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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章 曾许诺

  

【一】

鹿离发了一封邮件给我。

徐徐打开的附件页面先出现的是他,带着宽边的墨镜,穿着普通的白色亚麻衬衫,靠在希腊蓝色海岸线的橙色护栏上,少年时的稚嫩已经完全被岁月洗去,熟悉的表情被希腊绚烂的美景映衬,竟然美好得令人有些错觉。

这个人,还是和我一起长大的那个家伙吗?明明是熟悉不过的脸,为什么却觉得如此陌生呢?

接着,画面中出现了一个娇小的东方女生,个子不高,只到鹿离的肩膀,带着满足而幸福的笑容,依偎在他的怀中。

“漂泊这么多年,我终于累了,决定停下来!”邮件的末尾,鹿离说。

我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想了很久,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删删减减,终于还是发了一段俗到不能再俗的话给他,“喜酒还在家这边儿办吗?”

估计走文艺路线的鹿离看到这句没营养的回话会气得吐血。

时光走的真快,鹿离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港口,结束自己的漂泊。而我好像还在漫无目的地乱走,所有的景色都相同,没有目标,也没有结果。倒不是自己多喜欢,却只能就这样继续飘着。

我已经不记得是怎么认识鹿离的了。很多人都会重复描述自己和某人初见时的画面多么美好多么浪漫,从三三两两的话语描述中,仿佛都能看到无数粉色的泡泡在半空飞舞。但我无论如何费尽脑筋地回想,还是记不起来,好像一出生,或者刚记事,鹿离就在我的身边吧?反正我们是所谓的青梅竹马。

我和鹿离同年出生在青岛,我是七月的狮子,他是八月的处女,我整整比他大二十三天。有这二十三天作为优势,后来的很多年,鹿离被我压榨得几近可怜,一直屁颠屁颠地跟在我身后做小跟班,如果他不听话,我就给他打小报告,让他老妈收拾他。或者撒娇耍赖,总之对付他的办法有一马车。

哦对了,忘记说了,我和鹿离是邻居。我们的卧室只隔着一道墙,小时候我一直想在那道墙上开一个门,然后直通他的卧室。等了很多年,终于有一次老爸决定重新装修,我就把自己的这一伟大的构想提了出来,结果被老爸以承重墙不能乱动楼房会塌的可恶理由给推翻了。

那时候我和鹿离有一个暗号,敲一下墙的意思是救援,主要用在我做错了什么事,老爸老妈要教训我的时候让他飞速地跑过来护驾,印象中最深的一次是我们已经准备睡觉,但我坚持要吃一根雪糕才能睡,撒娇耍赖就差在地上打滚,结果老爸在劝阻无用的情况下请出了侩子手老妈。

我老妈是山东人,做事豪爽泼辣,绝对是路见不平一声吼,吼完我再继续走的那种类型。眼见着老妈恶狠狠地挽起袖口,决定武力镇压。我见势头不好,急忙跑到卧室敲了一下墙,过一会儿唯恐鹿离听不到,赶紧又敲了一下。结果三分钟后鹿离睡眼惺忪只穿了一条印着蓝精灵的内裤跑过来敲门,我妈把门一打开,就听鹿离稚嫩的嗓音说,“顾西染,走吧,他们叫你去跳绳呢!”身子摇摇晃晃的,好像随时都要摔倒的样子。

印象中鹿离特别不会撒谎,如果是他自己发挥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假的,就算我一字一句地教给他,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也会立刻出现问题。老妈回头瞪了我一眼,赶紧把鹿离送回了家。

后来我经常问鹿离,你还穿蓝精灵的内裤吗?鹿离总是咬牙切齿地叫我闭嘴。

如果敲两下墙,就代表对方家里有好吃的了。基本上这只用在鹿离那一边,我老妈特别懒,做什么菜都喜欢倒一点水在锅里炖,结果就是所有的菜都是软绵绵的很难吃。但鹿离老妈不一样,她是地道的江南人士,做菜认真还喜欢推陈出新,每次菜盘子周围都会用黄瓜片之类的装饰,绝对地地道道的饭店水准。小时候我特别羡慕鹿离,觉得有这样的老妈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这一想法根深蒂固的在我脑海里存在了很多年,以至于小学时某一篇作文题目是:你最亲爱的人。我就写了鹿离的老妈,结果我亲妈看到后,狠狠地教训了我一番,才让我暂时肉疼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每次快到晚饭时,我就靠在墙上,有时候怕目标太明显,就拿一本书装着在看。结果有一次老爸偷偷把门开一条小缝问我,“怎么样?有消息了吗?”我一愣,“什么消息啊?”老爸挤眉弄眼地指了指我背后的墙。我怒从心中起,把书一摔,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在说什么呀,我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去别人家蹭饭的人!”老爸一撇嘴,“得了吧,你书都拿倒了!”

