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饕餮 其二十一
这枚不大的魔法纹章在虚空中一浮一沉的飘着，那银白色的线条所组成的图案是一个镂空的同心圆环。乍看上去有点像是一只大大的“眼睛”在那里一眨一眨的，忽明忽灭的放着光。
艾丽安的指尖在魔法纹章的表面轻轻碰了碰，以那眼球似的印记为中心，有五彩的线条朝向周遭辐射开来。
斑斓的线条编织得越来越密，色彩也变得越来越深沉，不一会儿功夫，艾丽安感觉到自己周围那些“虚无”的空气开始流动起来，也渐渐带上了现实所特有的那种“重量”。
呈现眼前的现实，仍旧是幕布般的一片漆黑。在这黑暗的现实空间中，前几次在通天塔附近遇见的白色魔法人形又从手头拉出根白色的“棍子”来像模像样的拄着，不紧不慢的飘出来了。
“苍蓝色的讨伐者哟！欢迎，欢迎妳来到这座白虎城的通天塔！”
按照预定录入的信息热情的打过招呼，又同前几次一样做过一番简明扼要的自我介绍，白色人形冲艾丽安做出个“请”的手势，拄着拐杖在前头慢慢吞吞的移动起来。
“服毒，投河，缢首，乃至弃市等等，据说是通过自尽或者他手，前前后后以不同的方式死过十三次，结果却依旧是‘好好生生’的活着，如果沈瑜这样的存在仍然可以归为是人类的范畴的话……那么毫无疑问，他存活于世上的时间比老朽这个‘圣人’都还要长久。”
白色人影讲话的语调是不变的诙谐，依旧是程序性的自说自话唠嗑个不停。
“以这个男人的性格，不管苍蓝色的讨伐者妳是否已经遭遇，他总有一天都会出现在妳的面前。他长久以来一直在探寻的目标，老朽曾尝试过帮忙，然而却发现他所期望的，只是表面上看着容易，那实际上根本就不可能通过人类的双手来实现。
“老朽曾经委婉的劝过他，告诉他越是深陷最后的结果就只能是越加的绝望，然而并没有用——因为我从那个人的眼中已经看不到半点希望的光芒。他异常的固执，如痴似狂，他异常的极端，反复无常。
“那个人如今扼守白虎城，而苍蓝色的讨伐者少女哟，妳一定得要小心，因为虽然制造‘龙脉’混乱的人是老朽，可是将通天塔变成地狱的人却是他。”
白色的人形传达完了信息，欠身微鞠一躬转变成银白色的粒子飘散无踪。周遭的黑幕也在逐渐淡化，而突然！
咯啦，咯啦——很像是许久没有上油的齿轮咬合在一起，相互摩擦所发出的那种怪声。紧跟着，一具腐液流淌白骨外露的诡异躯体猛地扑了出来。
纵使是做过心理准备艾丽安这时候也不免还是被这突然袭击的狰狞怪物给吓了一大跳。这位淡蓝发色的女孩子被怪物那奇大的力气给推得一个趔趄险些没跌倒在地，赶紧是狼狈的后跳几步拉开距离临时唤出坚冰之剑来持着，警惕应对了。
骸骨与腐肉组成的怪物没有眼球，那张破碎的脸孔上只有两个漆黑深邃的眼眶在空洞洞的瞪着，这扭曲的东西再度发起了攻击。
张牙舞爪的扑击轨迹太过单一，被艾丽安给侧过身子轻易躲开了；双手乱挥的抓挠机械而且迟钝，被艾丽安给后仰脖子敏捷回避了。
纠缠几个回合下来，艾丽安渐渐摸索出了规律。蓝发少女感觉自己眼前这外观丑陋的行尸走肉，就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木偶，只需要注意不要被对方那过于危险的力道给击中，那种僵硬的动作要对付起来应该不成问题才对。
行动迟缓的怪物又使出了一成不变的扑击，艾丽安闪身让过同时手起刀落——
刷啦！
扭曲的身躯被冰剑齐腰斩断，怪物被一劈为二上下半身分别往两旁飞去，而与此同时，蓝发少女只见自己眼前突然有黑影一闪，以为是又有来袭，这是不假思索提剑就刺。
“不好，这个人是！”
突袭者的样貌随着退去的黑幕逐渐清晰起来，然而艾丽安惊呼之际已经无法改变那刺出去的剑路。
坚冰的利剑不偏不倚刺入来者心口直没剑柄，一身书生打扮的黑衣男人随即脑袋一歪闷声倒地。
“是沈瑜？！可是，怎么会这样！”
蓝发少女掩嘴惊叫，赶紧蹲下身子打算查看“弱书生”的伤势，然而在下一个瞬间，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
“哎呀，哎呀，一开始在下还对艾丽安姑娘抱有那么一丁点儿的侥幸，以为持有复数先知能力的妳，身为‘苍蓝的讨伐者’或许能够可以杀死在下，不过可惜……”黑衣的书生身子一弹从地面上直挺挺的立起身来，不慌不忙的拍拍身上灰尘，那脸上笑容是灿烂得就连两只眼睛都快眯到了一起，“可惜，即使是妳也果然还是不行呢！”
钉当！
