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悬疑灵异 微恐悬疑小故事合集

10—13 干瞳疗养院

  

10

第二天清晨的餐厅里,每个人都祝福着那对明天即将举行婚礼的院友。

一个是青春美貌的年轻女子,一个是头发全白的老男人,院友们私下的议论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而我和黑树还有小樱,很清楚他俩眼中的对方,只不过是各自最美丽的错觉。

并且,我看着他俩,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他们的神情是幸福的,笑容是甜美的,但是他们的眼睛……我敏感地发现,他俩的双眼,虽然眼皮还是正常地眨动着,但是瞳孔却纹丝不动,跟旁边人说话时,往往要转过身体才能与人家对视,眼球好像不能灵活转动,仿佛有股力量从内部饱满充斥,将它们化为坚硬的固体……

吃过早饭,黑树拉着我的手,在护士长笑咪咪的注视下走出餐厅,走到没什么人注意的地方后,他轻声说道:“今天早上的眼药水我没点,眼睛真的不舒服。”

我点点头:“除非晚上那次的迫不得已,我再也不准备点那东西了。”

“今天晚上,咱俩一起去森林看看。”黑树看着我的双眼坚定无比。

那张干瘪无肉的脸孔让我一想起来就不寒而栗,但是黑树紧紧握着我的手,仿佛将他的热度和力量传输过来,我用力地点头:“好!”

度日如年地熬过白天,我和黑树尽量像平时一样悠闲地散步,悠闲地吃饭,悠闲地上课,终于等到夜幕渐渐降下,等到了就寝铃声后的护士长查房,等到她离开后,整个疗养院越来越安静。

我安抚小樱,让她乖乖地等我回来。然后按照约定时间悄悄走出了寝室楼,和已经在门口等着我的黑树无声地点点头,我俩手拉着手在星光下朝森林方向出发……

还是那样让人心悸的黑色火焰还是那个身体佝偻的烧火人,我和黑树趴在隐蔽的地方,无比紧张地看着。

虽然昨晚已经看过了,但烧火人的样子还是让我惊慌——他那古铜色的皮肤包着的几乎只是一具骷髅,看得出鼻梁,颧骨,还有尖下巴骨。他的耳朵薄得只剩两片扁平的软骨。他只要再干缩和变黑一点点,就会成为一具木乃伊。

烧火人抓起最后一把东西投进铁罐子里,看着火苗窜起,嘶哑道:“最后一点啦,明天晚上烧什么呢?”

我的身体在巨大的恐惧下颤栗着,身下的细树枝偏偏被我压断了一根,“啪”的一声响,好像昨晚小樱的一声“啊”,让那张木乃伊似的面孔又循声而动。

黑树拉起我,要赶在烧火人发现我们之前逃开,我俩狂奔回寝室楼,气喘吁吁地冲进713房间,看到小樱立刻跳下床扑到我怀里:“茉叶姐姐,你们总算回来了!”

我安慰着小樱,惊魂仆定后有些抱歉地看着黑树,我的动静破坏了我俩的潜伏。

黑树显然刚才也被烧火人的模样惊到了,但男孩子就是比较冷静,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这是刚才那人投到铁罐子里,不小心漏掉的一个,正好滚到我身边,我就把它藏到裤兜里了。”

他的掌心躺着一个白色球体,上面还有一个黑色的圆斑。我和黑树正看不明白这是什么,看了它一眼的小樱顿时浑身一震,仿佛被火烧到一样跳得远远的。

“怎么了,小樱?”我惊讶地问道。

“让黑树哥哥别过来。”小樱缩在自己床上瑟瑟发抖:“我不要看到他手上的东西!”

黑树跟我面面相觑,小心地问道:“小樱,你知道它是什么东西?”

小樱闭上眼睛重重地点头,在我俩焦急地催促下,她才艰难地开口:“那个东西,好像是,人的眼球……”

黑树顿时像被热炭灼到掌心一般,死命一甩手,那个圆溜溜的坚硬东西骨碌碌地滚到了我的床下。

“小樱,你,你怎么会看到过人的眼球?”我发根直竖地颤声问道。

黑树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小樱,又看了看我的床下,瞪着眼睛好容易才缓过神来,他盯着躲在床上埋头抽泣的小樱,感受到她在这所疗养院里似乎从未出现也不应该出现的害怕,一字一句问道:“小樱,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11

大多数人的童年,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和伙伴们嬉戏,撒撒娇还能从长辈那里得到心爱的玩具,简而言之,就是天真愉悦的吃喝玩乐。所以说,有一对气场光明的正常父母,孩童的幸福大都是类似的。

可是如果爸妈终日散发着一股阴侧侧的黑暗气息,他们的话语包含难以理解的含义,他们的笑容流露着让人不安的兴奋,他们的举动经常带着一股不可见人的隐蔽……那么,对一个无意间偷窥到冰山一角的孩子来说,受到的震撼和打击是难以用一颗习惯被阳光笼罩的心去理解和体会的。

当小樱发现自己最好的伙伴有一天开始忽然不再出现,紧接着,孩童敏感的心思察觉到自己父母的手上残留着一股熟悉有陌生的气息(伙伴清新的体味混合着血腥的尖锐)。晚饭桌上,她莫明其妙对一盘鱼肉杂烩感到恶心排斥,并且在心神不宁地咀嚼时,牙齿咬到了一片奇怪的东西,她暗暗吐到自己手上一看,竟然是一片已经煮到半软的指甲!