啊?是吗?于是一个人的期盼就变成了两个人的等待,经常是三声墙一响过,我像是踩了风火轮似的往鹿离家冲,老爸跟在后头叫,“姑娘,有点出息,给我回来,你妈会生气的!”结果到了鹿离家,鹿离老爸就亲热地拉住老爸的手,“别走了,一起吃点吧!”我老爸还装,“不用了,家里也做好了!”结果你来我往的客气一番,老爸最终也把屁股坐在了人家的凳子上。每次发生这样的情况,老妈都很生气,结果后来她也干脆跑到鹿离家,吃过几次鹿离妈的菜之后,她决定把厨房砌死,改成一间看不到的隐形仓库。

瞧瞧,伤害到底有多大啊!不过苦逼的是我完全继承了老妈的手艺,除了煮方便面还能下咽之外,其他的全部惨不忍睹。为数不多的几次下厨的最终结果都是老爸胃疼去医院,或者老妈拉肚子拉到腿软。

后来我被家庭厨房部永久性开除了。

【二】

小时候鹿离就生得特别好看,完全继承了他老妈和老爸的全部优点。不像我,专门挑着缺点长。例如我喜欢老爸挺拔的鼻梁,结果却继承了老妈圆滚滚的鼻头。我喜欢老妈的自来卷,却继承了老爸又厚又硬的发丝……所以从小到大,鹿离都比我受欢迎,经常是整个小区的孩子围在他身边,像是臣民等待皇帝检阅一般等着他钦点游戏对象。

每次他都会歪着嘴想半天,然后慢慢贴到我身边来,我顿时自豪的像是打了激素,不太长的脖子努力地往上拔,鹿离形容这个造型特别像要打鸣的公鸡。

有一次小区的小霸王终于爆发了,他一把扯过鹿离到自己的身边来,“鹿离,你为什么总和顾西染这个假小子在一起啊?今天你和我玩吧,将来长大也给我做老婆!”鹿离好像没听懂,我却急得不得了,“快放开鹿离,我妈说了,男生和男生不能结婚!”

很多年后,我陪老妈参加了这个小霸王的婚礼,看见他大汗淋漓地围着娇妻团团转,终于忍不住坏心眼的凑过去,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问,“喂,你怎么随随便便就娶妻了?你小时候不是说要鹿离给你当老婆的吗?”

空气似乎都静止了,小霸王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刚想开口解释,耳朵已经被穿着婚纱的新娘一把揪住,“姓孙的,你过来给老娘解释清楚,鹿离是哪根葱哪瓣蒜?今天话不说明白,我让你婚礼变葬礼!”

“老婆你听我说,鹿离是个男的!”小霸王还在试图解释。结果新娘子一愣,咆哮道,“靠,你口味这么重……”

这件事在网上讲给鹿离听,他简短地回了我两个字:无聊。

我顿时无语,发给他一个字:滚。

鹿离小时候特别乖巧懂事,俨然就是一个小大人、乖乖仔的代名词,很受大家喜欢。且不说那恨不得鹿离才是从他肚子里蹦出来的我妈,就连我表姨也喜欢得不得了。

那应该是我和鹿离小学三年级的暑假,表姨带着她的女儿来青岛游玩,顺便探望老妈,在我们家小住了几日。

表姨在性格上和老妈完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所以在见过鹿离几次之后,表姨就扬言要鹿离做他的女婿。自己说说还不过瘾,竟然风风火火地登门拜访,把心里的想法跟鹿离的老爸老妈交流了一番。鹿离老爸这个高级知识分子表现还算正常,鹿离老妈却惊吓过度,据说最后勉强撑起的笑容吓退了表姨。

这件事后来也不知怎么泄露了出去,整个小区都知道了。竟然有好多人都在打鹿离的主意,吓得鹿离老妈在那段日子里,不许他出去玩,不许他和生人接近,唯恐他被人贩子拐跑,就差二十四小时看护他了。

小学时候的鹿离十分优秀,各科老师都很喜欢他。这么说吧,如果我不小心打碎了一块玻璃,必须请家长,必须照价赔偿,情节恶劣的话,还要写检讨写悔过书,并在班会的时候当着全班的面朗读。但如果鹿离打碎了玻璃,那么一定是不小心,一定是不故意,一定是别人的错,必须是班费赔偿,必须是老师心疼同学心疼。

有一次我十分气愤地不理他,一个人在回家的路上走,他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我,就一直跟在我身后。

我实在憋不住,回过头怒视着他,“你跟着我干嘛?”

