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墨绿的佣兵
其三
——正午时分——
“大收获，大收获。”走出小酒馆的洛伦索炫耀似的向另外两人挥动着手里的一封信和一张委托单。
“洛伦索阁下看起来心情很好呢，能告诉我们那封您从情报贩子手里买来的可疑信件里是什么内容吗？”文绉绉的黑发男子推着眼镜问道。
洛伦索带着神秘的笑容看了男子一眼，“你想知道吗，戴斯？”
“虽然我想知道，不过我已经从您的笑容里得出‘呵呵，我是不会讲的’这个答案了。”黑色男子冷静的分析道。
“哦！我家戴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观察了！”洛伦索笑着说，而黑发男子则依然冷静的推着眼睛完全不谦虚的回道，“我一直都是这样子呢。”
面对戴斯这不冷不热的态度洛伦索又笑了笑没再说话，开始一瘸一拐的向街边走去，他将委托单拿近眼前确认着。走在他后边的杰拉特立刻好奇的靠了过来，他所尊敬的洛伦索明明身为帝国四将军之一，却依然不自觉的以佣兵自居并时常混迹在那些法律边缘场所。杰拉特对于这个男人究竟会接下什么样的委托十分感兴趣。 他无视戴斯的阻止，从洛伦索后边探出头来，瞄着那份委托单。
这是一份酬金很高的委托，不过当杰拉特第一眼看见这份委托的标题时便失去了兴致。标题是“请帮助寻找我可爱的小猫咪”，而且在标题的末尾还有一个用口红画出的唇印，并且整张单子上还散发出一股浓浓的香水味，使人不由得推测那委托人是否是一位生性轻浮而且钱多到没地方花的贵族妇人。
而看到这里的杰拉特也甚至怀疑起自己那同样生性轻浮的洛伦索大人是否正是因为那个唇印才接下这工作的。话说，连找猫这种委托居然都会出现在那种龙蛇混杂的酒馆中，看来真是世风日下啊，现在就连那些猎头者们的工作也不好接啦。这位金发男子想到这里的不由摇起头感叹起来。
杰拉特正胡思乱想的走着，便一头撞上了前面的男人，他正准备道歉，便听到对方开口了。
“嘘！小声点儿，委托上所说的小猫所在的地点应该是这里。”墨绿军服的男人一边做着噤声的动作一边杰拉特他们小声说着。
听了洛伦索的话二人开始环视四周，他们这时所在的地方是一条僻静的死胡同。在胡同的尽头是一排垃圾桶，那些满是倒掉的“美味佳肴（残羹剩饭）”的垃圾桶看起来的确像是逃跑的小猫可能会呆的地方。
洛伦索将委托附上的一张小猫的画递给二人，那画上用十分幼稚的线条画出一只完全无法参考的小猫形象，只有从在小猫的背上和头顶画着的几条横线可以推测出那是一只虎斑猫。除此之外，剩下的参考物就是画在小猫脖子下的那个铃铛了吧。
杰拉特看着这张图画无力地想着，而他旁边的戴斯则说话了。
“我想我已经发现了目标。”这个黑发的男人边说边向垃圾桶边的一处阴影指去。杰拉特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阴影中似乎有两团绿色的鬼火在闪烁着，接着一头庞然大物从其中走了出来。
杰拉特惊讶地张大了嘴。在他看来，眼前这只脖子上挂着铃铛，一身黑白条纹的动物，怎么看都不是猫而是一头白色的老虎。他张着嘴在洛伦索与“小猫”之间来回看着，完全说不话来。
“冷静点儿杰拉特，这是现在很多贵族都喜欢养的猫，我记得好像是叫……对了！叫白色虎斑猫！”墨绿的男人淡定的笑着说。
“别开玩笑啦！阁下！”
“别激动，别激动，你看戴斯多冷静啊。”
被洛伦索表扬的黑发男子头微微上扬，握住了腰间的圆筒形剑鞘，“是呢，对于剑斗士来说，老虎什么的就跟小猫无异。”
看到男子要拔剑的举动，洛伦索连忙制止，他朝戴斯挥动着手里的委托说道，“等等，戴斯。把剑放下！要活捉！这是委托上的规定。”
“咦！？啊……好的……阁下……”
杰拉特看到戴斯表情僵硬的回答着缓缓将手从自己的剑鞘上移开，这个黑发的男人看上去有些颤抖，之后戴斯再一次向洛伦索确认道，“真的是要活捉吗？”
“当然，放心吧。这种猫只要吃饱了就会很温顺的。”
“您真的确认那只正舔着舌头的‘猫’已经用过餐吗？”
“细节就不要在意了，快上吧！戴斯，还有杰拉特！我看好你们哟！”
洛伦索说着向两位勇士翘起大拇指，然后目送着大叫着“我早该猜到这委托有古怪！”的杰拉特以及全身僵硬的戴斯投入与“小猫”间徒手搏斗的战团。
这个男人笑了笑，靠在墙上打开了手里的信封，他拿出其中的一张纸片读起来，渐渐的挂在男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洛伦索将纸片塞回信封又将信揣进军服的口袋中，然后默默的望着那正与“小猫”战斗的二人，眼中透出让人捉摸不定的光。
