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扬扶刘嘉在化妆台前坐下，都比的差不多了，选手们大多都聚集在台口，等待着成绩的宣布。刚刚还热热闹闹的化妆室显得有些冷清，镜子上沿的白炽灯映衬着镜中那个少年的背影，更显消瘦单薄。
绍扬俯下身查看伤势，刘嘉想阻止，被绍扬轻呵住了“坐着别动。”
绍扬轻轻脱下刘嘉的软底小靴，竟发现右脚脚踝处，是紧紧缠绕的白色绷带，即使隔着绷带，也能一眼看出肿了老高，轻轻一触，便听得刘嘉倒吸一口气。
“怎么又伤了？”绍扬抬头，眉头紧紧蹙在一起。绍扬知道，右脚踝是刘嘉的老伤了，可是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还上台跳舞！望向刘嘉的目光中，几分心疼，几分责备。
刘嘉的额边，滚滚都是汗，却是冲绍扬轻轻一笑“前两天不小心扭了。没事，不影响。”
分数很快出来，台上已经开始宣布比赛结果了，主持人的声音很响亮，后台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刘嘉坐着在化妆台前，绍扬半跪在他身边，两人都没有说话。
进入决赛的共有十二名选手，一等奖一名，二等奖两名，三等奖三名，其余是优秀奖。主持人优秀奖开始宣布，最后是一等奖。
两人静静的听着，优秀奖六名，没有，微微松了一口气，接着是三等奖，依然没有。绍扬看着刘嘉，身体有些僵硬，伸手握住他的手，指尖冰凉，手心里却是一层汗。其实，能把师兄的舞呈现到这种程度，自己早已不在乎结果了，可是眼前的人，尽管伤成这样，却显而易见是在乎的。
二等奖，刘嘉，一等奖，刘绍扬。
刘嘉明白，虽然拿到了二等奖，但是大多分数都归功于作品本身，《心舞》是老师的得意之作，这次参赛是该作品首次亮相。之前，凡是看过这支舞的老师们，没有不说这舞编排精妙的，若不是自己抖动的失误，不会只得到这样的成绩。被寄予了如此高的期许，却让老师失望了。
绍扬看着刘嘉，面前的清秀少年脸上写着几分落寞，却似乎只是一瞬便又重新挂上一丝笑容“走吧，老师在等我。”
绍扬看着这丝笑，心底竟是更加心疼起来，却也只好扶着刘嘉走出后台。
刘嘉右脚已经几乎不能沾地，全靠左腿蹦跳着前行，可是绍扬感到，刘嘉撑在自己身上的重量，那么轻。尽管刘嘉面对绍扬一直带着浅浅的笑，可是绍扬觉得，正这种客气，不由分说地将自己推出了千里之外。
面前是三四级台阶，刘嘉一跃，撑在绍扬身上的重量依然很轻，想必这么久左脚已经疲惫了，竟是被绊的一个趔趄。还好绍扬眼疾手快地稳稳扶住，才不致摔倒。
刘嘉有些尴尬，低下头避开绍扬的目光。
“我背你。”绍扬不由分说便弯下身去。
“不用……”刘嘉一推绍扬，却是自己险些在反作用力下失去平衡。
“你拿我当什么人？”绍扬猛地一扯刘嘉的手臂，微微有些怒气，“又不是没背过，快上来。”小时候一起集训，刘嘉第一次扭伤了脚踝，就是绍扬，来回都背着，那时哪有现在这般客气！
刘嘉眼中有些犹豫，却是目光一闪，突然表情严肃了起来。
“老师！”绍扬顺着刘嘉的目光望去，眼前一个中年男人，挺拔身形，看着就是习舞之人，只是脸上一丝似笑非笑让绍扬心里有些莫名的不舒服。
刘嘉忙向师父蹦过去，绍扬见状赶紧搀扶。刘嘉一刻不停，堪堪四五米的距离竟跳的有些微微喘气。
哪知刚到那人面前，刘嘉脸上便劈手挨了一记。
这一下太过突然，响亮的声音回荡在耳边，绍扬竟一时没缓过神来。
再看刘嘉，只这一下，脸颊上霎时肿起一个巴掌印子，在原本白皙肌肤的映衬下格外红。
“让冠军搀着你，受伤惜败真是值得可怜同情啊，是不是还得请个八抬大轿把你抬回去？”男人的嘴角上钩，可是眼睛里却分明没有丝毫的笑意。
刘嘉挣脱了绍扬搀扶着的手臂，深深弯下腰。“老师，对不起。”
绍扬感觉自己的拳头攥紧了，刘嘉都伤成那样子了，拼尽全力拿了二等奖，这人居然还在这里冷嘲热讽，怎么会有这样的老师？
“刘嘉他……”感到一股热血冲上大脑，绍扬开口就要辩驳，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
“徐老师，好久不见啊。”绍扬回过头来，竟是师父。
自己的学生得了一等奖，学校的领导们很是高兴，直夸叶展教导有方。寒暄半晌送走了校领导，却依然不见绍扬。寻到后台，却在后台的出口处看到这一幕。
徐斌，叶展是认识的。舞蹈圈子本就不大，更何况舞院和艺大平时交流也不少。徐斌小叶展几岁，叶展曾经拿过的那些奖他也没少拿。虽然不是特别熟，彼此也有些了解，这人真真是个舞痴，一直在舞台上坚守到三十多岁，直到医生说再跳下去腰就要瘫了才退居二线，对待学生也是极严厉，近年来的舞蹈新秀有几个都出自他的门下，也个个都是出了名的拼命三郎。
刚刚一路走近，对事情也明白了几分，眼看绍扬就要出言顶撞，忙开口打断。
“叶老师，好久不见。”叶展在业内的声誉不低，这面子，还是要给的。
“你这学生不错，有灵性！现在这么俊朗阳刚的小伙子不多见了，好好调教，必成大器！不像我们这孩子，小家子气，话也不大会讲。”叶展道。
徐斌却没接叶展的话茬，依然是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成王败寇，恭喜恭喜啊！”说着便转身离去。
刘嘉连忙跟上，徐斌步伐很大，刘嘉只得咬牙忍着脚踝上不断传来的疼痛一瘸一拐地追在后面。
绍扬望着少年的背影，眼睛一热，眼泪几乎要涌出来。叶展知道过绍扬和刘嘉是发小，自然明白孩子心里不好受。可是别人门内的事，又岂是外人可以插手的？也只能拍拍徒儿的背。
“走吧，你师兄师弟都等着呢。”