鹿离做了个很委屈的表情,“我家也在这边啊!”按照我老妈的话来说,小时候的我好像特别缺心眼,母爱很容易泛滥。每次鹿离皱起眉,做出那种可怜兮兮的表情,我就恨不得喝两口鸡血,为他上刀山下火海,更别说什么两肋插刀之类的了,整个就一刀靶子。

很快就会和好,两个人牵着手迎着夕阳嘻嘻哈哈蹦蹦跳跳地往家走。

我至今还能记得鹿离手心的温度,那样真实,那样温暖。

我现在还经常梦到那样的画面,夕阳余晖下的两道小影子,没有片刻的安静,你追我赶地在一条路上走了又走。

走过一片新绿的早春,走过繁花似锦的夏至,走过落叶飞舞的晚秋,走过白雪皑皑的寒冬。

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三】

我和鹿离都有点坏习惯。例如我不喜欢吃酱油,鹿离不喜欢吃醋;我不喜欢吃花生,鹿离不喜欢吃巧克力;我不喜欢吃豆腐,鹿离不喜欢吃西红柿……以上还都是不喜欢,有时候没有其他吃的了,还能凑合,但有几样东西是凑合都不能凑合的。我从不吃香菜和辣椒,鹿离从不吃蒜和姜。

所以升入初中后,我们的午饭成了最头疼的问题。因为离家远,中午实在赶不及回家。起初鹿离的老妈坚持给他做便当,我老妈看着新鲜,也去超市买了好看的饭盒,扬言要好好照顾我的胃。还说什么要想学习学得好,午饭必须先吃饱。结果坚持了两天之后她就告饶了,那个可爱的饭盒就一直被闲置在厨房的角落,最后一次见到它,是老爸拿它装鱼食……

鹿离的老妈是一直都坚持的,我也经常能吃上几口,结果初一的下半年,他老妈单位的主管领导突然生病,提前退休离职,这些年工作一直勤勤恳恳的鹿离老妈就被提干了。她刚刚接手新工作,手忙脚乱,经常忙到后半夜,都无暇照顾自己,更别说鹿离了。

于是每天十块钱,把鹿离发配到我的待遇阶层来。鹿离第一天拿着十块钱的纸币,可怜兮兮地问我,“这么点钱能吃什么啊?”

我特别认真地拍拍他的肩膀,“我们可以坐4路公交车到省图书馆下车,然后转坐114路到江边,张开嘴喝一中午西北风,然后再坐车回来!”

鹿离面无表情地看我一眼,“有意思吗?”

我们的确很犯愁,去吃炒菜吧,学校周围的小饭店都不待见我们。原因是事儿太多,点菜之前先下通牒:我们点的所有东西里面都不要香菜,不要辣椒,不要蒜和姜。人少的时候为了生意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人多的时候老板经常是白眼一翻:哪凉快哪待着去。

后来我们就只能去吃麻辣烫,最起码那个煮菜的师傅看起来和蔼点,而且只隔着一层玻璃,经常可以在他实施“犯罪”之前制止。

所以画面经常都是这样,我和鹿离坐在角落却绝对360度无死角便于观察的位置,一边聊天,眼睛一边往大师傅那边瞄,看他要抓香菜的瞬间就立马一声惊叫,经常把煮菜的大师傅吓得一跳。初三那年这位照顾了我和鹿离两年的师傅卸甲归田回老家了,我和鹿离还躲在天台上分析他会不会被我们吓出心脏病来了?

即便是这样,也经常有看顾不过来的时候,所以经常是鹿离愁眉苦脸地看着自己碗里的蒜汁或是我面无表情地看着碗里的辣椒……

慢慢的,我们就在挫折中学习经验,经常在彼此的碗里挑来挑去,甚至是在一只碗里你挣我夺,从不放弃,不死不休。

后来我一个人回过母校,选了一家麻辣烫的摊子,看着满满的一碗,却怎么也提不起胃口。那一刻我可能想到了鹿离细心地从我碗里一根根挑拣香菜的画面了,他的表情那么干净,阳光稀稀落落第撒在他身上,仿佛为记忆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彩。

一直到今天,也无法忘记。

【四】

初中一年级时,我得到了全年级组倒数第四十三的成绩,而鹿离却是高高在上,领先第二名二十多分。

成绩公布的那天,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鹿离家那边敲锣打鼓吃火锅,我这边愁云惨淡写检讨。老爸和老妈为了杜绝给我留下任何生存的机会,竟然携手去饭店吃麻辣小龙虾,真是无情无耻无理取闹。

快到七点的时候鹿离过来敲门,见我一副死了没人埋的表情吓了一跳,“怎么了,还没吃东西呢?”

我直勾勾地盯着他,“没饭吃不可怜吗?这是电影《1942》的拍摄现场吗?还要写什么检讨不可怜吗?这是《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基友》的拍摄现现场吗?还能闻到隔壁飘来的火锅未来不可怜吗?简直是惨绝人寰惨无人道啊!”

鹿离扑哧一笑,从后背拿出一块卖相十分好看的蛋糕,“吃点东西能不能堵住你这张怨妇一样的嘴?”

“能!”我欢欢喜喜地接过来,猫着腰去厨房找叉子。结果老妈这个不善于持家的女人不知道把叉子藏到哪去了,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好从电饭锅里拿出了那个扁平的盛饭勺子。

鹿离正在客厅里坐着,看到我拿着这种家伙吃蛋糕愣了半天,最终咽了口吐沫,“真性情!真豪爽!真汉子!感觉自己这蛋糕拿小了!好可怜好卑微的感觉!”