结果在夜深人静时分,小樱蹲在在自家的垃圾桶旁,在腥臭难闻的鱼肚肠中,赫然发现了两颗血淋淋的眼球!

一个8岁的小女孩在周围人眼中一夜变疯。(也许会有人皱着眉头问:“就看到这些?”,是的,就这些,你看看试试!)

家里出现了邀请函后,小樱立刻被自己的爸妈送到这里,成为疗养院里年龄最小的人。

这里的院友,在来疗养院之前,要么是父母双亡,要么是和亲人联系淡薄在世上孑然独立了(所以脱离现实生活7个月也不会引起外界什么关注),只有小樱,竟然是被她爸妈亲手送来的!!!

我和黑树久久沉默着,不是感到无言的难过或心痛,而是根本说不出话来!

我好容易才艰难地问道:“小樱,你在这里,是什么让你有幸福感呢?”

小樱抬起头看着我和黑树,很难得的,她的视线定定地停留在我俩的脸上,然后小声说道:“在这里,每个人在我看来,渐渐变得都是没有眼睛了,你们的脸上,额头下面,鼻梁周围,就是平滑的皮肤……”

我和黑树目瞪口呆,手脚冰凉,我刹那间明白,为什么前段时间小樱很少和人对视,为什么她在描述我和护士长的面貌时,都没有提及眼睛。

对小樱来说,最幸福的感觉竟然是不要看到活生生的人眼,不要产生联想,不要再让头脑里那幕关于血淋淋眼球的可怕冲击重现!

12

这个月的最后一天在黎明的微光中到来。

这天,是那对老少情侣院友的婚礼日,也是我和黑树按照正常进度点完橙色眼药水的日子。

上午的婚礼上,医护人员和院友们为一对新人表示祝福,热烈狂欢,不遗余力。

主治医生作为院方代表,笑咪咪地鼓舞人心:“我的心情太激动了,这两位新人在今天不光结束了7个月的疗程,而且在这里找到各自最大的幸福,我预祝他们在将来的日子里永远快乐,将今天的幸福凝固保持。也希望大家在结束各自疗程后同样能够迎接如此巨大的幸福!”

院友们热烈的掌声快要把屋顶掀翻了,他们的神情显示了自己对这所疗养院无与伦比的信心,还有信任!

我和黑树僵硬地拍着巴掌,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立,在这群只看到自己虚幻幸福的人中,只有我俩看过那木乃伊似的烧火人和诡异跳动的黑色火焰。对了,还有小樱。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小樱,忽然发现她小小的脸庞上浮现出一层惊愕,两簇难以置信的火苗闪烁在她的眼里。

婚礼结束后,院友们纷纷离开餐厅,我心有所思地拉着小樱和黑树也朝门口走去,经过那对新人和围绕他们的医护人员时,听到护士长甜得流蜜的声音:“我们已经安排好送你们离开疗养院的车了,下午就可以出发了。”

“真舍不得这里啊,这7个月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了。”年迈老人感慨着,和他手拉着手的年轻新娘也快乐地微笑点头。

“跟我简单办一下出院手续吧。”登记处的工作人员笑咪咪的。

这对新人开开心心地跟着他走了。

我最后一次看着他俩的笑脸,总感觉那是仿佛是一种回光返照的神采。结果十几个小时以后,我就确定了,此刻他们被灿烂阳光笼罩着,满心欢喜地走着。

却是去迎接黑暗。

中午,我和黑树将各自的眼药水悄悄滴到地上后,听到他问:“晚上去森林那儿吗?”

我点点头,那里,虽然阴森可怕,但却好像是一个真实的出口,让我们对摆脱这里沼泽一般粘稠的缤纷环境有一线希望。

我们让小樱还是乖乖地在房间里等我们。她点点头,慢慢说出一句话,这句话顿时让我和黑树感到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茉叶姐姐,那些医护人员,我竟然还能看到他们的眼睛,而且,他们的瞳孔不是黑色的,而是不断变化流动的彩虹色……”

13

夜晚,我和黑树忐忑不安地进入森林,看着那奇异的黑火和背对着我俩的烧火人,正越来越感到心慌的时候,烧火人好像身后长了眼睛一样说道:“来都来了,还站那么远干吗?”

我和黑树互看了一眼,小心地慢慢朝他靠过去。

那张木乃伊似的面孔虽然丑陋可怕,但却是真实的。

“你,你是……?”我小心问道。

烧火人定定地看着我和黑树好一会儿……

如果死者的幽灵有时候在我们之间飘过,能够看到我们,能够轻而易举地看透我们心里的念头,而我们却看不到它们,也猜不到它们的无形体的存在,那么,烧火人就恰像这种情形的体现:“我是谁对你们来说不重要。”

他的声音虽然嘶哑,但却没有虚假的刺耳,并且紧接着的问话简单明确:“你俩到这疗养院多久了?”