坚冰之剑被书生若无其事的从自己胸口**随手扔在地上发出脆响，可是再看对方胸前那才刚被蓝发少女所刺中的地方，别说是伤口，竟然就连一丝痕迹都看不出来。
“沈瑜你……怎么可能？”艾丽安紧盯着黑衣书生，一时惊愕，有些吱呜。
“今次见面的态度，跟‘内战纪念园’的那时候完全不同，是十分的熟络呢——”黑衣书生嬉笑道，脸色阴晴不定，“嗯嗯，如此说来艾丽安姑娘妳，终于是记起了在下……哦不，或者应该说是终于经由某些契而机认识了沈某，对吧？”
“唔……”
“老实说，最初在这个时代发现艾丽安姑娘活跃的身影的时候，在下的想法就妳现在一样纳闷儿，因为妳我相遇相识的那时候的确是发生在久远的过去，可是以一个正常人类来说，这时间的跨度未免也太过漫长了不是？我很好奇，不过这份好奇在后来，已经由某位亲切的‘委托人阁下’详细的解释与在下听了，别说，那还真是令人惊讶的存在呢！（小声：可惜与我的理想还是相去甚远。）”苍白的指尖凭空一划，隐约描绘于空气中的那个“兜帽遮面的身姿”立刻如烟消散。
“久别重逢，大家还是先坐下来叙叙旧才好。”黑衣书生有礼的抬手作揖，“这边请吧，艾丽安姑娘。我看妳一脸困惑的样子，想必一定是很想知道那时候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请吧。”
……
……
在遥远过去的那一天，就在那座白虎城建成之前，曾经存在的圣城拉雅。
完全发动的“湮灭大魔法”在一夜之间毁灭了一切，将整座城市夷为平地，焚成焦土。
银甲的骑士巴斯蒂昂死了，漂亮的舞者嘉莉娜死了，粗犷的壮汉高斯也死了，还有城市里的每一个居民，他们都死了。
讽刺的是，被暴走的先知之力所染成漆黑的书生沈瑜，最后却靠着那“急速自愈”的能力苟且偷生了。
犹刮的烈风割面生疼，未烬的余焰噼啪燃烧。
劫后余生的书生跪倒在地，他失魂落魄，他不知所措，他茫然，他自责，他悔恨，他愤怒，他早已经流干了眼泪，他现在已经彻彻底底的孑然一身，彻彻底底的，什么都没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身影出现在了书生跟前。
“拿好吧，这对你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才对。”
异常熟悉的话音，异常熟悉的讲话内容，一只乌木材质的发簪被递到了书生眼前。
“这是……小莲的发钗？可是明明之前应该已经被小高（高斯）给踩碎了，可是为什么……”书生犹疑着还是接过发簪将之揽入怀中，他转动着空洞的目光抬起脸来，在视野中映入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雕塑家……你不是已经死了吗？！”年轻的书生大为惊讶。
“对啊，‘我’不是已经死了吗？”眼前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也故作惊奇的反问一句，转而是忍不住似的，摇头轻笑，“抱歉抱歉，我辈不应该不看场合开玩笑的……好了，‘共生能力’已经完全解除了……现在，你应该能够明白自己正在跟什么人交流了吧。”
“吓！您、您是……指引我等的……伟大的先知……”
“用不着如此拘束，伟大什么的，被信仰者当面这么称呼，我辈也是怪不好意思的。”老者和善的笑笑随手一划，凭空拉出一袭纯白的长袍披在身上。
“真是遗憾，原本还打算将我辈提出的‘完美信仰计划’继续推进下去的，可惜看着那些‘试点城市’的异端们一个个顽固不化的模样，老朽就忍不住想要将‘它们’统统‘净化’！但是明明每次都搞出那么大的动静，那些愚者们还仍旧是麻木不仁坚信着他们那些满天杜撰的神佛，唉……吾辈也差不多厌倦了，因此也就决定适时的收手，放任他们‘信仰自由’吧。”
“咦？‘完美信仰计划’什么的……不、不好意思阁下，我好像无法理解您的意思。”书生强打起精神，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居然无法理解吗？”白袍老者侧过眼来将书生失望的一瞟，转而又喃喃嘟哝起来，“也对，之前从来都没机会对你们进行说明，也难怪你现在会是一脸疑惑。
“那么还是简要的为你解释一下吧，不过在此前你必需要明白——‘完美信仰计划’正是你们先知协助者团队这三年来所履行的使命的核心，嗯，你只需要明白这一点就足够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