我瞪他一眼,“滚!”

他笑眯眯地问我,“你检讨书写多少了?”艾玛,说起这个我就头疼,美味的蛋糕都无法下咽了,“我肯定是孤儿院收养过来的,我绝对不是这家亲生的。我老爸让我写一万遍检讨书,一万遍!你知道一万遍是什么概念吗?每一篇检讨书是一千五百字,不写完就一直不许吃饭,我估计我可以直接写到死了。明年清明节你记得给我烧纸……”

鹿离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眼睛像是弯弯的弦月,他伸了个懒腰,往我的卧室走,我急忙叫道,“哎哟喂,男女授受不亲,你进我的闺房干什么?趁我爹妈不在家你想公然耍流氓?”

鹿离翻了个白眼,“不用我帮忙?”

我急忙献媚似的笑着贴过去,“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民主政府爱人民呀,鹿离的恩情说不完,呀呼嗨嗨,伊儿呀嗨……”

鹿离无语地转过身,坐到我的书桌前开始工工整整地写检讨,我贴过去一边吃蛋糕一边挑毛拣刺,“我说,你字别写得这么好看啊,草一点,不然我老爸肯定能检查出来……艾玛,这小词儿,挺硬啊!”

结果晚上十点多老爹和老妈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鹿离趴在书桌上睡着了,手中还握着钢笔,右手拿笔的手指已经磨得通红,纤长的睫毛在台灯下微微颤抖,我老妈形容当时的场面美得像是一副油画。

再看我呢?一只脚在床下,半个身子在床上,以一个极其不雅观的姿势睡得正香,口中还不断地嚷嚷着:快!快!把那个帅哥给我抓过来!抓过来!

老妈再也无法容忍,从书桌上抄起字典冲着我的脸砸了过去。

初一那年的暑假,老爸和老妈去了内蒙古的叔叔家,据说骑马吃烤羊腿,还住蒙古包喝羊奶。但我因为成绩太过“理想”,被组织留下来交由鹿离同志改造,争取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那段日子特别开心,整天什么都不用,拿着老爸和老妈留下的体恤金纸醉金迷,到了饭点就去鹿离家蹭饭,其他时间就都在补习。鹿离是个认真的老师,每一个遣词造句,每一个英文单词,每一个函数公式都说得仔仔细细,不但把老师教的知识说得十分明白,还经常加上自己的理解和想法,说得浅显易懂,就是个白痴估计也能听明白。

不知为什么,那时候我就觉得鹿离他像是一道光,那么美好,那么想要抓住。但他又那么不真实,好像离你很近,但又是隔得好远。总结来说,就是陌生。

所以很多年后鹿离获得免费去瑞典进修的资格,大家都觉得那么惊喜与意外,我却觉得自然无比。仿佛水到渠成,一切都是他应得的。鹿离的优秀,在那一年的夏天,仿佛窗外灿烂的夏花,在记忆中绽放了很久,好像从不曾枯萎,或是遗忘。

【五】

我和鹿离升入初二的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我们的班主任老师由做事严谨计划周密的老太变成了一位笑起来很阳光,嘴角还有酒窝的应届师范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作为她教学路上的第一步,她显得小心翼翼,像是摸索着石头过河,好在鹿离这个班长很让人放心,帮她减轻不少麻烦。

第二件事就是与新班主任老师一同就职的还有一位体育老师。正常来说,初中的体育课就是大家撒丫子的疯玩,男生热衷于篮球场与足球场,女生则喜欢树荫下看看杂志,谈谈八卦或是自己喜欢的明星。但这位老师显然不打算让我们这么如意,于是经常在艳阳下把我们列成一队,从正步开始,到一百米速跑,八百米长跑。大家都难适应,叫苦连天,我私下里和鹿离交流,“这哪是体育课啊,好像要急训我们,然后成批送去保护钓鱼岛!”

第三件事,某一节体育课,我的青春正式绽放。按照我们这个年龄来说,这个时间到来应该算是晚了。虽然先前老妈早就粗略地向我介绍了一下,我不放心,又找了几本专门介绍这个方面的书来看,但真正面对时,还是有点手忙脚乱。

于是就在卫生间躲着,脚软的没有一点力气。体育课快下课时,鹿离才发短信给我:快点名了,赶紧回来吧。

我本来不想理他,可是按照我们这位体育老师的脾性,如果点名不在的话,我期末体育成绩很可能就是个鸭蛋。如果因为这个影响了我的总体成绩,致使老爸那边交代不过去,又是一万遍检讨,又是一个暑假改造的话……我想我会SHI。我在班级又没有别的朋友,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如果被人传出去……我想我会SHI。

想了无数种可能,我终于咬了咬牙,给鹿离回了短信:我在卫生间呢。

鹿离:快点出来啊,你掉里面了?

我:那个……我亲戚来了。

鹿离:真够抠的,亲戚来了你就请他去卫生间?应该去对面冷饮厅喝一杯啊!