十二位先知聚集在殿堂中议论着。
“距离‘苍蓝讨伐者’计划的实行已经过去了一年了。”一位先知站起身来说道，她的外表是一个矮小的小女孩，她向其他人说着，“这一年中，大陆上又有三个国家覆灭了。如今的大陆已经完全变成了四分天下。”
另一位先知站起身来，他在一挥手，一幅巨型的大陆版图出现在众人面前，先知开始指着地图说起来，“在过去的一年中梅塔莉安的军队踏平了她的帝国北面的厄尔洛兹公国，并将布拉索尔帝国的绯红蔷薇旗插在公国王都的城楼上。可怜厄尔洛兹这个经历了百年战争都屹立不倒的国家，在现今也最终没能逃脱亡国命运。自此赤色前讨伐者所领导的布拉索尔帝国已经占据了整块大陆中部的一大片辽阔领域，他们的王都蔷薇十字城，在一百五十年前讨伐恶意之前，还位于他们国家的正中，而以布拉索尔现在的疆域版图看，已经到了这里。”先知说着以手指着地图上的一点说着，随着疆土的扩大，蔷薇十字城的位置已经不在处在由帝国的中心，而是推移到了中心以西很远的位置了。
小女孩样的先知向这位同仁点点头，然后自己接着说下去，“大陆西北的广阔地区仍然由众多的蛮族部落占领聚居着，那些信奉魔兽的野蛮人部落在十二年前终于被统一到一起，在现在看来已经隐隐呈现一个国家的样子了，近年来他们一直在卡加迪亚的北方侵扰，妄图扩大自己的领土。”
听了她的话，有着老年妇人样貌的先知起身了，“占据着大陆西南方的卡加迪亚帝国也不容小觑，这个国家的民风彪悍尚武，而且除了和蛮族征战外，他们在今年又和布拉索尔帝国间重燃了战火。”
一向作为先知们代表的那位满头白发的年老先知也站起身来，“角雉那公国以及英迪拉王国在半年前也加入了大陆东方的察依娜尔联邦，察依娜尔是个信奉着异端神明的国度，我们虽然并不阻止人类的信仰自由，但是他们常年与布拉索尔间的争战已经严重的扰乱了世间平衡。”
他的话一说完，整座殿堂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小女孩样的先知朝老年先知走来，她的身高还不及老年先知的一半，但此刻她抬起头以目光逼视着对方，“苍蓝的讨伐者已经投入了一年有余了，在此期间既没能成功收回前讨伐者们的能力，也没有做出任何可以减少战争的成效，非但如此，战火反而在整片大陆上越烧越旺。人类的和平要何时才能取回？”
面对“小女孩”的质问年老先知无法反驳的将头别开，有些底气不足的说道，“我认为圣人莫尔创造的魂容器是值得期待的。”
听着他的话，小女孩样的先知拍拍手，那大殿中的巨幅地图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段影像在众人面前展现。
苍蓝色的讨伐者少女在一处小路上奔跑着，从她的样子看，应该是感受到了力量的气息而正在追寻着。
突然，她身旁的草丛中跃出一个碧色的人影，那是一个穿着墨绿色军装的年轻男子，男子舞动着手中的长枪向蓝发少女攻去，他的枪术非常精湛，每一招都如行云流水般华丽，显然是一位修养极高的大师的风格，他的枪术也十分阴毒，每一式都带着取人性命的意图从让人意想不到的死角攻出，这明显又是一位久经生死考验的战士的作风。连续突刺、横扫、劈斩……遭到突然袭击的蓝发少女在对方连绵不断的攻势中只能狼狈的躲闪着。忽然长枪的攻势停滞了，影像中的少女抓住机会，赶紧后跃一步，在她的面前出现了一个闪着光芒术式，看样子她是想以魔法作为反击手段。
然而，似乎一切都在男人的意料之中，他手中的长枪发出绿光，然后这个男人将长枪往身后的一棵树上刺去，那长枪的尖端随即深深的扎入树中。而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闪着绿光的枪头突然在蓝发少女的身后虚空中刺出，划开了她的脖子。
少女的术式崩溃了，画面中的那位面无表情的蓝发少女拼命的想用手止住从脖子上的创口喷出的鲜血，她的脸色也因为大量失血而变得越来越苍白，终于在徒劳的挣扎了几下后，这个女孩便如断了线的人偶般倒了下去，不再动了。
画面定格在倒地的少女身上，整段影像也随之结束。
