四方大城异变的同时，就已经进入到最终阶段！
“真是感谢妳啊，苍蓝色的讨伐者哟！正因为妳努力为我排除阻扰，和平计划的最后准备才能够如此的顺利！”一支皱巴巴的老手摊开来，伸到了蓝发少女的面前，“妳的作用胜过这棋盘上的任何一颗棋子，得到妳的帮助，我如虎添翼！今后也继续努力吧，不要在意回收力量什么的，当初那些无意义使命了，也不用再担心‘恶意’会再度降临了，只要达成了‘永恒和平计划’，我可以保证所有一切的难题，都将迎刃而解——
“来吧！成为我的助力吧！”
华丽的书房中，琳琅满目的金银玛瑙，闪着耀眼的光。
艾丽安将这满屋的浮华环顾一番，又垂下眼来，将前先知伸向自己的大手，凝望片刻，她抬起自己的手来，欲伸又拒，十分的犹疑。
艾利奥鲁皇兄曾经说过的话语，似乎又回响在了耳边。
“赫尔迪斯阁下变了，他说他已经找到了使人类迎来永远和平的方法，我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不过在别无他法的情况下，可能也只有相信了……”
……
蓝发少女的手稍微前伸了些。
“老朽相信赫尔迪斯阁下建立四座通天塔的本心是好的，而事实上就算他真在表面之下隐藏有什么别的企图，单凭老朽的能力也是完全无法改变的……”
在通天塔内为“某人”传递信息的白色人形所说出的话语这时候仿佛也清楚可闻。
“老朽也并不是有心要怀疑赫尔迪斯阁下啦，不过尽管只有一丁点儿，这内心中的不安，终究还是不安呢，妳说是不是……如今的妳与最初诞生之时不同，已经拥有了足够强大的力量，并且还难能可贵的能够将这份强大运用到足够正确的道路上。”
察依娜尔各地陷入混乱的一幕幕景象在脑海中重现——异常的天灾，肆虐的疫病，莫测的人心……对了！还有刻画于通天塔内部的那些至今用途不明的诡异图形！
“老朽相信妳一定会倾力平息察依娜尔的乱局，与此同时，老朽也相信妳一定会在平息乱局的过程中，成功调查出那隐藏于表面之下的，老朽所无法发掘的真相……”
……
伸出去的手再度僵在了半空。
“还在犹豫什么，艾丽安！？”前先知提高声量进行催促，“和平的曙光近在眼前！放弃复杂的思考，安心成为我的助力吧！”
……
“还没结束呢，艾丽安姑娘！”
黑衣黑服，沈瑜那做书生打扮的身影仿佛近在眼前。
“妳还是直接去问贾忠义（赫尔迪斯）大人吧，”被“弱书生”托举手心的恶意碎片上面，紫电流动噼啪炸响，“这是他嘱托在下对妳的试炼……”
……
“试炼……”
僵在半空的手稍稍放下了一点。
“艾丽安妳在自言自语嘀咕些什么？！妳还打算犹豫多久？！不要尽想些有的没的！！”
催促的话音又提高了不少，更加失去赖心。
……
“在下跟艾丽安姑娘一样，都是被名为‘真相’的宿命所束缚的悲剧。不一样的是，我所找寻的真相，其实打一开始就摆在眼前，只是从来没有被注意到，而艾丽安姑娘妳想要知道的真相，则仍然存在于漫漫前路的尽头，需要妳自己，亲身去寻找……”
……
……
“艾丽安！快些做出回答吧！苍蓝色的讨伐者！”
前先知那伸出的手掌在不赖烦的抖动着。
“不对……”蓝发少女犹豫伸出的手腕彻底放下来了。
“妳说什么！”
“不对……我说‘不对’。”
“什么不对？！”
“赫尔迪斯……阁下，你所说的，跟你实际上所做的，完全不对。”低头垂首的魂容器少女，抬起眼来，一双目光中闪烁着决心以及坚定，“你宣讲的理念，的确崇高而且美好……但是这其中，同时也埋藏了重要的细节，隐瞒了太多的私心。”
“妳说什么？妳竟然敢质疑伟大如我，会暗藏私心！！”须发皆白的老人受到侮辱一般，咆哮起来。
“我感谢你为我贯通历史，使我了解了不少真相。可是我对你最后提出的这个计划存有怀疑，也认为这个计划所可能造成的结果，绝对不是我所想要寻找的真相！”蓝发少女直视着前先知的目光，毫不妥协。
“不要执迷不悟了，艾丽安！”
“所以抱歉了。”
“做出明智的判断吧，苍蓝讨伐者哟！！”
“从这一刻开始，我拒绝再为你提供任何形式的协助。”
“可恶，可恶！不知变通的魂容器少女！妳这个不识好歹的废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