我相信如果有镜子的话,此刻我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不过仔细想想,也没什么不对。鹿离再怎么细心,终究是个男生,能懂什么呀。于是我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向他坦白:那个……女生到了一定的年龄,是会有一些生理状况发生的。然后……我想我现在很需要那个带翅膀的东西……

这个已经够坦白了吧?

结果鹿离回我:带翅膀的?你想吃烤乳鸽了?

鹿离,你去SHI吧!我愤怒地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打算就这样在卫生间待一辈子了,直到我成为一块石膏。

差不多过了十分钟,我听到卫生间外传来鹿离的声音,“嘿,里面有人吗?嘿,有人吗?”

我哼了一声,“里面就我一个!”

鹿离的脚步很轻,飞快的跑进来问,“哪个隔断?”

“最后一个!”

接着,我看到一个黑色的塑料袋从挡板的下面丢了进来。我捡起来,刚放到手里,我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然后嘴角缓缓上扬,露出满意的笑容来。因为是女生卫生间,鹿离为了自己的名声转身就想走,我急忙叫住他,“等一下!”

“又怎么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然在鹿离的口气中听到了一丝尴尬和恼怒。

我笑嘻嘻地说道,“把外套脱下来!那个……我裤子好像……”

鹿离很快就反应过来,慌乱而任命的把运动服脱下来搭在了挡板上,然后头也不回的跑了。

这是我青春的起始,是鹿离保护了我的尴尬,算是意外见证了我的成长。后来我在很多影视剧里都看到过这样的画面,高大帅气的男主在一排排货架前踌躇,而在伸手去拿的时候,身边总会突然出现不合时宜的人,害得他飞快地抽回手,尴尬地转身就跑。

那时候,我就会想到鹿离,想知道他当时经历了怎样的画面。 【六】

我和鹿离很快升入初三,越发繁重的课业让鹿离闲暇的时间越来越少。我却还是老样子,课堂上为了应付老师努力的记记笔记,下课后立刻脚底抹油地往教室外冲。有时候抬起头,就会看到鹿离单薄的背影,正在用心地记录着什么。

各科的作业都借鹿离的来抄,有一次抄得实在过分,竟然把一道很难的题目抄对了,害得数学老师以为我这块顽石终于开窍了,在某堂课上竟然让我上台演算。结果我吭哧了半天不知所以,老师也在我表情中察觉到了异样,然后严肃地问我,“顾西染,上节课我留得作业,你是抄谁的?”

其实我特想像江姐一样扬起自己的脖子回一句:“可恶的汉奸,别妄想了,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的!”可现实是我心虚地低着头,正踌躇着要不要把鹿离交代了,要SHI大家一起SHI。结果鹿离很有自知之明地自己下了水,他缓缓伸出手,就像从前答题时的表情,淡定,充满自信,“我给她抄的!”

数学老师很意外,大概不能理解自己眼中优良品种为什么会和我这个不良分子搅和在一起。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冲我摆了摆手,示意我自己滚下去。于是如获大赦地丢下粉笔,转身就跑,因为跑得急,左脚绊倒右脚,狠狠地摔到在地面上。

本来严肃的课堂立刻暴起一阵大笑。

下课后原本打算请鹿离吃点什么东西以便感谢他仗义出手相助的仁义之举。果然是跟什么人学什么人,鹿离这家伙常年穿梭来往于我的家,竟然把我老妈身上的好汉劲儿学了个十足十。真值得表扬,我正想着要不要买一面锦旗送到他家去,就被高大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干净的眉眼,不输于鹿离的外貌,微微上扬的唇角露出好看的微笑,“顾西染,你刚才真是很……特别!”

我好奇地看了他两眼,没接话。

“那个,我是杜正奇,你知道我是谁吧?咱们能认识一下吗?”

我当时特别想伸手摸摸他的额头,问问眼前的孩子生病了吧?一个班级翻滚了三年,怎么可能会不认识你是谁?我点点头,绕过他走了。鹿离这家伙一下课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到底是跑到哪里去了?我一边在校园里找他的影子,一边往仓买走。

拎着两瓶可乐往回走的时候,还是没看到鹿离,这家伙不是学雷锋,做好事不求回报吧?结果路过办公室窗下的时候,我一下子就听到了鹿离的声音。

“是的,我们只是邻居,没有其他关系!”鹿离的声音很冷静,没有一丝波澜。

数学老师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我教学这么多年,你是难得一见的人才,所以要好好把握你的机会,利用好你的时间,你和顾西染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别浪费时间了!”

