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气喘吁吁地奔回自己班的练功房，终于还是迟到了十分钟。这天带晚功的是肖磊，年轻的男老师，不算非常严厉的那种，平时还会和同学们一起开开玩笑。不过对于迟到这种完全可以避免的错误，必须零容忍，便罚小孩休息时间悬空耗腿。

晚功课上，小孩还是站在把杆的最末尾，却格外认真。

“只要你想，你就能是最好的。”黑衣少年的话还回荡在耳边，拥有细长眼尾的眼睛，透出的光确是坚定的，让人不由得去相信。

我很想很想，可是，我真的能做到吗？

休息时间，小孩一个人默默地在角落里耗腿，右脚放在练功凳上，有些硌，左腿胯根确是比之前距离地面近了许多。平时悬空耗腿总是疼到发抖，要死死咬着牙才能撑着自己绷好膝盖脚尖，挺直上身不乱动，今天却似乎没有那么难熬了。

小孩想到下午在小练功房里发生的一切，似乎如梦一般，不过是刚刚不久前发生的事情竟然有种不真实感。而且，自己居然稀里糊涂的就答应两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学长，明晚去用一顿板子换回自己的申请书？

突然，小孩感觉胯部传来一阵疼痛，回过头，却是肖老师用膝盖将自己的胯根牢牢抵在了地板上。

“平时耗悬空都跟要命似的，今天这是怎么了？还有工夫神游呢？”肖老师表情虽严肃，语气却是戏谑。

“我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就是感觉好像不像平时那么难以忍受了。”小孩倒是实话实说。

“是嘛，看来罚的力度不够啊，再来两块垫子怎么样？”肖老师看着小孩呆呆的样子忍不住逗他。

“啊……？”小孩这才反应过来，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叫悔不迭。

“今天是不是有人帮你撕腿了？”肖老师倒没再纠结于刚刚的话题，捏捏小孩的韧带问道。

“嗯嗯，可疼了呢，疼的我都以为自己快要死了。”小孩一边默默忍受着韧带和胯部的疼痛，想起下午黑衣少年给自己撕腿是那种撕心裂肺的疼，又忍不住恍惚起来。

肖老师看着小孩又不知道愣神愣到哪里去了，笑着摇摇头，“知道为什么现在感觉不那么难受了吗？”

“嗯？为什么呀？”小孩收回思绪，微微侧头看着肖老师，眼睛亮亮的。

“知道了什么是‘更痛’，就不知道什么是‘痛’了。”肖老师站起身，小孩的胯还牢牢地贴在地面上。

“休息时间马上结束，快踢踢腿准备上课了。”

曾经我以为自己已经拼尽全力了，可是，我真的足够努力吗？还是仅仅只是感动了自己呢？

我还不认识你们

小孩从来没有觉得舞院的一天也能过得这么快。

晚功结束，小孩终于还是站在了办公楼顶层小练功房的门前。窗帘是拉着的，但却透着光，里面很安静，并没有第一次在这里听到的脚步敲击地板的咚咚声。小孩站在门外安静的黑暗里，几次抬起手想要敲门，却又落下。踌躇许久，终于深吸一口气，轻轻地叩响了练功房的门。

"进。"小孩分辨出来，是黑衣少年的声音。

推门进去，白炽灯的光瞬间将小孩包围，小孩适应了一下明亮的室内，只见两个少年都是大开着双腿的姿势，同样是修长完美的腿形，同样是绷得一丝不苟的膝盖和脚尖，大的不可思议的角度，似乎隔着皮肤也能感受到包裹在其中的紧绷的韧带和肌肉。上次所见的身着白衣的温柔少年此刻正把头深深埋在手臂里，手指似要扣进肉里，关节也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而那个拥有细长眼尾的黑衣少年，确是手肘轻轻撑起上半身，翻阅着手中一本封面素雅的书。

时间仿佛静止了，翻着书页少年似乎没有发现小孩的存在，只是沉浸在面前的书籍里。小孩只是站着，却也是渗了一身的冷汗。不敢开口，不敢上前，更不敢离开。

许久，细长眼尾的少年收了腿，稍稍活动了一下，放开了那个依然深埋着头的少年。

杨轩示意绍扬去活动双腿，自己走向已经呆呆地站了半晌的小孩。

却并未急着开口，目光颇具玩味地看着眼前的小孩。

只见小孩双手紧紧地捏着挎包的背带，脸色随着杨轩的目光一点点变红发胀，终于喃喃出一句"学长你好……我来……拿回我的申请书……"

"好啊。"杨轩答应的干脆，眼见小孩的脸才刚刚要松弛下来，却紧接着补充了一句"手心还是屁*股？"

小孩纲要缓和的脸色更红了，似乎轻轻一碰便要滴出血来。

思忖许久，或者更准确的说，花了好久才强迫自己接受这个无法拒绝的事实，小孩终于吐出了"手心吧"三个字。轻的几不可闻的三个字，最后一个"吧"几乎只剩下气音。杨轩这次没有再折磨小孩，立刻从靠着镜子的某个小矮柜里取出了戒尺。

颜色深得发黑，却又暗暗的带着些许光泽，只是看着，便有一种厚重的感觉让人不由得肃然起敬。

小孩缓缓伸出右手，却被戒尺轻轻挑开，指了指左手。触到戒尺的那一刻，小孩几乎打了个激灵，可是相反，那种触感，却是坚硬而温暖的，和自己想像中的并不相同。

待小孩把左手直直地伸展在面前，杨轩伸手握住。指甲整齐干净，手指虽长，捏起来却是软软的，紧紧握住，便感受到了细弱的颤抖。

"二十下。"声音冷冷的。

右手正欲扬起，却听得面前的小孩一声弱弱的"学长，等一下。"

是害怕了吧。尽管这么想着，杨轩却是真的停下手，看看小孩能有什么要说。

"那个……可是……"杨轩看着小孩唯唯诺诺的样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我还不认识你们！"

一句破口而出的话却险些把杨轩气笑了，余光瞟到一旁的绍扬，正微微低着头屈起食指蹭着鼻尖，怕也是忍笑忍的辛苦。

"好，那在开始之前，我们就先自我介绍一下。"少年又是挑起一边嘴角，戏谑地笑了一下。

"我叫杨轩，附中高三年级。这是我师弟。"

刘绍扬冲小孩点点头"我是刘绍扬，附中高一年级。"

"你我们昨天就已经认识了，现在可以开始了吧。"虽然是询问的句式，却分明是陈述的语气。小孩也只能看着这个半分钟前才刚刚"认识"的少年，高高扬起手中的戒尺朝自己的手心俯冲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