“到今天为止,整整两个月了。”黑树回答。

“也就是说你俩现在已经点完两瓶眼药水了?”

“应该不到两瓶……”我喃喃道。

得知我俩虽然按时按量点完了红色眼药水,但把几乎小半的橙色眼药水都“浪费”到眼眶之外后,他慢慢点了点头,忽然问道:“你俩的嗅觉怎么样?”

我和黑树对视了一眼,同时深呼吸了一下,虽然闻不到植物的气息,但却闻到了一股从未闻过的气味,来自烧火人身上:“跟以前一样啊,你身上的味道,很奇怪……”

“跟以前肯定不一样了,不过还来得及。”烧火人定定地看着我俩:“赶紧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黑树虽然已经明显感觉出这所疗养院的诡异异常,但他还是要问:“为什么?”

“你希望自己的眼球也这么燃烧吗?”

我浑身猛地一颤,瞪着那黑色的火焰由小到大燃烧得越来越旺!

“今天是不是有两个人办了离院手续?看,他们的4只眼球此刻就在这儿烧着呢。”

“不可能!!!”我牙齿直抖。

“人要是对真话实情第一时间就毫不怀疑地接受,会省下多少麻烦,避开多少危险!”烧火人干瘪成两条线的嘴唇显出嘲讽的冷笑:“反正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俩躲到我身后,不要发出任何动静,等着看吧!”

我和黑树趴在烧火人身后的树丛里,令人压抑难安的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阵树枝悉索碰撞的声音由远及近,两个黑色的毛茸茸的物体渐渐移动着出现了,我接近地面的平行视线实在看不出那是什么,悄悄扭转头看了一下黑树,结果看到他仰视着的圆瞪双眼和张大的嘴巴。

我顺着黑树的视线看去,顿时和他一样目瞪口呆,那两个毛茸茸移动的黑色东西,竟然是两只巨大的脚掌!脚爪之上,是一个体积难以估量的兽!

狰狞的面目!

沉闷的喘息!

深洞一般的大嘴,嘴角还留下胶水一般粘稠的口水,那贪婪的垂涎滴落在铁罐周围,黑色火焰仿佛最美味的东西,妖娆挑逗地跳跃着!

只一吸,那团张牙舞爪的黑火就被它吞噬到体内!

烧火人静静地看着,懒懒地看着,仿佛司空见惯的每夜情景。

黑火消失后,周围漆黑一片,但很快,我的眼睛就感到了光亮,回复了视觉,看到的是前所未有的奇景——

巨兽通体发亮,仿佛一团物质在它体内流光异彩!它那渐渐透明的皮肤让我看清了那团缤纷的内容——那对新人或长或短的人生各个阶段轮番呈现:

那位老人,儿童时期天真烂漫,少年时和青梅竹马的女孩落入爱河后却被迫分开,青年时期奋发图强,壮年时期拥有成功的事业,但却在拥有一切只缺真爱地步入晚年时被人陷害。他记忆里那位完美浪漫的初恋情人,经过几十年的岁月,成为不折不扣的蛇蝎美姥,毫不留情地踩着他当踏板,对牺牲品不屑一顾……

那位年轻女子,对母亲很依恋,但更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恋父癖,在她成年之后,母亲因为外遇和父亲离婚,她狂喜之下一心想嫁给自己的父亲,但他却惊怒女儿的“变态”感情,并且在对前妻难以离舍的纠结中抑郁而终……

他们两人虽然最后都进入了对世界不再留恋的状态,但是他们那在巨兽体内完整呈现的人生,却是色彩斑斓的:

红色——热恋中的狂热

橙色——天伦之乐的满足

黄色——面对挑战的积极

绿色——身处困境的努力调整

青色——一再受挫的沮丧不甘

蓝色——深陷荆棘中的阴郁悲愤

紫色——期待死亡的全盘放弃

人生酸甜苦辣纠结混合的百般滋味,充盈在巨兽的体内,它发出了尽享盛宴之后的满意**。

烧火人对巨兽喃喃道:“是啊,对你而言,真实丰富的人生是最美味的!”

我在巨大的震撼下,目不转睛地看着,看着……一瞬间,仿佛看到自己的人生,在期待死亡的全盘放弃之前,其实我也有暖色的快乐幸福和冷色的努力挣扎,我的人生不是苦味独沽!!!

我忽然感到了身边的黑树在微微发抖,他此刻大概和我想的一样:那对新人自以为是的幸福快乐,毫无疑问,以这种形式凝固保持了……

当巨兽体内的光彩渐渐暗下去时,烧火人低声跟我和黑树喝道:“快离开!”

我俩相互扶持着站起来,身体在巨大的震惊之中显得行动缓慢,这让烧火人有些焦急:“快点,快点!真正危险可怕的还在后面!你俩现在赶紧回去!明晚再过来!带上那个小姑娘!”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