“好的,老师!”我听到鹿离这样回答。

本来好好的天气,好好的心情,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扭过头,把那瓶还没有开盖的可乐丢到了垃圾箱里。虽然我也知道可能鹿离只是为了应付老师才会这样说,但心里还是特别的不舒服。我一直以为,就算全世界都嫌弃我,都厌恶我也没关系,至少还有鹿离会一直坚定地守护在我身边。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他和其他人一样。

根本没有和我站在一边。

我那一整天都变得很安静,坐在位置上看着自己的笔记本。下晚自习的时候,杜正奇忽然走过来问我,“顾西染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好不好?”声音不大,却让整个班级的人都听到了。当时早恋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班级早就有好几对地下情被人发现,八卦漫天飞了。

我一愣,不自觉地看了看正在收拾书包的鹿离一眼,他仿佛没听到,事不关己地继续收拾。那一刻我忽然觉得特别生气,然后我就抬起头,冲着杜正奇笑着说,“好呀,麻烦你了!”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没有说话,只有杜正奇在身边鸭子一样呱啦呱啦说个不停,等快到家的时候,我冲杜正奇笑笑,“今天麻烦你了,我到家了!”

杜正奇终于闭上了嘴,点了点头,“那好,明天见吧!”他冲我挤挤眼,转头欢快地走了。

打开单元门,上到二楼的时候,就看到鹿离坐在台阶上等我,见我回来,笑着站起身,“怎么这么慢?”他伸出手,想要拍我的肩膀。原本就是经常做的亲密动作,我却觉得不自然,故意把身子一歪,避开了他的手。

鹿离脸色一变,不解地看着我,“顾西染,怎么了?”

“走开!”我瞪了他一眼,绕过他骄傲地上楼了。鹿离在我身后叫,“喂,发生什么事了,你生我的气,也要告诉我一个理由吧?”

回答他的只有我重重的摔门声。结果老妈还跟着添乱,“你疯啦?拿门出什么气,摔坏了不用花钱买啊!”

今天真是一场噩梦。结果真正的噩梦第二天才真正到来,早读刚刚结束,差不多有五分钟休息的时间,大家一边准备第一堂课要用到的课本,一边休息。结果杜正奇就大咧咧地站起来走到了讲台上,不坏好意思地冲着我一笑,“同学们,本人有事宣布!”

班级顿时安静了下来。

“昨晚送顾西染回家的路上,她亲了我!”他一边说,一边自豪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我一怔,还以为出现了幻听,正想开口质问他,结果班级就响起了一阵看热闹般的叫好声。杜正奇继续说道,“不过很可惜,顾西染同学,你只是我们的一个赌约!大家都猜你和鹿离是一对儿,我不信,所以我们赌三百块,看我能不能追到你!”他声音一顿,笑着说,“我赢了,谢谢你,中午我请你吃饭,用那三百块钱!”不知为什么,他贱兮兮的表情令我想吐。

结果没等我开口,鹿离已经站起身,飞快冲向杜正奇,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也许太过突然,杜正奇根本没有防备,砰的一声栽倒在地上。鹿离觉得不过瘾,凑上又打了两拳才慢慢站起身,“麻烦你告诉你大家,她是在哪儿亲的,怎么亲的?顾西染的家在哪儿?哪条街哪个小区,如果你说不出来,我会把你打得不能自理!”

杜正奇吃惊地看着他,嘴角全是血迹。

鹿离等了片刻不见他回答,转头冷冷看着一教室目瞪口呆的同学,“看到了吗?杜正奇为了三百块,处心积虑地撒谎!”然后他低下头,十分不屑地看着地下的杜正奇,“别让我再从你的嘴里听到顾西染的名字,不然我听到一次打一次!”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鹿离的背后射出了万丈光芒,他的形象顿时高大起来。

但这件事的影响很不好,我们的家长都被请了过来,鹿离的班长也被撤了,甚至还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当着全校的面朗读了检讨。我至今还能记得他那别开生面的检讨……

“我打了杜正奇,但我不觉得十分抱歉。他恶意中伤我的朋友,伤害她的名誉,如果以后他没有悔改,还敢乱开玩笑,那我保证,下一次我的拳头就不会这么轻了……”

当时我对他的评价就俩字:爷们!

【七】

后来,我们升入了高中,高一的第一学期,鹿离被人表白了,当时他很狼狈,被人堵在了卫生间,据说裤子拉链才刚刚拉上。表白的人我也听说过,梁晨,敢作敢当的北京姑娘。据说拿着一封粉色的信封横冲直撞进入卫生间,当着一众受惊不小捂着紧要部位的男生的面,把信封递到了鹿离的面前,“关注你好久了,不过你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一个表白的机会都没给我,没办法,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到这里找你!”

鹿离的脸色很尴尬,他看了看眼前的信封,憋了好一会儿才说,“能让我先去洗个手吗?”

班级里一群八卦女生把这个画面说得夸张而具有玄幻色彩,听得我一愣一愣的。最终决定去找当事人问清楚。在学校后操场的林荫带里顺利找到了鹿离,他躺在草地上,身下铺了件外套,枕着厚厚的物理书,正在闭目养神。

我轻手轻脚地凑过去,还没靠近他的身前,就听他忽然说,“要是来找我玩或者闲扯淡,欢迎。要是问刚才卫生间发生的事情,滚!”