看着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的蓝发少女，老年先知有些沉痛的闭上眼，而“小女孩”先知并不想给他伤心的时间，“已经有半年多无法接收到你那只蓝发的人偶娃娃的信息了。墨绿的前讨伐者那一枪正巧将我们植入魂容器中的监视魔法术式破坏了，虽然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不过从那个出血量看，你珍爱的那只洋娃娃可能现在早已经腐烂了。”
“妳！”像是受到了刺激一般，年老的先知怒视着眼前这个“小女孩”，他的声音中带着恼怒。
“说出这样无情的话的妳，还是先知吗？”
面对老年先知的怒斥，“小女孩”并不在意，她伸开手面向其他人以演讲一般的口吻说道，“我只是说出了现实，有什么不对吗？做了错误的决定只需要改正便可以，而那些知错不改的人才是最愚蠢的。”
“小女孩”先知的话似乎在众先知中引起了共鸣，他们开始在彼此间交头接耳起来。
年老的先知愤怒了，他无法接受别人对他如此的评价。
“够了！妳闭嘴！”老人向“小女孩”咆哮起来，接着他又向殿中的所有人宣布道，“我要离开这里自己去寻找能够使人类和平的方法！”
这一次整座殿堂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良久，慈眉善目的先知站了起来，他是一个性格温和的先知，在其他先知们偶尔出现的争执之间也时常起到调和的作用。他向老年先知走来，温言道，“请你冷静一点，我们并不是想否定你最初提出的方案，我们只是在这方案遇到阻力后而探寻适当的改进方案。”
“是啊。”小女孩样子的先知也说话了，“我已经再次委托圣人莫尔制作新的魂容器了，这一次将使用那位‘艾利奥鲁’的灵魂。”
“小女孩”的这番在老年先知听来已经等同于废弃了他最初方案的话，使脸色稍齐的他再次愤怒了。他一把推开了“小女孩”先知，又甩开了挽留他的那位慈眉善目的先知的手。
这位年老的先知不顾身份的高声咒骂着，他以和自己的体态完全不相符的力量将殿堂的大门重重推开走了出去，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殿堂的大门缓缓合上了。
“这群资历尚浅的小鬼们，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有什么资格擅自更改我的方案！？
年老的先知沿着殿堂外的阶梯走下，这条阶梯的最下面便是那片燃烧着烽火的大陆他决定在大陆上游历一段时间，同时考虑使人类走向和平的方法。
忽然，正走着的老年先知的手无意间碰到了放在他法袍中的一件硬物，他将那物件掏出来，发现原来是那把圣人莫尔捡起来还给的梳子，在最初这把梳子是他专门给那位蓝发少女准备的，以显示他的宠爱。可是这个少女却两次都使自己蒙羞。
老人举起手来，想要把梳子再次扔掉，但他的手犹豫的停在空中始终无法将梳子扔出。最后，他叹了口气，又将那梳子揣回了法袍。
杰拉特与戴斯一个坐在地上一个靠在墙上，这两个衣着破烂的男人正在那儿喘着气，在他们的脚边，那只被洛伦索称作“白色虎斑猫”的大型猫科动物被捆得像只粽子般扔在那里，那只被困住的大猫还不认输继续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出来。
在两个人面前的这条之前只是僻静但十分整洁的胡同，在此刻也变的一片乌烟瘴气。那些东倒西歪的垃圾桶以及到处散落的垃圾便可以看出，方才的战斗究竟有多“惨烈”。
而身着墨绿军服的洛伦索，此时正将手抱在胸前满意的确认着眼前的“战果”。
“好好，你们做的很好！”男人拍着手来到二人之前，又用自己右脚的金属义肢试探性的踢了踢那只被困住的“小猫”，那只动物则冲着义肢狠狠的咬了上去，发出了牙齿在金属上摩擦的那种尖锐声音。
“这小家伙还真活泼啊，呵呵。”墨绿的男人费力地将义肢从“猫口”中拯救出来，然后向着那两位无言地望着自己的男人轻松地笑说着，“好了，接下来就可以领到赏金了！对了，一会儿回去将梅丽雅也叫上，今晚我们用赏金在外面好好的吃一顿。”
“阁下，您还忘了艾丽安小姐呢。”戴斯缓过气来的戴斯在一旁提醒道，听了他的话，洛伦索眨眨眼。
“没办法啊，我送艾丽安去的教会学院是全寄宿制的。说起来，那里似乎要等到年底最后几天的庆典才会放假了！啊！好想再见到我亲爱的女儿艾丽安哦！”
戴斯看着这位才和自己的养女分开半日便出现“爱女思念缺乏症”的墨绿男子，不禁摇摇头，他和杰拉特两个人互望了一眼，都露出了无奈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