“不问,不问!”我急忙否定,在他身边坐下,然后挤了挤他,“那边点!”

鹿离翻了个身,消瘦的脊背正对着我。于是我把屁股蹭到他的外套上,思前想后地整理了一下台词,我开口了,“那个……”

“闭嘴,好吵!”当事人抵触情绪很严重。

“开学仪式上你看到了吧?那个跳华尔兹的女生就是梁晨,穿红色晚礼服的那个!当时我还说我要穿上那件衣服肯定也好看,你说会很适合拍恐怖片……你还记得吧?”说到这里,鹿离已经坐起身子,怒视着我,“我再说一次……”

我点点头,“闭嘴,我知道,我不说了!”鹿离满意地躺下去继续睡。

“不过……”还是没忍住。鹿离终于疯了,他站起来,捡起地上的书,无情地扯过自己的外套,转身走了。

后来还是听别人说,鹿离以学业为主,婉言谢绝了梁晨的追求。但梁晨好像并不死心,扬言不追到鹿离,绝不放弃。那段时间这个话题被传得沸沸扬扬,俊男美女的话题给枯燥的高中增添了无数谈资。不过我却没有心思再去关注这件事,因为我的全部精力都放到了校篮球队身上。

或者说……是校篮球队主力肖鹏身上。肖鹏是东北人,长得高高大大,浓眉大眼,很合我的胃口。于是我就总是有意无意地往篮球场凑合,去得多了,暗中窥视观察就被人发现了。每次一看到我,篮球队那些万年老光棍就开始起哄:哟,来看篮球还是来看人啊?

弄得我小鹿乱撞一脸娇羞,就是肖鹏也很尴尬。后来还是我主动,邀请他看了一场电影,这场暗恋才算从地下转为地上。

高中的生活很紧张,时间总是不够用。梁晨还是追在鹿离的身后,肖鹏还是跟我打打闹闹,分分合合。高二的下半年,肖鹏要回东北老家,我们平静分手。这么多日子来,我早就受够了他的大男子主义和满身的汗味,我也不喜欢他粗心大意,总是忘记我们的约定。

但真正分手,还是很难过。这毕竟,是我人生的第一段恋情。

于是我一个人在篮球场坐了很久,到最后还是鹿离找了过来,见我哭得眼睛肿得像是两只桃子。他在我身边坐下,什么也没说。过一会儿我哭累了,就靠在他的肩膀上。

“真好,还有你在!”

“我不是一直都在吗?”

“你和梁晨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

“哎呀,好好珍惜吧,梁晨是个好姑娘!”

“嗯!”鹿离轻轻地答应了一声。

【八】

高考很快就来了,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见过鹿离,有多久没去他家蹭过饭。

从考场出来,阳光刚刚好,老爸和老妈在考场外等候许久,见我出来,像是约定好了似的,谁都没有问我的发挥,一左一右地拥护着我向家的方向走。

老爸有些感慨,“女儿真是长大了呀,感觉昨天还是不大点儿的孩子,一眨眼,已经高考结束啦!”

回到家,我疲惫地倒在床上,开始睡觉。也不知睡了多久,睁开眼,竟然看到鹿离安静地坐在我的椅子上,正在看书。夕阳好看地投影在他身上,他白皙的脸上仿若绽开了美丽的花。

“醒了?”

“你怎么知道?”我伸了个懒腰,慢慢地坐起来。

“因为没有呼噜声了!”鹿离说完,唇边浮起一抹开心的笑容。下一秒,就被我一个枕头砸了过去。

没过多久,成绩就陆陆续续地下来了,我考去了北京,是理想的学校,但不是理想的专业。梁晨去了上海,电影学校导演系。肖鹏给我发了邮件,西安交大的金融系。鹿离的大学通知书是最后一个下来的,瑞典大学。

那一刻,我忽然有些失落。

我最好的朋友,成长路上的伙伴,即将漂洋过海,远远地离开我的生命。

班级的散伙饭大家都喝多了,梁晨扯着鹿离的脖领子不住地摇晃,“你为什么看不上我,为什么!”鹿离只是尴尬地笑。

回家的路上,我忽然觉得累了,于是自然地牵起了他的手,像是小时候一样,蹦蹦跳跳地往家走。鹿离就这么任由我牵着,只是微笑,什么都没说。快到家的时候,我突然就哭了,没有理由。好像鹿离的离开,让我失去了很多,心都跟着空了起来似的。

鹿离蹲下身子安慰我,“也没有多远啊,从前你还总说希望我出国呢,这样你去国外还有地方是不是?你还说不喜欢常常看到我,你想开始新的生活,认识新的朋友……”

没错,这些都是我从前说的,但谁要你聒噪地重复着?那天我一定是疯了,或者在酒精的作用下,我竟然慢慢地凑过去,吻住了鹿离的唇。这是我人生的第一个吻,和肖鹏在一起时,我们仅仅牵过彼此的手。

鹿离显然愣住了,就任我笨拙地亲吻着他。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只记得路灯下鹿离早已呆住的表情,然后我眨了眨眼,转头就跑了。我想我一定是疯了,而且疯得不轻。以至于那后来,我再也没敢出现在鹿离的面前。不知是他的有心还是无意,他也总能巧妙地避开我出现的地方。就这样,到了鹿离离开的日子。母亲张罗着要去机场送行,我摇头拒绝:“我不去,他马上就去海外逍遥了,还让我去送他,不去!”母亲狠狠瞪着我,“混蛋东西,我一直以为你能把鹿离给我勾搭回来当女婿呢,结果把他给扔国外去了,没用的家伙!”

女婿这个字眼让我又想到了那个吻,于是我惊叫着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最后我也没有去机场,我在空荡荡的房间内,细细地把记忆打包,然后放在心底,开始衷心祝愿鹿离,开始他完美的新人生。

【终】

后来,我和鹿离开始了邮件交流的生活,关于那个吻,大家都有意无意地回避着。他经常说一些自己的近况和生活,我经常讲一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笑话给他,就这样,过了很多年。

收到鹿离那张照片的晚上,我做了梦。梦到了我们小时候彼此追逐的身影,梦到他低着头细心地为我一一挑拣香菜,梦到他在超市的货架前徘徊,梦到那个吻。

他嘴唇微凉,却那么甜美。

第二天早晨醒来,两只眼睛肿得吓人,黑眼圈几乎可以和熊猫抢国宝的地位。去单位的路上意外地接到了梁晨的电话,最近她的电影就要上映,似乎在忙着张罗发布会的事宜,她还和当年一样,直来直去,“我昨天接到了鹿离的邮件,怎么回事,他要结婚了,新娘却不是你?”

我一愣,“他结婚了,新娘怎么会是我?”

“顾西染,你是真傻,还是跟我装傻,鹿离喜欢你,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啊?不然你觉得他为什么会一直心甘情愿地守护在你身边?”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我嗫嚅地回答道。

“去你的狗屁朋友吧!”梁晨哼了一声,“那我现在明白的告诉你,鹿离从来没把你当成过朋友,他一直都在默默地喜欢你。你也不用怀疑,是他亲口告诉我的。还记得高中我追他的时候吗?为了拒绝我,他给我讲述了你们的故事,如果不是喜欢,一个男生会为你买卫生巾?会为你打架?会在你哭的时候安慰你?会一直守护你,怕你受伤?”她声音一顿,叹了口气,“行了,我这边还有事,我把我要说的都说了,剩下的你看着办!”

看着办?怎么办?想来想去,给老妈打了个电话,把事情和她说了,老妈立马拍板,“什么怎么办啊?赶紧订瑞典的机票!用不用我和你爸陪你去?”

我急忙拒绝。

飞机午夜时在瑞典降落,我透过窄小的舷窗,看到脚下的土地,这里就是鹿离生活的城市。出了机场,我根据度娘的指示上了出租车,一路上地图导航,终于停在了鹿离老妈给我的地址前。嗯,不错,出租车没绕路,没坑我的钱。

拎着简单的行李下车,按照我对鹿离的了解,成功在公寓门口的花盆下面找到钥匙,开门的一瞬间,我又踌躇了。如果打开这扇门,鹿离和她的小女友正躺在床上好梦,那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不知是怎么打开的门,一室漆黑,打开灯,叫了几声,房间里竟然没人。

鹿离的房间很干净,慢慢走到他的书桌前,竟然意外地看到了相框里我的照片。我一直都不喜欢照相,尤其不喜欢和鹿离在一起拍照,因为他太好看,我太平凡。所以他收藏的照片,竟然是我高中图书证上的一张2寸照片,傻傻的模样。

我忍不住一笑,这一刻终于安心,然后拨通鹿离的电话。

隔了好久我听到他的声音,“喂,你在哪儿?”迫人的一问,倒把我问蒙了。

“我?我在你的家啊,你在哪儿?”

“我的家?”鹿离疑惑地问道,“我没看到你,我现在在你的家?”

“我的家?”我顿时傻眼了,“你回青岛了?”

“对啊!”鹿离竟然还答得一本正经,“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漂泊累了,想要停下来吗?所以我回来找你呀!”

找你妹啊!“你给我说清楚,那个希腊的照片是怎么回事?”

“哦,和同事一起去希腊度假呀,之前不是你说要看看我助手的照片吗?”

助手……助手为毛要贴那么近?

“鹿离,我现在在瑞典,你看你是不是买下一班机票赶紧回来给我当面解释一下啊啊啊啊啊!!”我终于再也忍不住,彻底咆哮起来。

2013年的4月,瑞典正是好天气,我和鹿离在一所古老的教堂举行了婚礼。

和煦的阳光下,他牵着我的手,“老婆,感觉我们的人生好像走了一个圈,但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了!”

“结婚后,我们还能做好朋友了吗?”

“当然了,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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